孔雀 ii by 万小迷(wanrenmi)






  Mabel恶狠狠的瞪著我说:“别把我叫得那麽老,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她扫视了下聚在场边没走的几个女学生,尖酸的说:“瞧你著众星捧月的日子挺舒服啊!孔雀知道你在外面朝三暮四吗?” 

  “Mabel,她们只是我的学生而已!”皱了皱眉,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用商量的口气说:“这里太热了,我们到餐厅去谈吧,那里有冷气。” 

  Mabel用嫌弃的眼神看了看我的手,甩了甩肩膀率先向前走去,我无奈的苦笑一下,强打精神急忙追上。 

  8 

  在通往餐厅的林间小道上,三三两两谈情的学生情侣都对我们这对怪异的组合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几个平日和我不错的学生还凑过来套近乎,想打听出点校园八卦。 

  Mabel的耐性似乎用光,她也不顾这里人来人往,大声问:“你到底在想什麽啊?女孩子那麽多,何必整天缠著我家孔雀!?” 

  “这个──我喜欢他啊。”咬咬下唇,我有些羞赧但郑重的回答。 

  “可是你知道你在束缚他吗?你瞧他现在,整日无所事事,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 

  “我没有想束缚他,他喜欢做什麽我也不会阻止他啊──”争辩这些只会让我们的关系更糟,深深吸一口气,我坚定的重申:“我爱他,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你──啊──” Mabel正要再说什麽,一个莽撞的男生从背後跑过来将她撞倒。 

  穿著及膝裙子的她膝盖立刻一片淤血,在她的咒骂声中,我将她横抱起,大步向医务室走去。奇怪的是,本以为我这个举动会招来她的漫骂,谁知她竟平静下来,低著头任我抱著,未发一言。 

  到了医务室,校医居然不在,没办法,我只得在柜子里翻出外伤喷雾剂和纱布,单膝跪在坐在诊床上的Mabel面前,抬起她受伤的腿,亲自动手包扎。 

  幸好我对这种外伤还有一定的处理经验,不一会包好了,抬起头看向Mabel,却发现她乍看上去依旧青春的面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暴露出浅浅的眼角的皱纹。 

  Mabel凝视著我,第一次用真诚的声音说道:“你这麽细心……温柔……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为什麽偏偏会喜欢孔雀呢?我那个……坏脾气的儿子!” 

  “Mabel……”站起身来,我坐到她旁边,对这个护子心切的母亲,真的无法产生太多的厌恶,更何况,爱屋及乌,我也是尊敬她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麽喜欢他,我也不只一次问过我自己,为什麽喜欢他?在我最无助最难熬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或者说,我曾经的痛苦,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是他带来的! 

  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有怪过他,真的,我已经爱他爱到……爱到我自己都会觉得恐怖的地步──所以,Mabel,你要是想劝我离开他,真的不可能!就算他不要我了,我应该还会死皮赖脸的粘上去吧……” 

  Mabel侧著头凝视了我好一会,站起身来说:“真不想听你这种大块头说这种肉麻话… 

  …你还有没有课?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学校的餐厅手艺实在不怎麽样,我也不敢妄想孔雀的母亲口味会随和到那里去,於是领著她来到停车场,准备驱车到市中心去吃饭。 

  在停车厂的入口,我和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汗撞个正著,他一下子跌倒,我伸出手去扶,他却低著头逃开。对这个小插曲我并没有在意,叮嘱Mabel在这里等我,便独自一人去取车,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这麽平常的一天,会发生几乎颠覆了我生活的转变。 

   打开车门,我正准备进去,却听见一声尖叫,是属於Mabel的尖叫!匆忙回头,发现那个流浪汗拿著一把手枪挟制住她,向我走过来。 

  “放开她……如果你想要钱或者是车的话,那请便!可是放开她──” 

  “闭嘴!”流浪汗突然大吼一声,抬起了头,帽子下肮脏的面孔暴露在停车厂明亮的灯光下,在一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悲哀的发现,这个流浪汗──更准确的说,这个抢匪正是前日打劫珠宝店未果,被孔雀放走的带头人! 

  Mabel被抢匪单臂勒住脖子,仰著头困在他胸前,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明亮。她皱著眉,吃力的说:“喂!你和他有什麽仇找他去算,抓我做什麽?!” 

  “少废话!”激动起来的抢匪更加大力的勒住Mabel,冲著我大声咒骂道:“妈的!老子计划好的事,就是被你和你的姘头搅了──害我成了这副落魄的德行,今天逮到你,我他妈的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边说著,他一边向我逼近,拿抢的手臂挥舞著,示意我上车。 

  顾及到Mabel的安全,我不敢反抗,只得听从他的指令,进入驾驶座,待他与Mabel一同坐到後坐後,抢匪用枪抵住我的头,命令道:“开车!往西边开!” 

  学校本就建在城市的西郊,在往西开……应该杳无人烟,对我和Mabel是非常不利的,但枪就抵在後脑,Mabel又被他挟持,我根本没得选择,只得发动车子往西驶去,没人的时候就刻意放慢车速,但人多的时候又左拐右拐,希望能引起行人的注意。 

  “他妈的,少玩花招!快点开!”可是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人心冷漠还是行人真的没看到,连抢匪都发现我的意图出声警告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向车子里投来关注的目光。 

  通过倒後镜观察著抢匪,他目光中发射出的凶狠与怨恨令我心惊肉跳,这种亡命之徒,狗急跳墙,什麽事情做不出来啊!?可现在的我却毫无办法,只得在他的指引下,将车开到一处偏僻的林场附近。 

  抢匪踹开车门,挟持著Mabel先下车,然後命令我下车,并多走我的车钥匙,用枪对著我,威胁著我们向山上走去。我独自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著他们,林间小路颠簸难行,Mabel几次险些跌倒,但都被抢匪粗暴的拉起,推搡著继续前行。慢慢的我们来到一处绝崖,抢匪大力将Mabel推向我,我急忙上前接住她,可是泥地松软难行,我险些滑倒。 

  Mabel在我怀里喘息著,不知何时变得安静起来,她紧紧抓住我衣襟,咬著毫无血色的下唇,神情十分怪异。我不知她到底怎麽了,但见样子不像是因为恐惧……不由得我多想,抢匪举起枪,阴森的笑起来,说道:“你是要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开枪射死你们,然後在把你们扔下去?呵呵……你们选前者也许还有存活的机会哦……我也能省两颗子弹!” 

  回头看了看身後距自己一米左右的断崖,黄土磷石,很陡,目测不出有多深,但的确有生存的可能……姑且不论抢匪要我们选择的话是真是假,就是看Mabel的状态,我也不敢冒这个险。瞧她憔悴的样子,那有一点教训我时的飞扬跋扈。 

  “你一定要置我们於死地吗?我保证不报警,车子和现金你都可以拿走──”搂住Mabel靠著土壁站著,我尽量拖延著时间,饲机脱逃。 

  “置你死地?我狠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还有你那个小情人!我杀了你就会去找他──”抢匪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乘机我连忙将Mabel 
轻放到一旁,然後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在他还在吼叫的时候,扑过去──9 

  “啊──”抢匪大叫一声,和我倒成一团。以体形上来说,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但人一旦红了眼,没有什麽是不可能做出的,所以我丝毫不敢大意,左手死命的扣住他握枪的手腕,右肘卡住他的颈项,将他牢牢固定在身下。 

  “妈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挺起腰不时抬腿撞击著我的後背。很重,但我绝不能放松!这是一场战争,我背负的,还有孔雀母亲的命运! 

  但是,我毕竟没有任何搏击方面的知识,抢匪的手腕突然一转,我几乎按不住,只能用手肘撞击他的锁骨,企图围魏救赵!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重新掌握枪的使用权!我们不停翻滚著,即使大多时候我处於优势,然而他偶尔的反抗成功却都几乎颠覆我的控制。 

  最终,我们一同滚到断崖边,滚到Mabel脚下。 

  Mabel看著我,努力伸出手,我知道她想助我一臂之力,可她苍白到发青的脸色却那样骇人。我不得不分心注意她,注意这个很可能随时昏厥过去的,我最爱的人的母亲! 

  趁此机会,抢匪突然一个鱼跃,双脚正踹到我的小腹,几乎将我腾空掀起,但我牢牢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在反作用力下,他身体到失去平衡,向山坡下方滑去。 

  正当我要长抒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红了眼的家夥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我被他踢开了,他却抓住了Mabel的脚踝。瘫软在地上Mabel连反抗的力气似乎都没有,身体摇摇晃晃的往下滑,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扑过去,紧紧拥住Mabel,护著她的身体,和她一起翻滚下这相当陡峭的土石坡。 

  天旋地转,大量的土沙夹杂著石块扑面而来,几乎令我窒息,穿著单薄的身体摩擦著沙砾,肌肤火辣辣的疼……双臂紧紧抱住Mabel,手掌护住她的後脑,在这一刻,我唯一怕的就是她被强大的旋转力甩出我怀中。 

  腰际、脊背、肩膀、颈项、头颅──不停的撞到硬物上,疼痛几乎麻痹,好不容易应是快到了底部,坡度渐缓的时候,一阵轰隆的巨响却将我们包围。勉强睁开眼,在一片猩红的视线中,一块大石正向我们滚来! 

  使尽全身剩余的力量推开Mabel,大石轰然到达,正轧到我的双腿上。 

  “啊──”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耳际回响,在这空旷的山谷格外让人毛骨悚然。神志模糊,我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身旁的Mabel,还好,她依然睁著眼…… 

  “照顾……孔雀……”在陷入黑暗前,不知是谁对谁这样说。 

  轰隆隆──轰隆隆──如卡车碾过身体的恐惧一直萦绕著我,即使在睡梦中也像魔鬼一样纠缠著我,不肯放手……抢匪充满狠意的眼、Mabel苍白的脸不停在我脑海里交替,最後孔雀的容颜慢慢浮现,他哀戚的看著我,炽热的手指抚著我的额头,轻轻的说:“我不怪你,不怪你──”可是一转眼,温柔殆尽,他又换上了那副冰冷嘲讽的面容,他咬牙切齿的大吼:“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孔雀──”惊叫一声,我终於摆脱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身冷汗的苏醒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亲憔悴的面容出现在我视线,她激动的叫著按著救护铃,不一会父亲和一群医生护士冲了进来,为我做例行检查……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後,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有意义的声音。 

  母亲连忙用棉花棒润了润我干裂的嘴唇,并小心翼翼的喂我喝了点水,我才得以艰难的问:“妈……孔雀──孔雀的母亲呢──” 

  父母对视一眼,父亲开口道:“孔雀的母亲去世了,今天出殡……” 

  “怎麽会!”我明明有努力保护她,怎麽会──“我昏迷……多久──” 

  “三天!”母亲坐到我枕边,一边说著泪珠一边落下来:“你把我们都吓坏了,你的内脏都受了损伤……我真怕……” 

  “妈……”我想试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无能为力,事实上别说是抬手,我连说话都要用尽全力才能为之。“孔雀呢?他……有没有……”孔雀有没有怪我?怪我不能保护他的母亲?! 

  “他得忙著给他母亲办後事啊……你别担心,他一会就会来看你了……” 

  点了点头,我很累,却不愿闭上眼,不愿面对黑暗! 

  大约傍晚时分,孔雀和程叶进入了病房,程叶一见我醒了,大叫一声扑过来,要不是父亲拦著,我非得再被他压昏不可。而孔雀,则站在门边,静静的凝视我,未发一语。 

  见我没什麽大碍,程叶便主动要求送我父母回去,老爸老妈也知道我有好多话想跟孔雀说,叮嘱了一番,便依依不舍的离开。 

  待病房里安静下来後,孔雀走到我床前坐下,我才能仔细的看看他的脸。三天,他憔悴了好多……一向随意散著的长发扎起,花枝招展的衣衫也换成了黑色西装,往日的妖媚竟然一点残存也不见了。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只能不停自责著,懊悔著。 

  孔雀伸出手按了按我的眉心,沈静的开口:“你身体现在很差,情绪不要太激动…… 

  有什麽话以後在说吧,休息是最重要的。你睡吧,我守著你……” 

  “不……我……”我不知道该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