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
叙说,直至他被判处绞刑。他注意到在提及高康的棚屋时双月在点头。他已经知道
了。每说完一句话他都要停顿一下,以让双月译成苏语。当他讲完时,人们响起了
一阵轻轻的交头接耳谈论声。双月叫来了他手下的一个人。
“骑马回到我们的村落,把高糜和他的女儿带到这里来。”
那位勇士走向他那匹被用缰绳拴住的矮种马,跨上去骑走了。坐牛又开始提问。
“你们为什么要来与‘红人’交战?”
“他们告诉我,他们来这里是因为苏人正从南、北达科他州的保留地上出走。
没有提到要杀人,直至长发发疯。“
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商量问题的嗡嗡声。“长发来这里了吗?”是双月在问。
克雷格明白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是在与谁打仗。
“他在河对面的山坡边。他已经死了。”
首领们又一起商量了一阵子,然后是沉静。开会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没有必要
匆匆忙忙。一个半钟头以后,双月问道:“你为什么要佩戴这根白色的山鹰羽毛?”
克雷格作了解释。10年前当他还是一个14岁的男孩时,他加入了一个夏延年轻
人的群体,他们一起到山上去打猎。他们都有弓箭,除了克雷格,他被允许借用唐
纳森的夏普斯来复枪。他们惊奇地看到了一只老灰熊。这是一只性格暴躁的老家伙,
满口的牙齿差不多已经掉光了,但它的前爪力量大得很,只需击上一掌就会致人于
死命。它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发出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吼叫,并开始冲锋。
这时候,双月身后的一位勇士要求暂停叙说。
“我记得这个故事。这发生在我堂兄弟的那个村庄。”
围在营火旁边,没有其他事情比一个好故事更吸引人。他被邀请讲完这个故事,
于是苏人伸长脖颈倾听着双月的翻译。
“那头熊像是一座山,它的冲锋速度极快。夏延男孩们四散逃开爬到树上去了。
但那个白人男孩仔细瞄准后开火了。子弹掠过灰熊的下颌钻进了它的胸部。它
用后蹄站立起来,像一棵松树那样高,虽然快要死了但仍在向前冲锋。
“那个白人男孩退出弹壳,推进了另一颗子弹。然后他又开枪了。第二颗子弹
射进正在张嘴怒吼的口腔,穿过天花板击穿了大脑。老灰熊又朝前冲了一步后倒下
了。那颗巨大的头颅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致唾沫和污血溅到了那个男孩的膝头上。
但他一动也没动。
“他们派了一名送信人去村里,勇士们带着一张皮绷子回来了,剥下那怪物的
皮带回去给我堂兄的父亲做了一件睡袍。然后他们办了一个宴会,并给那个白人起
了一个新名字,叫”无畏杀熊“,还有那根猎人所拥有的山鹰羽毛。所以这是多年
前在我们迁人保留地之前在我们村里所讲述的一个故事。”
首领们频频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一队人骑着矮种马来到了,后面是一
张皮绷子。两个克雷格所从未见过的男人进入到火光之中。根据他们的穿着和辫子
判断,他们是夏廷人。
一个是小狼,他叙说他曾在河东打猎,这时候他看到了罗斯伯德溪水上空腾起
了烟雾。去察看之后,他发现了那些遭受屠杀的妇女和儿童。当他在那里时,他听
说蓝衣军人正在返回,于是他昼夜跟踪他们,直至他们来到营地的那条山谷。但他
到达得太晚了,以致错过了那场大厮杀。
另一个人是高糜。大部队经过之后,他狩猎回来了。当他的女儿返回时,他仍
在为遭到杀戮的女眷和孩子们而哀伤。她受了伤,但仍活着。与他的另外9 名勇土
一起,他们夜以继日地骑行,以期找到夏廷人的营地,在战斗打响前刚刚抵达,并
自愿地参加了战斗。他自己想在卡斯特所在的那座山丘上杀身成仁,并杀死了5 个
白人战士,但结果无处不在的神灵没把他召唤去。
皮绷子上的那个姑娘最后讲述。她因为伤痛和从罗斯伯德一路赶过来而显得脸
色苍白,但她讲得很清楚。
她诉说了那次屠杀事件,以及手臂上有条纹的那个大个子男人。她听不懂他的
话,但她明白在她死去之前他要对她于的事情。她诉说了这个穿鹿皮衣服的人是如
何给她水喝、喂她食物,并抱她坐上一匹矮种马,让她返回家人的怀抱。
首领们开始了议论。判决来自于坐牛,但作为他们全体的结论。这个白人也许
可以活着,但他不能回归到他自己人那里去。要么他们会杀死他,或者他会把苏人
的位置告诉给他们。他应该交给高糜照看。高糜可把他作为一名囚犯或客人对待。
到春天时,他可以获得自由,或继续留在夏廷人那里。
营火周围的勇士们纷纷哼哼着表示赞同。这是公正的。克雷格随同高糜骑马回
到分配给他的那顶圆锥形帐篷里,整个夜晚由两名勇士看守着他。上午这个大营收
拾东西准备开拔了。但黎明时侦察员们带来的消息是,北方有更多的蓝衣军人,于
是他们决定南行去比格霍恩山区,并看看那些白人是否会追过来。
把他接纳进自己的家族后,高糜显得慷慨大方。骑兵队的4 匹未受伤的战马被
找到了,克雷格挑了一匹。在印第安人的眼里,它们并无多大的价值,他们喜欢他
们自己的耐力型矮种马。这是因为能适应平原严酷的冬季的马匹很少。它们需要干
草,这是印第安人所从来不去收集的,它们很难像矮种马那样靠地衣。苔藓和柳皮
就能活过冬天。克雷格选了一匹他认为也许能适应的、模样粗犷、瘦瘦高高的栗色
马,并把它命名为“罗斯伯德”,以纪念他与轻风姑娘相遇的那个地方。
一副好马鞍很容易就被找到了,因为印第安人从不使用它们。当他的夏普斯来
复枪和猎刀也被追查到时,它们也物归原主了。在山头上他那匹死去的战马的鞍袋
里,他发现了他的夏普斯弹药。山坡上没留下可供劫掠的东西了。印第安人已把他
们感兴趣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他们对被白人扔在草丛里现正在随风飘飞的纸片不感
兴趣。其中几张是威廉·库克上尉所作的第一次审讯的记录纸。
拆卸那些村庄花去了整个上午的时间。圆锥形帐篷拆倒了,炊具收集起来了,
妇女们和孩子们的包袱装在了许许多多的皮绷子上,午后不久,部落人开拔了。
那些部落里的死者被留下来了,躺卧在他们的圆锥形帐篷里,被涂上了去另一
个世界的色彩,身着他们最好的衣袍,旁边放置着他们那些插着羽毛的头盔。按照
传说,他们的所有家庭制作品都散落在地上。
当从北方过来的特里将军的战士们于第二天发现这一情况时,他们会认为那些
苏人和夏廷人是匆匆离去的。其实不然:撒落死者的物品是习俗。不管怎么说,这
些物品都将被掠走。
即使平原的印第安人会争辩说,他们只想打猎,不想打仗,但克雷格知道军队
将会从失败中恢复过来并将会来寻求复仇。不会很快,但他们肯定会来。坐牛的议
事委员会也知道这个,于是几天之内就商定,各部落将分成小组各自行动。这将给
蓝衣官兵的工作增加难度,也会给印第安人一个更好的机会以便在荒野里度过冬天,
而不是被赶回到达科他的保留地上去挨过一个半饥不饱的冬天。
克雷格与高糜家族的剩余成员一起骑马行走。曾在罗斯伯德溪畔失去老婆的10
个猎人中,两个已在小比格霍恩河畔战死,还有两个负了伤。侧翼上被划了一道浅
口子的一位伤员选择了骑行。另一个在近距离被一颗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子弹射穿了
肩膀的伤员,躺在一张皮绷子上。高康和另5 个将会找到新的女人。为使这事发生,
他们已经与另两个繁衍的家庭会合了,组成了一个有60个男女老少的家族。
当分组的决定传到他们那里时,他们在委员会里商议部落的去向。大多数人认
为应南下去怀俄明,躲进比格霍恩山脉中。克雷格被要求发表他的意见。
“蓝军官兵将会来这里。”他说。他用一根棍棒画了比格霍恩河的线条。“他
们会到这里的南方寻找你们,还有这里的东部。可我知道在西部的一个地方,它叫
普赖尔岭。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他向他们讲述了普赖尔岭。
“低缓的山坡上到处是猎物。森林很密,树枝使得炊烟模糊不清。溪水里鱼虾
成群,山上还有湖泊,也有许多鱼。白人从来不去那里。”
家族同意了。7 月1 日,他们从夏廷人主群体中剥离了,在克雷格的引导下朝
西北方向进入蒙大拿南部,避开特里将军的巡逻队。7 月中旬,他们抵达普赖尔岭。
那地方果然如同克雷格所说。
那些圆锥形帐篷由树枝遮掩起来后,在半英里之外无法看见。在今天被称为
“孤山”的附近一块岩石上,一位哨兵能看到许多英里的远处,但没人过来。猎人
们从林中捕来许多鹿和羚羊,孩子们在溪流里垂钓鲑鱼。
轻风姑娘年轻而健康。
她的清洁的伤口痊愈得很快,直至她又能奔跑了,像一只轻盈的小鹿。有时候
当她在给男人们送饭时,克雷格看到了她的眼睛,每当这时候他的心就会狂跳不止。
她对自己的感觉不露声色,遇到他的盯视时,她就去看脚下的土地。他不可能
知道当她看到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的注视时,她身体内的某种东西似乎要融化了,她
的胸腔快要爆裂开来了。
那年的初秋,他们相爱了。
第三章
那些妇女们注意到了。她在为男人们送饭回来时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她的那件
鹿皮束腰外衣的胸部总是急剧地起伏着,那些年长的妇女们会开心地咯咯笑着。她
没有活着留下来的母亲和姨妈,所以这些女人是来自于不同的家庭。但在12个未婚
男人中有她们的儿子,因此也是合格的勇士。她们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这个美丽的姑
娘的爱情的火焰。她们哄着她快点让她们知道,免得她的情人被另一个姑娘偷走,
但她告诉她们,她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9 月份树叶脱落时,营地迁到高山上去,以获得针叶树的遮掩。当10月来临时,
夜间变得寒气逼人。但猎区很好,那些矮种马啮食着最后一批草料,然后才会转而
去吃地衣、苔藓和树皮。罗斯伯德已像它周围的矮种马那样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克
雷格时常下山去牧地并带回一袋新鲜的青草,用他的猎刀把它们切细。
假如轻风有一位母亲,那么她也许会与高糜调停此事,但问题是没有,所以最
终她只能自己出面去告诉父亲。他顿时勃然大怒。
她怎么能去想这种事情?白人摧毁了她的全家。这个人将会回到他自己人那边
去,而且那里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的。更何况在小比格霍恩河畔肩部中了一颗子弹
的那位勇士现在差不多已经痊愈了。断裂的肩骨最后已经接合了,不是部分,而是
全部。他是“走鹰”,而且他是一位优秀的勇士。他将成为她的未婚夫。这事第二
天就要宣布。就这么办。
高糜烦恼了。有可能那个白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从现在起他必须被日夜监视起
来。他不能回到他自己人那里去;他知道他们扎营的地方。他要留过冬天,但他要
被看管起来。就这样。
克雷格突然被安排住到了另一户家庭的一只圆锥形帐篷里。那里有另3 名勇士
与他合住着同一间棚屋,他们将警惕地注视着他在夜间的一举一动。
是在10月底的时候,她来找他了。他睁着眼睛躺在帐篷里,心中在思念着她,
这时候一把刀子慢慢地无声地划破了圆锥形帐篷的一边。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钻
出了破洞。她站在月光下仰视着他。他们第一次拥抱了,炽热的爱在他们身上互相
流动。
她挣脱开来,后退几步并招招手。他跟上去一起穿过树林,来到了营地视线范
围以外的一个地方。罗斯伯德已被挂上了鞍子,一件野牛皮睡袍卷叠在马鞍后面。
他的来复枪挂在马肩上的一只长筒枪套里,鞍袋里装满了食物和弹药。一匹杂
色矮种马也已被配上了缰绳。他转过身来,他们吻在了一起,寒冷的夜晚似乎在他
的周围旋转。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带我去你的山里,本·克雷格,让我成为你的
女人。”
“现在和永远,轻风。”
他们跨上马,轻轻地骑行着穿越树林直至来到了一片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