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中之虎





蛭⑽⒎⒉?br />   “哎呀,”他突然大吼一句,脚步不停地绕着众人走来走去,“哎呀,是哪个可恶的笨蛋犯了这种错误,嗯?”
  他的愤怒产生了绝对的威风,一时之间气势惊人,比其他人都来得有分量。在慌乱中思索这个疑问的其他人,相形之下则显得幼稚与弱小。
  没有戴眼镜的白子两眼看来非常恐怖,恐惧与愤怒让眼睛变得更小。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一直在替你们解决麻烦?我照看着你们,上帝可以作证,我的确是在这么做。现在,是谁把我们搞到这种地步的?”
  他惊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众人也传染到他的紧张心情,而纷纷远离他,唯有洛依表现出野蛮的态度。
  “你说啊,”洛依说:“你说啊,泰迪·杜尔,你一向最有办法啊。你真是个百分之百的提丁顿人,你是怎么回事,呃?他是什么人?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吗?”
  “爱管闲事的人!条子!”泰迪急得大叫。“他就是‘亲爱的拉维特先生’啊,天知道是什么人的朋友。他就是这封信里所提到的人,这封信是贝肯汉姆爵士署名签发的。我们驻扎在伊普斯维区附近的时候,我曾经在营区看过这位老绅士。不知道哪个笨蛋趁我被自己眼睛蒙蔽的时候干了这种事。来啊,快过来,把绳子松绑,你没有问题吧?唔,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犯下这种错误,真是蠢到了极点,这就是你们要我知道的事?”
  “可是他的确和杜德斯在一起,泰迪,我们都看到了。看到我们之后,他们赶紧跑进一家酒馆,随后又跑进一条巷子里。”
  “给我闭嘴,你这个大嘴巴。该你讲话的时候,我会给你时间让你讲个够。”
  泰迪解开乔夫手腕上的绳索,但过程不太顺利。他一面解绳索,一面念念有辞地乞求乔夫原谅,口中吐出的温暖气息冲在他的脸上。他说得很急,但却十分有力,听起来很可怕。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先生,我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在大雾里,难免会有些误会。我这里的一位同伴——你该看的出来,他们都有缺陷,都是可怜人(先生,我们有些人经历过非常激烈的战役)——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可是我会把他找出来,他们之中有人将你误认为是我们的一位朋友。”
  泰迪将乔夫手上的绳结扯松,缓慢拉开绳索。
  “我几乎没有办法看到自己。我的眼睛很不好,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与其他人的眼睛不太一样,如果你仔细看你就会明白。”他给乔夫瞧仔细。“以前在部队里的时候,他们不准我做我想做的事。”杜尔说:“我必须待在营房里做一些女人做的事。如果他们肯给我机会,我或许会有更大的用处。但是我还是服过役,就像你一样,先生。因此,你必须原谅我半瞎的眼睛看不清楚,误导了我。”
  接下来应该除去嘴上的胶布,为了自己的生命,乔夫举起麻痹的手打算拉掉黏在嘴巴上的胶布。尽管内心不安而且处境尴尬,泰迪·杜尔仍不愿放弃伤害乔夫的机会,他极为迅速地一把撕下乔夫嘴巴上的胶布,痛得他大叫一声,眼泪也冲出眼眶。
  “现在应该觉得好多了,是不是?”
  泰迪笑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脸上诡谲的微笑拉开了薄薄的双唇,但紧接而至的警戒心旋即冻结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我们只是和朋友开个小玩笑,先生,”他继续匆忙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所说的事,但我所说的话上帝可以为证,先生,我一生当中,从来没有一刻像我在灯光下看到你的时候那么震惊。我立刻明白,你并非我们的敌人,先生,我可以辨别出来,我不像这里的某个人那么无知。”
  “那当然。”
  这句话轻柔地出自于乔夫干燥的嘴里,说完他便开始咳嗽、反胃与喘气。
  “给他一杯水,可以吗——上天垂怜,你们全是一群马戏团的小丑,全都是。”泰迪兴奋地手舞足蹈。“可怜的绅士受到残酷的虐待,是因为某个疯子的愚蠢行为。”
  驼子拿珐琅制的杯子装了水端给乔夫,乔夫伸手将杯子拨开,并痛苦地活动双脚。他的两只手没有什么问题。
  “另外一个人呢?”乔夫疑惑地问。“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在哪里?”
  “你看,泰迪,我说的没错吧!”两兄弟中年龄较长的那个忙于证明自己蠡测的正确。“他们两个一直就在一起,就像我说的,他和杜德斯是一伙的。现在,他自己也承认这点,他们两个是朋友。”
  “今天下午,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乔夫阴冷的眼光瞪了说话者一眼,随后以慎重的态度说明他们下午会面的经过情形。“我希望从他那里打探一些消息,所以我把他带到酒店,以便达到目的。你们那种让人听了会心烦的噪音似乎吓到他了,所以他匆匆忙忙逃离酒店。可是我还想继续和他谈话,所以我又追了出来。以后的情形就是你们围攻我们,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使用卑鄙的手法把我打昏了。”
  乔夫的一席话说得很委婉,但就如同他所猜测的,这些人完全明了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有一个长了一对金鱼眼、脖子细长、手里还拿着一副铙钹的家伙,突然接口说话,刚才乔夫并没有注意到他。
  “打你的人是泰迪,他用手里拿的短棒敲你,他绝对不会带着派不上用场的乐器,泰迪从来不干这种事!”
  “这就是我的回报!”一阵大吼说出这件意外的真相。“这就是我的回报!我在一条又脏又臭的水沟里捡到这个家伙,先生,当时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他是个流浪汉,此外,他什么都不是,可是现在他可是填饱肚子了,你看看,这就是他回报我的方式。”
  乔夫根本无心去听那些突然爆出的个人恩怨,他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重复他刚才的问题。“你认识他,因为你刚才还叫着他的名字。”乔夫把握住机会絮聒不休地质问那个哥哥。在他的印象里,他曾经听过他的声音。“喂,在那边那个,就是你啦,你叫什么名字?洛依吗?我还记得你叫他骗子。”
  “不对,叫他骗子的人不是我,先生,是我的兄弟汤姆,小汤姆这个人非常有意思,先生,他被炸伤过,所以他整个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也就是我们会和泰迪在一起的原因,先生,因为我们是同乡,我们三个都是塞佛克郡的人,我、汤姆,还有泰迪。汤姆认识杜德斯。杜德斯是个下士,明白吗?”
  乔夫这下明白了,一时间他又觉得精神来了。
  “刚才你提到工头,我想他是个中士?”
  “没有错,先生。”出生于提丁顿的泰迪有一个特征,他这种人无法忍受长时间被排除于焦点之外。
  “那你是在他之下啰?”   
  “不对,先生。”洛依再次兴致勃勃地介入谈话,他有着道地乡下人可怕的无知。“他不是和我们一起的,他从来就没有看过工头。可以说只有我、汤姆,以及比尔看过他本人。当时和工头在一起的一些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泰迪是来帮助我们的,你明白吗?”
  “是我带领你们争取你们的权利的,就是这么回事,”白子泰迪说。“是我支持你们,是我维护你们的思想清澈,这些我真心诚意努力在做的事,我希望这里没有一个人笨得把它们都一笔抹杀了。”
  乔夫根本就不搭理他,仍继续和洛依说话。
  “好啦,现在这位中士在哪里?”
  “这也是我们所想要知道的事,先生。”洛依很高兴球又投回来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找他已将近三年了。会来伦敦找他,全是泰迪的主意。他说,每一个带着钱的人都会到伦敦来找乐子,只要你在伦敦街头待的时间够久,他说,你会发现你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在这里出现。除了这些之外,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项生计,是不是?汤姆已经得到了他的那一份,再说,他也不会做其他的工作。”
  “我是对的,”泰迪·杜尔插入他们的谈话。“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们看到杜德斯了,不是吗?”
  “没有错,”洛依说。“我们在牛津街看到穿戴整齐的杜德斯,可是我们把他跟丢了,那是三个礼拜以前的事。今天,我们再次发现他,所以便跟踪他,跟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口叫他,他听到我的叫声拔腿便跑。他沿着铁路跑,我们又追丢了,随后他再出现,可是身旁却跟了几个警察,他们往警察局的方向走去。我们判断他不可能绝口不提我们,所以我们决定不逗留在一个固定地点,相反地,我们保持移动,那是法则。过了不久,他们又把他赶出警察局,这种情况早在我们预料之中,我们知道他们会这么做。接下来就是你出现,你与他在一起,我们便盯着你们两个人。看见你们进入酒馆,我们就在酒店外等着。杜德斯从酒店跑出来,等于是直接跑向我们。说也奇怪,几年来对周遭发生的事,始终抱持一副置身事外态度的汤姆,看见杜德斯从酒店里出来,竟拔腿就追了上去,他就像是个突然从梦中清醒的人。他们两个人沿路追逐,我们当然也在后面紧跟着他们。老实告诉你,先生,我们几乎没有注意到你。”
  “我们当然有注意到这位先生,”泰迪以愤怒的口气抗议。“我们看到他了,我们不但看到他,我们还将他当成是工头。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下士发生了什么事?”
  “汤姆打他,结果发现打错人了。”洛依看着他的弟弟。
  汤姆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此刻他正站在人群身后,两只大眼睛里看不见任何光采。看来他似乎若有所思而显得心不在焉,看不出来他能否跟得上谈话内容。
  “汤姆打他,”洛依又重复说道:“结果发现打错人了。汤姆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壮,可是他已经不再使用武力。然后泰迪出现了,我们就找上你了,先生,随后泰迪又回去找杜德斯。”
  室内突然一阵沉默,主要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竟然蠢到白费许多力气,却找错了人。
  “你满脸笑容地回来,泰迪,你说你给了他什么东西,好让他继续做他的事,”手拿铙钹的那个人出乎意料地插话说道:“那是你说的,泰迪,就在你提议把这个家伙塞到椅子里的时候说的。”
  泰迪·杜尔再次挂上他的墨镜,眼镜上两片乌黑的镜片赋予他一副深不可测的外貌。他突出的形象大部分有赖于这种半隐藏式的面孔。
  “他鼻子流血,所以哭了起来,”他不屑的说。“我只是帮他一点小忙好让他上路,然后我又回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我以为我们已经逮到工头了。”
  “没有,泰迪,没有,因为我已经告诉你了,他并不是工头。”洛依激动地说,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巴看起来奇丑。
  “泰迪以为我们已经逮到那位军官了。”说话的人是驼子,音调很高,说完之后他又自顾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驼子所言显然是对的,所以众人在听完他的话后都吃惊地楞了一会儿。几秒钟之后,乔夫发现他们好像都是画里的面孔,直立在眼前的是一个既沮丧而又安静的小团体。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弟弟汤姆,汤姆与过去已是截然不同,他抬起头,稳定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艾京布罗迪少校,”他用一种缓慢的塞佛克口音说:“就是你。”
  “他不是!”洛依大为惊讶地抗议。“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汤姆,你完全弄迷糊了,兄弟。艾京布罗迪少校是个皮肤黑黑、个子小小的家伙。而且他已经死了,可怜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汤姆摇摇头:
  “他看起来不像是艾京布罗迪少校,他说话的口音也不像,可是我却觉得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来,汤姆,你坐下来。”洛依引导弟弟走到一个肥皂箱前。
  “他有点怪,有时候还怪得厉害。”洛依别过头来解释着。“艾京布罗迪少校踩到地雷的时候,他和汤姆在一起,这是发生在诺曼第海滩的事,是在我们自己的小任务完成之后四个月所发生的。从那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工头与杜德斯都是擅离职守的逃兵,所以那时他们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少校因为踩到地雷而被炸死,可是汤姆没有踩到地雷,至少当时我们以为如此,后来才发现他变得怪怪的。这件事汤姆回来之后绝口不提,直到我们退役二年后,汤姆才再度对我提起这件事。”
  乔夫下颔突出,眼光生疏地扫视四周的人群。一时间他似乎忘了今夕是何夕,身处何地,脑中思绪又飞回那个糖、石油,以及卡其布都需要配给的年代。
  “汤姆,”乔夫叫着,他的音调尖锐,声音里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