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惊吓馆 作者:绫辻行人





  还有传闻说,只要有小朋友到那栋洋房玩,屋主就一定会送对方惊吓箱当礼物。甚全还有人说屋主晚年全心全意在研发独创性的惊吓箱,最后终于完成了所谓的“超级惊吓箱”。
  据说之前有孩子打开那个“超级惊吓箱”后,因为受到太大的惊吓而吓死了。后来,那个孩子的灵魂就变成了“惊吓幽灵”出来四处游荡……
  还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是整栋洋房其实是巨大的惊吓箱——然而到底是有何种机关的惊吓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因为这种种说法,这一带的孩子们都对惊吓馆有着无比的好奇心。但是大人们——尤其是孩子的父母们几乎都会对孩子耳提面命地要求:“不能靠近那里。”
  原因当然和多年前发生在那栋房子里的“事件”有关。虽然没有人说过“事件”的具体情况,不过人人就是认为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那里很不干净,才会一直没有人住,也很危险等等……总之就是这些原因。
  第二学期开始之后,我不曾对班上同学提起俊生的事情。
  就算我不说,“最近有人搬进屋敷盯的惊吓馆了”的传闻也立刻在班上传开,大家也会彼此谈论着:“究竟是什么人搬进去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俊生的事情,或许我是想将他的事情当成自己的秘密吧。
  遇到俊生之后,我有时候会在学校或是英语会话课下课的路上,绕到惊吓馆去。然而洋房大门总是关得紧紧的,看不到任何人。
  有时候当傍晚四周微暗时,也能看到灯光从窗户透出来,但是我就是没有勇气按下门铃。我只是在房子四周打转,最后什么都没做就回家了——这种事我已经做过不只一次了。

  2

  我的父亲永泽比出彦搬到这里之后,开始在大阪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因此我晚上都得吃外面的便当或是外送披萨,早上则是两人一起吃吐司。
  爸爸大概是觉得让我每天吃这些东西很过意不去,所以只要偶尔早归,或是放假时,就会很豪爽地带我去吃大餐。
  九月中旬的某一个星期六,当我从英语会话课下课后回到家,发现爸爸竟然很难得地在家理等找,还问我要不要去吃很久没吃的牛排。
  “学校怎么样?”
  “——还好。”
  “已经习惯班上的关西腔了吗?”
  “——还算习惯。”
  “有交到好朋友吗?”
  “——算有吧。”
  就算偶尔在外头吃饭,我们父子的对话也总是这种戚觉。虽然不至于气氛冷淡,但也绝对称不上什么相谈甚欢。
  “律师的工作很辛苦吗?”
  我这么问道。爸爸那声“是啊……”的口吻听来似乎有点不满,他摸着对年过四十的人来说太过显眼的白发说道:
  “因为我还是新人,得有一些表现,所以的确很辛苦。”
  “比检察官还辛苦吗?”
  听到我这么接着问,他“嗯?”了一声,有点闲扰似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可以这么说吧……”
  到去年夏天为止,爸爸还是东京地检处的检察官,他在秋天辞掉工作搬到这里……转换跑道当上了律师。社会上似乎对他这种辞掉检察官来当律师的人有种特别的称呼。
  “英语会话课有趣吗?”
  听爸爸这么一问,我老实地回答他:“嗯……不太有趣。”
  “是吗?——但是从现在就学着听说英文比较好,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爸爸说着这句他老是挂在嘴边的话。不过就像我对俊生说过的,我真正想学的其实是柔道。
  柔道、空手道,不然合气道或是拳击也可以,总之我想变强——当坏人来找我麻烦时,我可以自己解决他们。
  我想爸爸一定知道我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反对让我去学柔道,而改以学英语会话来代替。可是,那当然不是什么能“代替”的东西。
  “三知也明年就要升国中了啊。”
  爸爸似乎是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表情有些黯淡了下来。
  “如果十志雄还在,也要考高中了。”
  “——是啊。”
  “时间过得真快,到今年冬天,他刚好离开两年了。”
  “——嗯。”
  十志雄是大我三岁的哥哥的名字。爸爸总是说“他离开……”绝对不说“他已经死了”。
  在那之后,我们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暍完附餐的咖啡后,爸爸叫了一声:“对了,三知也。”而我则抢在他前头说道:
  “对了,爸爸,你知道六花町那里的那栋惊吓馆吗?”
  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谈到惊吓馆的事情。
  “惊吓……那是什么?”
  “那你知道六花盯吗?”
  “我知道,那里从以前就是豪宅的集中地。”
  “惊吓馆就盖在六花町的郊区。对了,它和神户异人馆的‘鱼鳞之家’有点像……外型和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给人的戚觉很像。”
  “是吗?”爸爸露出不解的表情。
  “那栋房子叫惊吓馆吗?”
  “大家都这么叫的。”
  “这样啊。”
  “听说惊吓馆在多年前曾经发生某个案件,爸爸你不知道吗?”
  “什么样的案件?”
  “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说是很可怕的案件。”
  “很可怕的案件……是绑架或是杀人案吗?”
  “爸爸你不知道?”
  我本来期待以前是检察官的律师爸爸会很清楚那方面的消息,不过看来期待是落空了。爸爸以手指轻轻敲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重新看向我问道:
  “你很在意吗?”
  “不会啊,还好。”
  我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决定不告诉爸爸俊生的事情。

  3

  我第二次遇见俊生是在九月下旬的时候。
  那是个一早就阴沉沉的星期天,下午之后还飘起了小雨。我在小雨中骑着脚踏车,独自一人前往六花町的惊吓馆。
  我超过撑着伞、看来像是一对母子的行人,来到就快要看见洋房大门的地方。正当我心想今天应该也是人门紧闭的时候,“水泽?”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永泽……三知也?”
  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那是俊生的声音。
  我停下脚踏车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我刚刚超过的那两人的其中一人原来是他。因为他撑着很像女孩子才会撑的红色雨伞,所以我完全没注意到那是他。
  另外一人是有点胖的中年女性,手上提着几个超市的塑料袋。她是俊生的妈妈吗?我记得他之前说过他并没有和妈妈一起住——
  “嗨!”
  我举起一只手向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刚好到附近。”
  “你来找我玩吗?”
  俊生笑容满面地问我。正当我要回话时,他转头向旁边的女性说道:
  “这是三知也,是我的朋友。”
  她有些惊讶说道:“是吗?是神户小学的朋友吗?”
  “不是啦。是回到这里之后,偶然认识的——对吧?”
  俊生回头征求我的同意,我点头说:“嗯,是啊。”
  “这是来帮忙照顾我的关谷太太。”
  俊生立刻向我介绍身边的女性——原来不是妈妈。
  “她带我去买东西。因为今天外公出去了,这是秘密……对吧。”
  “是啊,不能说出去喔。”帮佣的关谷太太说道:
  “万一给古屋敷先生知道了,我会挨骂的。”
  当两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雨势突然大了起来。
  我一边心想着真伤脑筋,一边以手腕擦掉脸上的雨水。这时候俊生大步走到我身边,替我撑伞。当他站到我身旁时,我这才发现娇小的俊生只到我的下巴左右而已。顺便一提,我在班上也不过是中等身材。
  “要不要在我家等雨停?”
  “咦……可以吗?”
  “你不是来找我玩的吗?”
  “嗯……是啊。”
  “那就进来吧——”
  俊生转向胖胖的帮佣,告诉她我要留下来。
  “你把脚踏车牵到屋檐下吧,不然会湿掉的。”

  4

  “三知也,你今天也是去上英语会话课之后过来的吗?”
  “英语会话课是星期六,今天是班上同学说要举行电玩大赛,找我去他家……”
  “电玩?是电视游戏任天堂吗?”
  “是超任的对战型格斗游戏。”
  “啊!就是电视上广告的那个?”
  “对、对!就是那个。我们用两个两个对战的方式决胜负。”
  “是喔。”俊生很有兴趣似地眨着双眼,问我:
  “那你赢了吗?”
  “我第一回合就输掉了。”
  我一边回答他,一边轻轻地摇头说道:
  “我本来就不擅长打电动,觉得很无聊,就先离开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玩了。”
  “嗯,是啊。”
  俊生招待我进去的古屋敷家——也就是惊吓馆中的气氛和我暗中想象的阴暗气氛不一样。
  墙壁的颜色以白色为底色,地板也是明亮的原木风格。和房子外观给人的印象不同,既不老旧,也不会让人戚到有压力,而且也没有如传闻所说的到处都设置了惊吓箱的机关。
  从玄关走到房子最里面有一个客厅,客厅里摆放着历史悠久的沙发组,我和俊生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从来没打过电动。”
  俊生突然吐出这句话。
  “一次也没有吗?——那还真是稀奇。”
  “我好想玩一次看看……但是外公说不可以沉迷那种东西,不然会变成无法区分现实和游戏的孩子。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外公的说法正不正确,不过,我想就算电玩消失了,也不会让人戚到困扰。”
  其实我家里也没有任夭堂或是超任,只有一台十志雄的Game boy放在书桌抽屉深处。虽然我偶尔也会陈今天一样和同学一起玩,不过我—点也不在意自己没有电动玩具,可以说,当我看到喜欢电玩的人整天都在谈论游戏内容、喊着“升龙拳”又叫又跳的时候,还会觉得有点悲哀。
  关谷太太送来了果汁和点心,我说了声:“我要开动了。”便伸手拿了点心,然后抬头看着几乎有整面墙壁那么大的彩绘玻璃。
  透过玻璃射进来的阳光让室内充满了各种鲜艳的颜色,由红、黄、蓝、绿的彩色玻璃描绘出来的图案是三只展开翅膀的蝴蝶,不论哪一只蝴蝶都有着很漂亮的绿色——是翠绿的颜色。
  我这才发现玄关大门的彩绘玻璃上也画着一模一样的蝴蝶图案——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俊生,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我虽然只是随口问问,但是俊生将手放在额头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很多事情。”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白皙光滑的左脸颊上贴着小小的OK绷,是摔倒擦伤厂吗?
  “你看很多书吧?”
  “——嗯。”
  “你喜欢什么书呢?”
  “我什么书都喜欢,就算不是小说,我也喜欢……图鉴或是百科全书也很有趣——三知也呢?”
  “这个嘛……我最近看了《穆尔格街凶杀案》,内容是关于密室杀人的故事,听说那是世界上最早的推理小说。”
  “是爱伦坡的作品吧,我也很喜欢推理小说。”
  “你经常看电视吗?”
  “——不太看。”
  “音乐呢?”
  “我会弹钢琴。”
  “是吗,你在学钢琴?”
  “我妈妈教我的……她教过我一些。”
  “——这样啊。”
  我随意地再次抬头看着彩绘玻璃,闭口不语,俊生也沉默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几秒钟后,我又看向俊生。
  “你说你姊姊去世了。”
  我下定决心丢出这个话题。听到我的话,俊生低下头去。
  “——对。”
  声音非常微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年的春天。”
  “前年……你们就是在那之后搬到其他地方去的?”
  “——嗯。”
  莫非那件事——俊生的姊姊在前年春天去世的事情,就是传闻中的“多年前发生在惊吓馆中的案件”吗?我脑中瞬时掠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没有立刻往下追问,反而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也有过一个大我三岁的哥哥,不过就和你姊姊一样,他在前年——我四年级的时候死掉了。”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告白,俊生似乎受到了桕当的惊吓,他抬起头,露出了“真的吗?”的表情,歪着头看着我。
  “我哥哥的名字叫十志雄,我想和你名字的写法应该不一样。”
  俊生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地紧盯着我的嘴。
  “所以第一次见面,听到你叫俊生时,我不禁吓了一跳。”
  “你哥哥为什么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