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

　　“哈哈……结束了，就在那幢房子里，一切都结束了。”
　　嫣青疯狂地笑着，五块人皮拼起来的地图，盯着对面最大的一间屋子笑了起来。
　　她们推开了屋子的门。
　　成排的试验器械出现在眼前，无数发黑的巨大试管里是各种颜色的液体，房间的其他角落里也都摆满了盛着液体的瓶子。似乎是为了防止碰撞的缘故，每个瓶子都用特殊的橡胶材料分割了开来。房间的最深处，则是一个生锈的保险箱。保险箱里，想必就是记载着尸人药水制作的配方。
　　“就是它……就是它……”
　　嫣青颤抖着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张画有各种古怪符号的白纸，身子几乎疯狂了。
　　忽然间刀光一闪。
　　一道鲜血溅过。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女人倒在了地上，长长的刀锋从背后穿透了她的身子，直接把她砍倒在了地上。
　　白色的配方顿时被鲜血染的通红。
　　秋月缓缓的弯下身子，把配方握到了自己手里。
　　路璇惊恐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女儿……你……你怎么……”
　　秋月的喉咙蠕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遗忘了很久的发音方式，终于经过一阵尝试，几个破碎的音符从她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母……亲……”
　　“你怎么……不听话。”嫣青用仅剩的力气说。
　　秋月布满刺青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她已经忘了什么才是正常的感情。
　　“对不起……母亲……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秋月你难道……没有完全变成尸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最开始只是恍惚的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觉得自己被父亲抛弃了，我开始安静的等着……等待我全部的意识都苏醒的一天。”
　　“我本来以为永远不会醒过来了，原本只想向把我变成这样的父亲复仇，没想到……身为母亲，你却也这样抛弃了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我想要这个。”
　　秋月的眼睛闪烁着，捏着配方的手指变得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它给掐碎。
　　“配方……”嫣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秋月伸出手，仿佛想要把那快被捻碎的配方夺回来。
　　“对不起，母亲。你害死了太多的人。”
　　秋月冷冰冰的说着，手里的刀没有任何犹豫的朝嫣青的胸口插了下去。动脉断裂，血顿时喷了秋月一身，原本美丽的女孩顿时成了一个血人。
　　“现在，她死了……”秋月的目光转向路璇。
　　浑身无力的女记者惊恐的望着她。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秋月的声音从喉咙里，溪水一般的慢慢渗出，却好像汹涌而至的海啸，顿时淹没了路璇所有视线。
54
　　秋月提着手里沾满鲜血的刀，一步步向路璇靠近着。
　　“等等……秋月，你想干什么，难道你……”
　　“杀了你……”
　　秋月的喉咙里蠕动着，颤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方向传来。
　　“我是你的姐姐……我没有害过你……我不要任何秦家的财产……”路璇无助的争辩着。
　　秋月的嘴角裂开，竟然笑了一声。
　　“只有你知道这份配方的存在。”
　　“我不会告诉别人，不会……”
　　“没有选择，你必须死。”秋月冰冷的说，浑身无力的路璇根本没有躲避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明晃晃的长刀迎头砍下。
　　喀嚓。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黑暗里窜出，把秋月扑倒在了地上，死死按住了她握刀的双手。秋月手中银色的钢刀没有握稳，顿时飞了出去。
　　“常年！”路璇惊叫了起来。
　　她看见的并没有错，从草丛里的黑暗中杀出，又一次救了她的人，正是她无数次担心牵挂着的常年。
　　此刻的常年，双手似乎凝聚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按住了秋月的双手，把她压在了身上。尸人的力量比平常人要大上许多，常年若不是倾尽全身力气，根本不可能阻止秋月。
　　“你……”
　　僵持中，路璇似乎听见秋月的声音在颤抖。
　　“快走！”
　　常年扭头朝路璇吼着，可是这种时候路璇怎能走掉，尸人的力气远超一般人相像，单凭一个常年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路璇想要帮他，浑身上下刺骨的疼痛却令她无法挪动身体分毫。
　　“你……”
　　“快跑啊……”
　　常年和秋月的声音交织着，忽然间……
　　一枚细箭从角落里射出，准确的刺在了常年的肩膀上。身材高大的男人顿时惨叫一声，秋月也借着这个机会挣脱了他的双手。
　　只有手指大小的竹箭刺在手上，竟然使整只手臂都没有了力气，常年捂着受伤的手臂，警惕的看着已经挣脱自己束缚的秋月，拦在了路璇前面。
　　秋月站在他面前三米处，一双黑色的眸子呆呆的盯着常年的脸，仿佛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冬青！”
　　正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路璇惊叫到。
　　往秋月的身后望去，一个年已16，却只有12，3岁小孩身形的小男孩手持一把小弩从草丛间走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路璇看看他手里的手弩，又看看常年肩膀上的伤口。
　　“箭是我射的。”
　　“你不是死了吗？”路璇惊讶无比的问到。
　　“我没有死，一直都活着。”
　　冬青面无表情的说着，似乎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春梅死后，第二个被夏实杀死的人就是你……”
　　听路璇这么说着，冬青忽然大笑起来，“春梅是我杀的，我也从来没有死过。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怎么会……”路璇惊愕的捂住了嘴巴。
　　“我很早就知道了尸人其实是秋月姐姐，只是那时候姐姐并没有觉醒，我只能在暗地里偷偷跟着她。”
　　“直到那一天我在走廊里看见了姐姐。她拿着刀朝春梅姐姐的房间走去，我猜想她是要去复仇，所以就偷偷的跟着，直到姐姐真的进了春梅姐姐的房间。”
　　“这些年姐姐在父亲的操纵下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我不想让姐姐的手再沾上鲜血，于是替她杀了春梅姐，并让她从房间里的秘道逃走。”
　　“没想到姐姐刚走，夏实哥哥就来了。”
　　“也就是说，我看到那只握刀的手，其实是你的？”路璇问道。
　　冬青点头，继续说着，“夏实看见是我杀了春梅，威胁要告诉父亲。当时我唯一的选择是也杀了他，但是这样我就没有时间逃走了，没想到这时候他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交易……”
　　“那时候我才知道。秦家四个孩子身上所刻的刺青，原来是合起来隐藏着一个秘密。夏实提出的交易，就是让我交出春梅身上和我手上的刺青，并从秦家永远消失。”
　　“我接受了这个交易，带着春梅的尸体从秘道里逃走了，当然，这也是为了我下一个计划所做的准备……”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春梅葬礼的时候，我吊死在了村子教堂的穹顶上。”
　　“那是你自导自演的……”
　　“是的，让春梅的尸体消失也是重要的一步。这样你们才会以为，凶手在杀死我们以后会故意令尸体消失……”
　　“那么我最后见到你时你手上包裹的伤口，就是为了把刺青割给夏实。”
　　“是的。在那之后，我就从村子里消失了。一直秘密的陪在秋月姐姐身边，帮助她恢复记忆。”
　　路璇又朝秋月望去。脸上刻满刺青的女孩此刻正目光呆滞的一直盯着常年。
　　“那么，那天晚上我在窗前见到的秋月是……”
　　“那一天我和姐姐的确是去找你的。因为我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和姐姐这么相像，你会出现在村子里，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果你是秦家的人，我想知道，你的肩膀上是不是也有刻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刺青。”
　　“没有想到，夏实却抢在我们面前一步想要杀死你……更奇怪的是，夏实跌落到悬崖里以后，父亲紧跟着也出现了，毫不犹豫的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从他手里取走了刺青。这时候我才知道，父亲所做的这一切和刺青，尸人，以及你都有莫大的联系……”
　　“再后来你就知道了发生在秋月身上的事情。”路璇说着。
　　“对，其实从去找你那一天开始，秋月姐姐就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我所做的，只是偷偷的在暗处保护她而已，就像现在一样……”
　　冬青说着，竟握着手里的连弩一步步朝常年走了过来。
　　　　“对不起，记者姐姐，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秋月姐姐说了，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冬青冷漠的望着他们，手里的连弩举起来，对准了地上常年的眉心。
　　“不……”路璇哭叫着扑到了常年身前，“你们要杀先杀了我。他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只是个无辜的人，只是为了保护我，放他走。”
　　冬青愣了一下，看看秋月。
　　“璇儿你让开……”常年挣扎着支撑起身体，伤口的毒素已经在身体里开始弥漫，他开始变得神智不清。
　　“我不让！”路璇的语气出奇的坚决。
　　冬青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落寞，手里的扳机就要扣下去……
　　“弟弟，等等。”
　　秋月竟然说话了，伸手拦住了冬青手中就要离弦的箭。
　　“我来。”
　　女孩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喉咙里原本生硬的声音突然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她拾起了地上的长刀，慢慢朝常年靠了过去。手轻轻的举起，锋利的刀锋眼看就要落下去。
　　常年坚定无比的举起手，把路璇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前面。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出乎意料的，秋月的手里的刀竟没有落下。她的嘴里不规则的竟然吐出了这样的声音。
　　“对不起……月儿，我现在……爱的是她。”
　　常年的话一出口，路璇再一次被震住了。
　　秋月握刀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身体就像是又回到了尸人的状态，僵硬地站着，眼神里充满了凄凉，盯着眼前这对紧紧相拥着的恋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年，你刚才说……”
　　路璇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常年伸出的手轻轻盖住了嘴唇。
　　“对不起，璇儿，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就是当年秋月被烧死时离开青冥村的那个男孩……阿铭。”
　　“怎么可能……”
　　路璇完全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转变所震撼了。
　　常年轻轻地把路璇放在身边，用没有受伤的一支手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月，你要杀的话，就杀了我吧，是我背叛了你，璇儿是无辜的。”
　　可秋月却没有动手，只是一次又一次怔怔的望着他。
　　“你告诉我……会永远爱我……”
　　“对不起，月儿，从你被烧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不要……我不要……你在说谎……”
　　秋月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一滴滴晶莹的泪水缓缓的从眼睛里渗出，湿透了整张脸。
　　“你在说谎！”
　　常年试着靠近她，却没想到秋月忽然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手里的刀直直的朝他的身体刺了过来。
　　路璇捂上了眼睛。
　　长长的钢刀透身而过。
　　常年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刀口处渗出的殷红鲜血把地上的草染成了鲜红色。
　　“铭……”
　　秋月惊叫起来，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想要上去看看常年到底伤在哪里，却发现路璇已经抢先一步扑到了常年的跟前。
　　“你做了什么！常年他，是爱你的啊……”路璇哭喊着，对这眼前目光呆滞的秋月怒目而视。
　　秋月没有说话，哐啷一声，手里的刀落到了地上。
　　常年在路璇的支撑之下，缓缓的撑起了身体，伤口处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他的脸色惨白，似乎伤的极重。
　　“现在……我快死了……不欠你的了……”常年拼命忍住剧痛，断断续续的说。
　　“你别说话了，会加重伤口的。”路璇飞快的扯开了他伤口处的衣服，用自己身上撕下的白纱布包扎着。
　　长久的沉默。
　　“你们走吧。”
　　盯了地上的常年和路璇一眼，秋月忽然开口说。
　　路璇和常年都是一阵吃惊。
　　“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我，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你们走吧……永远离开这儿……不要回来……”
　　秋月虚无飘渺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着，脸上写满了凄凉。常年靠在路璇的怀里。他们看见秋月轻轻的转过身，搂过了旁边一直静静等待的弟弟，向身后的那一间房子走去。
　　“走吧，弟弟，我们原来就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