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传奇
铁莘“哧溜”一声将嘴角溢出的口水吸了回去,嘟囔道:“就是,咱都几天没吃顿安稳饭了?我都快忘记肉是啥滋味了!”
唐离将郝韵安置好,在秦麦的身旁坐下,看到秦麦有些不悦,微笑着劝道:“我知道你是看强巴大哥家困难,可我们也不应该拒绝主人的热情,这太不礼貌了,再说我们以后总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他们的。”
秦麦想了想,点头苦笑,“这可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啊!”
“麦子,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强巴夫妻救回陈教授时只怕也没有想着挟恩图报吧。”唐离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幽幽地说道。
晚餐其实很简单,堆成了小山似的大块羊肉、喷香的糍粑、滚烫的酥油茶和凛冽的青稞酒,菜品单调、烹饪手法更是毫无技巧可言,可对于连日奔波,餐风露宿的众人不啻于山珍海味,风卷残云一般硬是将整只肥羊分食得片肉不剩!直看得强巴夫妻二人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娇滴滴的唐离竟然能吃下两条羊腿!
铁莘一口羊肉、一口青稞酒,那张嘴从开席就从没有空闲过,还不忘口齿不清地慨叹两句:“老哥,这羊肉还是现杀现吃的鲜美!老。。。。。。老铁我还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羊肉呢!”
填饱了肚子,疲困便一阵重似一阵地朝众人涌来,东倒西歪地摸着滚圆的肚皮打起了哈欠,靠在秦麦肩头的唐离亦是越来越重。
强巴大嫂、唐离与郝韵,三个女人住在那间较小的卧房,其他一干人则睡在了正室,李淳风连日驾车,精神疲惫已极,一旦松弛下来,合眼即眠;而铁莘也再无法支持,嘟囔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躺下便睡,没过一分钟就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
秦麦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强巴笑了笑,虽然他也已经困倦难忍,却急切地想在第一时间里弄清楚老师失踪的经过,强巴看出了他的意图,轻声道:“秦老弟,看得出来你是真记挂着陈老先生,想知道啥你就问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打得秦麦精神为之一振,月上中天,仿似触手可及,那繁星镶嵌而成的璀璨银河都好像比城市里看来明亮了许多,这番美景让秦麦生出了刹那的恍惚,若此刻自己只是一个心无牵挂的游人该有多么惬意?
愣神间,秦麦立刻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击得粉碎,铁莘和郝韵危在旦夕、恩师生死未卜,这一切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让秦麦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默默地给强巴递上了一支烟,自己也噙了一支,强巴麻利地掏出火柴给二人点燃,秦麦深深吸了一口,喷出了一道青幽的烟箭,轻声道:“强巴大哥,能给我讲讲详细经过吗?从你遇到我的老师开始。”
在来文部的路上,秦麦仔细研究了一遍地图,十分惊奇地发现陈教授选择的路简直可以称得上用心良苦:从拉萨到古格,走文部绝对不是最快捷的一条路,亦不是最平坦的那条,但对陈教授来说却是最“安全”的路线!他小心地绕开了那些有边防驻军的镇甸。
秦麦甚至可以肯定陈教授在拉萨那几天里已经将路线制定周详,谋而后动,姜还是老的辣啊!秦麦不禁在心底里感叹,自己的老师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冲动。
强巴美美地吸了一口烟,这可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京城好烟”,让烟气在自己的五脏六腑走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从鼻孔缓缓喷出,听到秦麦的问话,点头道:“那是五天前的早晨,我把羊群赶到山梁那边的草地,结果看到一个老头儿。。。。。。陈先生昏倒在路边的草地里,啧啧,脑袋上全是血!吓死人咧!一动不动的,我当时还以为他死了呢。”
“血?”秦麦失声叫道,心头狂震,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一直以为陈教授是半路上突然病发,怎么会受伤?
秦麦乍听陈教授被发现时竟然身受严重的外伤,无数猜测推想纷至沓来将他的脑袋搅得如同沸水一般,难以平静,颤抖着手将烟卷塞进了嘴里,极力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得他心肺欲裂,禁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二人之前的谈话声音一直很低,直到秦麦陡地拔高声音脱口惊叫,旋即又咳得如雨敲芭蕉一般急促,在静谧的夜里突兀而响亮,强巴慌忙拍打着秦麦的脊背为他顺气,嘴里一个劲地自责道:“你看看,这都怪我!是我没说明白,陈老先生的确是受了伤,可那伤其实不咋严重的。
秦麦擦了擦泪水朦胧的眼睛,苦笑抬头,还没说话,瞳孔极速收缩:清冷的月光下一团黑黝黝的巨物高高腾空划过一道抛物线越过了强巴家的栅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饶是以秦麦的镇定亦生出毛骨悚然的惊栗,只觉得头发唰地倒立了起来。
等看清楚了那不明物体正是曾与之对峙的威武藏獒时,秦麦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已经握住了藏在腰间的手枪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垂了下来。
那只巨大的藏獒落在院子里后静静地立在距离秦麦七八米外的栅栏下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秦麦,其实这个时候月光虽盛,可毕竟是深夜,两者之间又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秦麦的目光尽管敏锐,却也不能看清藏獒的双目,偏偏他真切无比地感觉到了那双眼睛里射出的目光,高傲、冷漠,带着淡淡的不屑,总之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情绪绝不应该来自一只狗!
威风凛凛的藏獒静立了几秒,缓步向秦麦行来,脚掌上厚厚的肉垫让它的行动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那双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红芒的眼睛愈加清晰起来,甚至好像看穿了秦麦强自保持的镇定,看到了他内心里的紧张,竟露出几许嘲弄的意味。
那不是错觉!秦麦大惊,心头升起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觉,就算面对古格溶洞里那条怪物时也未曾有过此时的紧张,原因很简单,那怪物不管外表如何怪异、有多么强大凶残,终归是一条未开化的低级生物而已,你或许可以看到像狗一样的人而不感惊讶,毕竟人类的词汇中“走狗”一词早已存在;但是你如果见到一只像人的狗会怎样?
有那么片刻间,秦麦几乎感觉自己与藏獒的角色互调了!那该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人类俯视其他低级生物时才有的目光啊!
强巴这时候也发现了秦麦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向后望去,以为从大城市里来的秦麦没有见过藏獒而失神,面带得意,呵呵笑道:“老弟,这獒够威风吧?”
这时那藏獒已经走到秦麦身前不足三米之处,强巴刚一回头,藏獒突地转头向房角快步跑去,跳上了之前曾卧过的草垛,舒服地将硕大的头颅亘在前爪上,再不看秦麦一眼。
“强巴大哥,这只獒犬。。。。。。很不一般啊!”秦麦尚未完全从方才那怪异绝伦的震惊中脱离出来,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干涩。
强巴露出知己的表情,兴奋地道:“可不是!我这几十年里见过的獒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獒!可不光是长的威风,前晚村头有狼群下山掏羊,这獒冲上去,硬是把六、七匹狼给赶跑了!第二天早上村里的人沿着血迹一查,你猜怎么着?”强巴用“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目光看着秦麦。
秦麦顺着他的意思摇头,“发现了什么?”
“七匹狼全都被它给咬死了!”强巴指了指干草垛上睡着了似的藏獒,声音压得极低,“都是咬在喉咙上!最后一匹狼是在四十里外发现的!”
阴冷的寒气自秦麦的心头倏地直冲到头顶,追出去四十里将狼群赶尽杀绝,如此狠辣已经不是用可怕所能形容的了,这真的是一只獒吗?秦麦默默地望向一动不动的藏獒,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它的身体却看不到獒头。
一獒独斗七狼,全歼狼群,自身竟毫发无伤!这简直就如同神话,活生生的神话!
藏獒性情凶猛、勇敢擅斗,西藏高原锻炼了它们耐苦执着的个性,被藏人尊为“天狗”、“神犬”,与敌相斗,不死不休,关于藏獒的传说更是不胜枚举,更有“三美五德”之说:有凛凛之神韵,有铸石雕之躯体,有威镇群兽之雄风;能牧骏马牛羊,能解主人之意,能知吉祥祸福,能越万里雪山。
可传说毕竟是传说,藏獒并非狮虎,犬总归是狗,而狼群的协同作战却是连狮虎都无法正面对撼的!
这只藏獒给秦麦带来的震撼搅乱了他的思路,甚至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追问陈教授伤在何处,下意识地询问起这獒犬的来历。
接过秦麦递来的香烟,强巴给二人点燃,掐着烟挠了挠微卷的头发,憨厚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老弟,这事说到底还是和陈老先生有关,不过我要是说了,你千万别骂我胡说八道啊!”
秦麦看到强巴有些委屈的眼神,立刻明白他这番话必然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更让秦麦不解的是,这只藏獒怎么又和自己的老师发生了联系?
安慰地笑着拍了拍强巴的肩膀,秦麦很和气地说道:“强巴大哥,我相信你的话。”
汉语毕竟不是强巴的母语,对一个没有受过什么教育、靠着放牧为生的木讷汉子,也不可能强求他条理清晰、生动准确地讲述一件本就让人无法置信的怪事,也幸好秦麦这十几天来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不少让人匪夷所思奇异事件,抱着客观的态度静听强巴凌乱的讲述,同时在心中不停地整理,足足一个小时终于对整件事的概况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这只藏獒的确与陈教授有着直接的关联,而整个经过也并不复杂。
五天前的清晨,强巴和往常一样将羊群赶到了山梁那边的草地去放牧,在路边的草地里发现昏迷的陈教授,一摸这人还没死,便将陈教授给救回了自己家里,强巴夫妻都是极朴实、热心的人,给陈教授处理了伤口,请了百十里最有名的土医来,却对着昏迷不醒的陈教授束手无策,直到傍晚时分,陈教授苏醒了极短的时间,勉强说了两句话再次昏了过去,强巴无奈,只能按照陈教授的吩咐,连夜赶到了县城报告。
从达玛村到县城有八十多公里,山路崎岖,且多猛兽,强巴骑着马赶到县城已经是午夜,老实胆小的强巴直等到第二天白昼才敢壮着胆子走进了县政府。
吴学知那边因为陈教授的失踪早已经急得火烧眉毛,老人的体貌特征一早便发放到各县政府及驻军手中,听到强巴的报告判断出他救回家的人极可能就是陈教授,立时驱车赶往达玛村。
从接到报告至赶到达玛村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却没想到已经晚了。
强巴的老婆是土生土长的达玛村人,平生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八十多公里外的县城,淳朴善良却没什么大见识,眼看着陈教授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一个妇道人家不由得慌了手脚,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夜半时分昏迷的陈教授情况急剧恶化,甚至已经翻了白眼。
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就在这刻发生了,一个浑身都罩在黑色长袍内连容貌都看不到的女子从天而降,坐骑是一只比强巴家最雄峻的那匹马还要大上几分的神獒!
那个女人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了陈教授的额头片刻,垂危的陈教授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虽然仍未醒来,可呼吸却已经悠长平稳了许多,想起近几年关于女神医的传说,强巴的妻子再不怀疑这女子便是女神医!
所以当那位神秘女子要带走陈教授的时候,强巴的妻子根本就没想过要反对,而这只藏獒,强巴苦笑着眨了眨眼睛,用下颌指向草垛上的獒犬道:“女神医来时,它就跟在身边,女神医走了,它却留了下来。”
那熟睡了似的藏獒仿佛听懂了强巴与秦麦正在谈论自己,竟回头朝两人望了一眼,冰冷的目光从秦麦的身上扫过,刀子一样锋利!
秦麦听完强巴的讲述,沉吟着聚精会神思考心事,连燃尽的烟卷也忘记丢掉,直到两指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下意识甩手将烟头摔了出去,看见强巴一副忐忑不安的神色无助地望着自己,秦麦笑了笑,伸手掏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二人脚下布满了烟头,秦麦耸了耸肩膀,将烟盒揉成一团随手丢开。
“强巴大哥,你看我老师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吗?”秦麦的眸子在夜色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声音低沉,表情平静,让强巴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强巴努力思索了片刻,露出笃定的神色,“是被人从身后打的!”强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琢磨着说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是趴着的,而且那草地十分柔软,压根就没有任何石块,绝不会是摔伤的。”
秦麦眉头扬起,一抹寒光从他的眼底瞬息闪过,强巴感受到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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