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传奇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点解释不通:他是如何安排的那场拍卖会?如果说他秦麦早已经进入了平旺老人的视线,他是怎样安排出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使他和唐离恰好“偶遇”呢?
秦麦终于明白了,平旺老人身份的复杂让他感到无比震惊,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直到此时,他才算基本弄清楚了这一场阴谋的前后,他是棋子、唐离是、白拉是,彭施民也是。
可就算明白了这一切又能怎样?仍旧是别无选择。
“我想见见他,现在对于如何寻找净土我们没有任何头绪,也许他还知道些什么。”秦麦凝视着白拉认真地沉声道。
白拉薄薄的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对不起,恐怕你要失望了,几年前我曾经去热扎寻找过他,可是我们住的房子早已经塌掉了,后来我们之间只能靠大黑和小黑传递书信,最后一次我见他还是在三个月前,我不敢保证什么。”
大黑和小黑?秦麦怔了怔才想到她说的应该是那两只古怪的藏獒。
秦麦沉吟了一会儿,他还是想要见一见平旺老人,白拉与唐离都在他的身边,至少现在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都想尽快找到净土的线索。
“好吧。”秦麦摩挲了下颌下的胡茬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尽快与他联系。”他暗暗断定平旺老人与意西沃离他们并不远,两个骑着“天狗”的“天神”,秦麦在心中冷笑。
秦麦也很想再见一见意西沃,他一直以为彭施民的亲人只有他的妻子,现在他想问一问意西沃,老来丧子的他是不是也会伤心?
回到房间后,秦麦与白拉都保持了沉默,铁莘最没耐性,可看到秦麦脸色阴沉,也不敢触霉头,这一夜,众人皆都无眠。
第二天一早,六个人与却旺扎巴一家告别,踏上了归程,从文部村到白拉家所居住的小谷距离不算太远,其间路途却很坎坷,却旺扎巴借给众人六匹识途老马,到时只要将它们放逐,便会自己寻回家来。
那个可爱的小桑吉对秦麦等人的离去十分不舍,直到秦麦答应他会回来看他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裤管,走出去很远还能看到桑吉小小的身影在朝他们挥手,秦麦似乎看到了朝晖下桑吉小脸上闪烁的泪光。
沿着湖滨行进,马匹在乱石路上不能疾驰,众人便控制着方向随便马儿漫步而行,这些人除了唐离,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懂得些马术,唐离体质出色,悟性又强,提点两句便适应了马背,最狼狈的还是黄平,失去了左臂后他的平衡也出现了问题,适应起来远比唐离艰难多了。
除了彭施民的身份,秦麦毫不隐瞒地将昨晚与白拉谈话的内容细细说了一遍,唐离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面无血色良久说不出话来,铁莘也暴跳如雷,这也难怪,如果说铁父当年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那谁也怪不得谁,若是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铁莘与平旺老人之间便等同于杀父仇人了。
黄平面如死灰,心底暗暗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再觊觎宝藏,否则平旺老人又岂会留他性命?原来自己感恩戴德的救命恩人正是索命的阎王。
唐离的身体随着马背起伏颠荡,目光茫然,神色黯淡,秦麦心中担忧她一时难以接受这冷酷的事实,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宽解。
“难怪我无论怎么请求都不能和鉴定师见面详谈,甚至连电话沟通都被拒绝。。。。。。”唐离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形容凄凉得让人揪心。
能够制造一场让唐离与他的“偶遇”,而不是人怀疑,也只有苏富比那位神秘的鉴定师有能力安排,秦麦昨晚便已经想到了这关键的一点,那位拍卖师即便不是平旺老人与意西沃其中之一也必定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但现在看来倒是平旺老人嫌疑最大。
经过一夜的沉积,秦麦基本上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昨晚不说也正是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了冲动,摆了摆手制止了铁莘的喝骂,“现在算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是我们也要清楚一点,我们也别无选择,只有找到净土,老师才能活下去,黄老板才能活下去。。。。。。”他没说白拉和唐离才能活下去。
其实他的心理还有许多疑惑谜团,只是答案恐怕只有平旺老人才能给他了。
“去他娘的!”铁莘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起来,“不如让我们去找西天极乐世界好了!老子拿刀抹了脖子就直接去了!什么狗屁净土,鬼晓得在哪?”
秦麦狠狠地瞪了铁莘一眼,如果现在放弃,别说陈教授和黄平,就连白拉和唐离都恐怕难以幸免,白拉不必说,秦麦清楚再努力现在也只能是拖延时间,唐离发展下去只怕也终将是同样的结局,若是能够找到净土,至少能有一个人能得救,也许。。。。。。
他的心底里到底还是存着一份奢望的。
这时没有人有心情去理会铁莘的抱怨和怒气。
回到山谷时,日头已经西沉,漫天的火烧云好像把整个天地都给染红了似的,闻多等青壮年依旧未归,甚至又有些妇女也出了山谷,说是给男人们烧饭去了,山谷里只留下了一群孩童和照顾他们的两位阿婆。
这倒也好,秦麦等人现在也没心思应对热情的款待。
匆匆吃过饭,将郝韵、唐离和黄平留在谷中,秦麦与铁莘跟着郝韵去接陈教授,骑马朝那座冰峡棺谷行去,秦麦心中担忧陈教授的安危,脸色阴沉着不说话,虽然白拉说陈教授不会有事,可这些天没有人照顾,就算没事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莘的性子却耐不住这种死气沉沉的憋闷,将马放在山脚下,三人朝山腰的通道攀去,铁莘忍不住问道:“白拉,都这么多天了,陈老头儿就算没冻死,我怕也饿个好歹了。”
白拉换上了那套华丽雍容的藏装,虽然暖和了许多,行动起来却有些笨拙,一路策马狂奔累得够呛,却始终咬着牙紧跟秦铁二人的脚步,听到铁莘的话,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铁莘,“不会的,我早用了许多药材为他补充身体所需。。。。。。呀!”她一分神脚下没有站稳,打了个踉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倒,山势陡峭、乱石嶙峋,这一路滚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要重伤!白拉只觉得天旋地转,却已经止不住跌势,咬牙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摔倒,白拉只觉得手臂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拉进了一个算不得宽厚却坚实的怀抱。
“谢谢。”白拉睁眼,正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充满了关心和淡淡责怪的眼睛,是秦麦,他的怀抱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却让她慌乱的气息,白拉的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羞的,只觉得脸颊发烫,慌忙躲开秦麦的眼神,从他的怀里脱了出去,低声道:“我没事。”
秦麦暗暗自责,自己只想着尽快见到老师,却忽略了白拉糟糕的状况,手臂扶住了她的胳膊,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白拉被秦麦扶住,身体微微一僵,第一个反应就想挣脱,一挣之下没有成功,心头微颤,却开始舍不得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垂下了头,身不由己地跟随秦麦的脚步。
铁莘揉了揉冰凉的鼻尖,朝秦麦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吓着了。”
秦麦也只以为白拉受到了惊吓,轻咳了一声,“白拉,你刚才说你用药材为老师补充养分?”
“是的。”白拉偷偷地吸了口气,冰冷直达肺腑,再抬起头时已经平静如常,“天梯的冰雪四季不融,最神奇的是无论外面多热或者多冷,里面的气温却是不变的,所以我把你的老师留在这里,不用担心他会被冻坏。”
“那个雪谷叫天梯?”铁莘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明明只是个山谷嘛!哪里像梯子?”
秦麦却有些恍然,心知天梯这个名字必定与木族信奉的苯教有关,他关心的不是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个浑然天成的冰库啊。”
他开始有些明白白拉为什么把陈教授安置在这座冰谷里了,人体的新陈代谢的速度在低温中会减缓,而这种恒定的温度则能让一个人的身体机能保持一种稳定缓慢的运行。
只要保护措施得当,这种环境确实有利于减缓陈教授的病情的恶化速度。
穿过山洞隧道再度进入那座如梦幻世界的冰谷时,秦麦就留心感受,果然这冰谷内的温度虽然寒冷却是人体承受范围之内。
“我死之后希望也能睡在这里。”白拉这时已经脱开了秦麦的搀扶,二人并肩而行,她的声音极低,走在秦麦身侧的铁莘并没有听到,秦麦听到白拉的话心头猛地颤悠了一下,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传说里的净土是一座神奇的极乐世界,那里的人长生不死,生活幸福。
白拉时不相信净土的存在还是认为她无法找到净土?
秦麦与白拉步调一致的脚步踩在薄薄的雪层上发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响遍了整个冰谷,三个人却只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陈教授就被安置在一座冰雕而成的巨大棺木之内,清冷的月光下,湛蓝的冰棺闪烁着迷幻一般的色彩,纯净清澈,陈教授的面容安详,看上去像极了一尊惟妙惟肖的塑像。
“老头儿!你是死时活倒是吱一声啊!”铁莘推开棺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伸出熊掌一样的大手就要去打陈教授的脸蛋。
秦麦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了冒失的铁莘,铁莘那一嗓子把冰谷四壁的积雪都震得扑簌簌掉落,陈教授却还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还好,就是很虚弱。”秦麦的手指搭在陈教授的脉门仔细咂摸了良久,做出了判断,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位,陈教授现在正处在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说是昏迷或许更贴切,他身体虚弱大半是因为体能的消耗,在这种低温环境里,人体需要更多的热量消耗来保持体温,再珍贵的药物也无法替代食物。
听到秦麦的话,铁莘和白拉都松了口气,将陈教授“冷藏”白拉其实也是被迫无奈,她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虽然医典上有过记载,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成功她也没有什么信心的。
秦麦想了下,朝铁莘挥了挥手,“先把老师带回去再弄醒他,现在醒来我怕他经受不起颠簸,你背着老师。”
铁莘一愣,咧嘴道:“为啥又是我?”
“要不然我带你来干嘛?”秦麦奇怪地瞥了眼不服气的铁莘,伸手扶住了白拉的胳膊,“要不然你来照顾白拉?”
白拉挣了下,却抗不过秦麦的力气没有成功。
铁莘眼珠子提溜乱转,想来想去觉得这是个圈套,秦麦看似忠厚,其实蔫坏,要是自己真的选择照顾白拉,回去以后秦麦肯定要向郝韵告状的。。。。。。
左思右想之后,铁莘毅然拒绝了秦麦的提议,他在秦麦手上吃过太多的苦头,实在不敢相信秦麦会这么好心。
陈教授身体消瘦,这些天体内脂肪消耗得严重,体重更是减轻了不少,铁莘背着他如若无物,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边走边嘟囔道:“老头儿,你看见没有?平日里你总是对老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总说你的弟子这好那好的,可现在你有难了,你那宝贝徒弟可就不管你了!人家搂着个大美人,心里边肯定美得冒泡呢!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咱俩都是苦命人呀!”
白拉听见铁莘露骨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几次想要挣脱秦麦的搀扶,可秦麦就是不放松,反而游目四顾看着晶莹闪烁的冰谷赞叹道:“真是个梦幻仙境,能长埋此地到也是桩美事。。。。。。”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刚才白拉说的那句话,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浮出心头。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秦麦的脸上闪过坚定的神色,轻声说道,也不知他是在对白拉说还是告诉他自己,“生命只有一次。”
回到那座绿草茵茵的小山谷,翘首期盼的唐离三人见到他们将陈教授带了回来都喜出望外,铁莘先发制人,大义凛然地向唐离痛诉了秦麦的“恶性”,原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结果唐离却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将铁莘打量了半晌,接下来的话更是把他狠狠打入了谷底:“古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麦子一起长大的,为什么没有学到他的哪怕一点点的爱心和善良呢?”
唐离很惋惜地看着郝韵摇头叹气,似乎对郝韵很同情,结果郝韵对铁莘怒目而视:昨晚他坚决不许郝韵留在西藏陪唐离做事,就让郝韵对他心生不满了,唐离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铁莘两眼发黑,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秦麦和唐离为什么能走到一起了,这两位简直是坏透了!
秦麦没有贸然出手将陈教授唤醒,而是让白拉出手,毕竟他对白拉身负的神奇能力毫无所知,他则在旁边准备应付可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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