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传奇
只是苦了他的心脏,还没放稳就又提了起来,可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陈教授给的期限是两天,吴学知实际上只用了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秦麦婉言谢绝了吴学知再三提出的希望委派向导的好意,开着彻底检修过的越野车驶上了去往米林县的路。
这两天众人反复研究衡量后并没有选择常规却耗时的沿着雅鲁藏布江流向行进的路线,而是决定由米林县的派乡翻越多雄拉雪山折向东南直抵南迦巴瓦峰后再顺江而下进入大峡谷,沿江而行,这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们必须穿越一大片原始雨林,可是这条路线却也是最节省时间并且不偏离江流的路线。
秦麦之所以力主走这样一条蹊径,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考虑。
将早已经等候在城外的白拉、郝韵和黄平三人接上了车,七人座的越野车刚好够用。
铁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全新的81…1,对秦麦笑道:“咱们不如顺道去把巴昔卡收复了。”
巴昔卡隶属墨脱,由于历史遗留问题,实际上西藏的山南地区有包括巴昔卡在内近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处于印度管制,也就是臭名昭著的“麦克马洪线”,临走时吴学知千叮咛万嘱咐秦麦等人千万不要进入巴昔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驾车的秦麦白了铁莘一眼没有说话,坐在后排的郝韵撇嘴晒道:“你当自己是蓝波呀?一个人杀退千军万马?”
蓝波是八十年代初风靡一时的美国影片《第一滴血》中的主人公,最近两年录影带和录放机在国内逐渐流行,铁莘也看过这部电影,整部影片充斥着不真实的美国特色的英雄主义,尤其是对那个穿梭在枪林弹雨里永远都死不了的主角更是让他嗤之以鼻。
战争不是拍电影,只要一颗子弹就能让前一秒还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当然,这种事铁莘不会对郝韵引以为豪地侃侃而谈,那种残酷便是亲身经历的铁莘也不愿意再回忆。
铁莘嘿嘿一笑没有搭话,他清楚中印边境问题绝不是武力能够解决的,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唐离捧着一大堆有关墨脱和大峡谷的资料聚精会神地阅读,挨着她的白拉目光越过车窗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始终很少说话,便是唐离问到她时,也大多是极简单地答应一声就再不出声。
和一大堆行囊挤在一起的陈教授与黄平几天相处下来,关系出人意料地竟亲近了许多,陈教授对这个古董贩子也不像最初那么深恶痛绝了,两个人谈起文物历史陈教授发现黄平这个人懂得还真是不少,尤其是那些不为人知、无法分辨真伪的轶事传闻更是让陈教授听得津津有味。
黄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来的遭遇看透了某些事,一再许诺不管此行结果如何他都会将自己珍藏的几件国宝级文物捐献给国家。
“咦”正在看资料的唐离忽然惊讶地道:“原来墨脱还有一个名字叫白马岗。”
这资料秦麦从吴学知那里接过来也没来得及看,听到唐离的话怔了怔道:“白马岗?是藏语吗?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拉转过头淡淡地说道:“来源于佛经,博隅白马岗,藏语是隐藏着的莲花的意思,相传是佛教莲花生受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的请求,寻访仙山圣地,看到这里形似盛开的莲花,有圣地之象,所以取名白马岗,佛教信徒视之为圣地。”
白拉顿了下,嘴角弯起小小的弧线,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传说白马岗有取之不尽的粮食美食,遍地长满了雪莲、灵芝,那里的人生活幸福美满。”
这传说与那些关于香巴拉和魏莫降仁的故事何其相似?
秦麦眉头微微扬了扬,心中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圣地,佛教的圣地。。。。。。苯教的净土,两者的线索居然都指向了墨脱,在北京时他与陈教授、唐离谈起关于香巴拉、魏莫降仁的猜想时曾笑言二者或许是同个地方也说不定,那时完全是凭空想象,可现在想起来却让他生出了一种荒诞不经的诡异感觉:难道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
这想法在秦麦的心头一闪而过,却留下了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影子。
一路上秦麦与铁莘交替驾驶,除了吃饭的时间,一行人昼夜赶路,将到达派乡时正是黎明时分,曙光如同一柄绝世的宝剑,劈开让人恐惧、绝望的黑暗,绽放出绚丽耀眼的光芒,距离他们从神湖禁宫逃出生天正好过去了十五天。
除了驾车的铁莘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秦麦,其余五人还在睡梦之中,几天来大家都习惯了艰苦的条件,甚至车子的颠簸已经成了摇篮曲。
车厢里很幽暗,在发动机单调低沉的噪音里,秦麦有些失神,他的视线透过车窗漫无目的地投向远方,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悄流逝,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焦急,恨不得能背生双翅飞过大峡谷,前几天他偷偷地询问过白拉,以白拉目前的状况,她的能力只怕已不足以支撑陈教授坚持太长的时间。
时间!秦麦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满眼血丝的铁莘打了个哈欠,扫了眼秦麦,低声道:“麦子,你。。。。。。睡一会儿吧!一天一宿没合眼了。”开车不单熬神,其实也是件体力活,这一番打熬下来,铁莘已经身心俱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连嗓子都熬哑了,脸色灰土土的很是狼狈,秦麦也好不到哪去。
秦麦的脸色很阴沉,他现在也只有在面对铁莘时才不伪装内心的焦虑,秦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厢互相依靠着昏睡的五人,缓缓摇头,“我不困,你睡会儿,我来开车。”
“不用!”铁莘用力地甩了甩头,深吸了口气,“就快到了。”
看样子铁莘是打算一鼓作气赶到派乡,秦麦低低地“嗯”了一声,迟疑了片刻,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苦笑道:“铁子,这一次真的是我拖累了你。。。。。。现在想想,我管得你也太多了些,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权力干涉你的生活,你有你的自由。。。。。。”
这一次就连唐离都无法预料一行人前途的吉凶祸福。
铁莘什么时候听到过秦麦以如此认真的口吻对他检讨?只觉得秦麦这番话不但隐隐在将两者割裂开来,还透着股让人心悸的颓废,惊诧之下手忙脚乱的差点撞上路边的巨石,连忙稳了下来,额头惊出一片冷汗,“他奶奶的!麦子,你小子没事吧?”铁莘伸手抹了一把秦麦的额头,疑惑地嘀咕道:“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了胡话?”
秦麦没好气地把铁莘的手拍掉,扭头望向远处好像在奔跑的黑黝黝的连绵高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我总是不让你做这个,不让你做那个,如果这次。。。。。。你都没给铁家留个血脉,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铁伯和我老爹?”
“啥?就这个?”铁莘咧嘴一笑,“麦子,我可还没见过你对啥事这么没信心呢!咱不都说好了,将来你生个闺女,我生个儿子,咱们做亲家?”
秦麦收回目光认真地注视着铁莘,路旁的林木把晨晖切割得断断续续,铁莘的面容时明时暗,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他却愈发觉得苦涩,低声问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铁莘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面部的线条却变得冷峻起来,“你还记得那年在黑龙江咱俩被二十多个红卫兵围攻吗?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那一次恐怕是秦麦与铁莘有生以来遭遇的最愤怒也最危险的经历,两个人面对二十几人的攻击,饶是秦铁二人有功夫傍身,可还是差点被活活打死,一次次地倒下,一次次地又站起来,与其说是打退倒不如说吓破了那些人的胆子。
似乎并不想秦麦回答,铁莘顿了下便继续道:“是你跟我说的,是爷们就爬起来!麦子,你也别说那些屁话!在部队的那些年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不行了,真想舒舒服服地就这么死了算了,可我就想起你这句话,我告诉自己爬起来,不能死,咱是爷们!家里还有个兄弟等我。。。。。。”铁莘一口气说到最后好像不够用似的,声音颤抖起来。
对于那几年的部队生涯,铁莘从来也没有详细说过,秦麦也从没有问过,只隐约知道他曾经执行过多次极其危险的机密任务,这时铁莘虽然只是一语带过,秦麦却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惨烈的情形。
铁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猛地扭头盯住秦麦的眼睛,眼神就像一头狂怒的野兽,嘶哑着嗓子沉声道:“老子今天把这句话还给你,是爷们就别他妈装熊!”
秦麦竟有些不敢面对铁莘那双赤红的眼睛,他的鼻腔眼眶酸胀,只觉得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涌出来,胸腔里却生出一股豪气,视线不再退缩,两人的目光不断地撞击,彼此都寸步不让,。
“铁子,你说的对。”秦麦伸朝铁莘出一只手,“是爷们的就别说丧气话!”
铁莘嘿嘿一笑,伸手与秦麦的手掌重重地拍击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天好像还没亮呢,是阴天吗?”唐离迷迷糊糊地问道。
这时两人才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秦麦与铁莘相视一笑。
“到地方了!”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紧迫,众人只修整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各自背上沉重的行囊上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双脚和同伴。
其实这一天诸人本来也不想耽搁,却不得不略作整顿养足精神,毕竟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凶险莫测的严酷考验。
多雄拉山是林芝进入墨脱的必经之路,秦麦等人当前要做的就是翻越这座海拔四千二百米的雪山。
众人对林芝地区并不熟悉,郝韵虽是藏族人,却自小就离开了藏地,唯一土生土长的白拉在这之前也主要生活在琼宗一带,西藏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吴学知提供的资料。
翻越多雄拉山不算太困难,因为是由派乡前往墨脱必经之处,山上有山道可行,不需要担心有迷失的可能,只是按照资料提示他们必须在正午前赶到山顶,否则浓雾将会把大山笼罩,到时候别说辨认方向和路径,就连落脚都难,更重要的是正午之后气温渐热,雪崩、滑坡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秦麦与铁莘的默契早已经不需要用语言交流,铁莘看见秦麦的眼色就知道这一次他充当的还是一贯的殿后角色,将长枪横挂在脖子上,看了眼被沉重的背包压得佝偻得像只煮熟的大虾似的黄平,罕见地关心了一句:“黄皮子,你行不行?要不我帮你分担点?”
黄平吓了一跳,仔细观察铁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真实意图,铁莘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瞅你那点出息!这一次老子免费,不要钱!”
“还是算了吧。”黄平犹豫了半晌,摇了摇头,“你的包也不轻,我。。。。。。”他看了看前面的陈教授,陈教授的背包被秦麦和铁莘分担,手里只提着根登山杖,轻装上阵,黄平清楚自己不能和人家相比,深恐自己会被视为拖累,“我没问题。”黄平咬紧了牙关。
铁莘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还被拒绝,没好气地骂了句“不识抬举”。
秦麦当先,随后是陈教授,与接下来的唐离、白拉、郝韵三女腰间用绳索彼此相牵,这自然是秦麦的主意,黄平从后面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包在移动,那模样十分滑稽,铁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天南海北地侃谈,实则是在套话,想探听这老家伙手上还有些什么宝贝。
起初黄平还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越向上行,空气愈加稀薄,气短胸闷,头脑发沉,步伐也越来越沉重,到了后来黄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每次深呼吸时空气被抽到咽喉便再也下不去了,那种可怕的憋闷和窒息的恐惧让他恨不得把胸口切开让空气能直接灌进肺子里!
陈教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脸色青紫,咬紧牙关勉力坚持,所幸他没有重物压身,绑在他与秦麦腰间的绳索也发挥了作用,一行人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艰难攀登后,在中午一点接近了顶峰,他们也终于见识了那漫天白雾的恐怖:众人彼此前后间相距不过三五米,可如果没有腰上的绳索,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薄薄的云层遮住了繁星,月亮的光华也被阻隔了大半,仰头望去只能隐约看到个黯淡的轮廓,夜色深沉幽暗,秦麦靠坐在一块巨石上胡思乱想,他现在也不再忧心接下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毕竟事已至此再想无益,反正无法回头了,那便走下去。
他心里翻来覆去想的是平旺老人和意西沃处心积虑多年难道真的会就此放手?秦麦心里总是无法相信,他一向自认为识人辨事颇有心得,可回忆与这两人相遇和交谈的情景,秦麦颓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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