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传奇






  换成了别人这个时候也许会拍着桌子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通,以舒委屈怒气,或者不依不饶地追究他们的滥用职权,可是秦麦已经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透了,可他更担心铁莘现在的状况,按照这两位暴力机构执法者的言行推测,只怕铁莘要吃些苦头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离说话了,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愤怒情绪:“我想两位既然是警察,那么最基本的逻辑判断能力总是有的,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杀掉七个人之后还能会静静地呆在办公室里等着警察来抓他的?”

  女警原本苍白的脸颊唰地红的几乎要滴血,很漂亮的大眼睛里隐隐有水光闪动,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渗出了血珠。

  “这个。。。。。。因为这个案情太严重,我们的心情急躁了些,言行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包涵。。。。。。”男警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巴巴笑容说道,胸膛不复初进门时的笔挺。

  秦麦顾不上和他们计较这些,急急地问:“铁莘呢?如果你们对他动刑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女警的脸色又是一变,秦麦发现问题了:不知道铁莘做了什么,就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让这个女警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

  男警迟疑了一下才干笑着说道:“他正在我们局里配合调查取证,我们怎么可能会严刑逼供呢,我们是有纪律的,以说服教育为手段。。。。。。”说这句话时男警神色不定地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女警。

  男警察的小动作让秦麦意识到这个似乎对铁莘有着特别憎恨的女警一定对铁莘下手了。

  “好吧,我跟你们去接受调查。”秦麦又对陈教授说:“老师,我去去就回,我怀疑他们对铁莘。。。。。。”他没有说下去,毕竟自己现在还没见到铁莘。

  唐离对秦麦说我们一起去,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去后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可那男警的脸再度变得毫无血色,周围几个人都听得分明,唐离这通电话是与律师联系的,男警心底就知道这件事只怕要闹大了,而显然自己这边不占一点点理的,一个是副总理接待过的专家,一个是回国投资的华侨,最主要的是自己这边明显理亏,这次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想着这里男警就很怨恨地瞪了一眼强忍泪水的女警,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是他自己献殷勤讨好这位美丽的同事才主动教训了那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铁莘然后很体贴地陪着她到这儿来抓人的。
陈教授却不放心,坚持着与秦麦、唐离同去,在警察局门口汇合了那位据说是北京名嘴的秃头律师后几个人在男警察的引导下向羁押铁莘的审讯室走去。

  秦麦离审讯室老远就听到铁莘难听的大嗓门:“有没有喘气的了?怎么这么半天见不到个人影?丫的不是集体寻短见去了吧?”接着就是一阵得意的狂笑,秦麦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女警脸色从红转白又转为铁青色。

  一路上那个男警不停地向秦唐二人道歉,偷偷地给那女警使眼色,可女警十分倔强,假装没看到般就是不肯开口,到让秦麦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

  虽然秦麦很讨厌她的蛮横,却有点欣赏她的坚持。

  秦麦听到铁莘中气十足,急促的步伐反倒放缓了下来,铁莘难听的聒噪没完没了地传进几人的耳中:“喂,午饭时间都过了你们为什么不给老子搞点吃的?不就是杀人罪吗?给老子好吃好喝的摆上,吃饱喝足老子心情一好保不齐告诉你们点线索!保你们升官发财!嘿,那个男人婆那?半天没见着了,让她来,跟你们这帮子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她虽然难看了点,不过好歹比你们有看头。”

  听到铁莘的话,秦麦就知道这个女警肯定被折磨得够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一听到铁莘的名字就发狂的原因了。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被人叫做男人婆,何况这个女警还这么年轻美丽,唐离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连忙伸手掩住嘴把头扭向一旁。

  陈教授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心想这个铁莘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是这样一副砍不断、煮不烂的滚刀肉般嘴上不饶人的主儿,也难怪这个女警吃了火药似的。

  几人转过弯便看到审讯室外站着两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警员,这时候秦麦反而有些同情这些警察了。

  铁莘被铐在暖气管上,那管子距离地面不过十几公分,正常情况下只能蹲坐在地上,而警察是绝对不会允许犯人坐下的,实际上相当于变相的体罚,秦麦第一眼看到铁莘时,他却是舒服地四仰八叉躺在水泥地上。

  听到开门声,铁莘扭头看到秦麦,脸上一喜,随即收敛,换上了一副眉头深锁的痛苦委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蹲跪在地上,很衰弱地呻吟道:“麦子,你终于来了,我快不行了,真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啊。。。。。。他们忒狠了!你要给我做主啊。。。。。。”铁莘颤抖着手指向秦麦身旁的女警,声音涩哑无比,若不是就在前一刻还听到了他底气充足的叫嚣,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眼前的铁莘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秦麦板着脸走到铁莘面前,这时那男警已经赶在前面将铁莘的手铐打了开,秦麦也不说话,对可怜兮兮的铁莘视而不见,伸出三指搭住了他的脉间,脉搏沉稳有力。

  唐离和身旁的律师低低耳语了几句,走到秦麦身旁吐出一个字:“脱!”

  铁莘毫不犹豫几下子将外衣扯了下来,露出浓黑的胸毛,铁莘丝毫不停地伸手就要脱裤子,女警和唐离慌忙把头转过一旁,秦麦狠狠地瞪了一眼铁莘,后者缩了缩脖子,总算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拨个赤条条。

  秦麦查看了一番铁莘的身体,在前胸与后背隐约显出几条红色的痕迹,显然吃了些皮肉之苦,那秃头律师便指着铁莘的伤处很严肃地对唐离道:“我们应该尽快到医院进行检查取证。。。。。”

  几个警察听到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那男警察苦着脸嘴唇嗫嚅着却没有说出话来,毕竟证据在前容不得他抵赖,铁莘却兴奋起来,连声叫好。

  秦麦冷哼一声,呵斥道:“穿上!”

  唐离对律师的建议不置可否,憋着笑等待秦麦的决定,而秦麦确认了铁莘并没有内伤,心中完全安定了下来,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铁莘瞪圆了眼睛,无辜地说道:“我还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家待的好好的,这两位长官闯进来不由分说把我拿下带到这里,说什么我杀了七个人,让我老实交代。。。。。。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我说我昨晚一直老实在家睡觉来着。。。。。。”
“胡说八道!你们今早是从哪里回来的?”那女警厉声问道。

  铁莘翻了个白眼,指着唐离道:“老子说一百遍了,我们是陪着这位侨胞朋友去参观天安门了。”

  “这么早参观天安门?”女警怒急而笑。

  铁莘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子喜欢早起不行吗?犯法吗?”

  秦麦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说了,对一旁提心吊胆的男警察道:“我们昨晚的确在家休息,一早去天安门广场看了看,请按照正常程序查证吧。”

  铁莘立刻附和道:“谁举报的让他来和老子当面对质!”

  陈教授和唐离都是心思剔透的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警察同志工作还用你教吗?”秦麦横了铁莘一眼,朝身旁的警察点头道:“我相信你们的公正。”

  铁莘嘿嘿一笑,怪声怪调地嘟囔道:“人民卫士为人民,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嘛。。。。。。”

  这句话正是写在审讯室墙上的那行大红字,可听到几个警察耳朵中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秦麦朝一旁脸红的如染了颜料似的男警笑了笑道:“我们只是想尽快澄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我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情。”这句话无疑表明了不会追究铁莘身上的伤痕,那男警的眼中闪过一抹感激,连连点头说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那位一直言之凿凿的出租车司机在对质中变得犹豫起来,吞吞吐吐地把经过讲了一遍,众警察目瞪口呆,这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因为唐离的一句“玩笑话”而引起的。

  在秦麦的劝解下,义愤不平的陈教授最终放弃了追究那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滥用职权的责任,那男警对秦麦感激不已,把秦麦等人送到警局门口时已经熟捻得很了。

  “秦老弟,这事完全是误会,之前态度有点过,别介意啊!”男警抓着秦麦的手使劲摇晃着表达着歉意,转身拍了拍铁莘的肩膀低声道:“铁老弟,今儿真对不住了。。。。。。”随即豪迈地拍着胸脯道:“今后若是有用得上兄弟我的只管言语一声!”

  “好说。。。。。。不打不相识嘛!”铁莘笑嘻嘻地应付道,他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混社会的人信奉的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认识个警察倒也不是件坏事。

  秦麦忽地心有所感,回头望去,正看到站在门后暗处的女警匆忙低下了头,想起她气愤不甘的眼神心中暗暗好笑,随意地问道:“你那位女同事火气很旺啊?”

  那男警就有些难为情地嘿嘿笑道:“你说郝韵啊,她刚刚毕业,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案子,的确是急了点。。。。。。”看到铁莘钻进了车里,苦笑着凑到秦麦耳畔低声道:“其实她平时也不是这么任性的,嘿!你那位兄弟的嘴还真是。。。。。。这个,女孩子脸皮薄,秦老弟可别放在心上啊!”男警委婉地替始终不肯道歉的杨紫服了软。

  铁莘的嘴有多恶毒秦麦比谁都清楚,自然也不会和一个女孩较真,微笑着与男警握了握手道声“再见”后也钻进了车子。

  “郝韵。。。。。。好名字。”秦麦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罩着水雾,充满了委屈却倔强执拗的美丽眼睛。

  人与人的际遇往往就是这么奇妙,当车子驶出公安局大门时,秦麦认为自己与郝韵绝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更不会想到两人的命运竟然由这一刻开始便悄然纠缠在了一起。

  铁莘看到秦麦冷着脸不搭理自己,便笑嘻嘻地朝陈教授挤着眼睛道:“陈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嘿嘿!今儿多亏您老了,不然我只怕就被打死在里面了!”

  陈教授看着嬉皮笑脸的铁莘忍不住长吁短叹,“铁莘啊;你这张嘴。。。。。。。唉,可真是要命啊!”

  一路上秦麦和唐离一言不发,铁莘只能时不时偷瞧秦麦两眼,可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压根看不出秦麦此时的心情,想起早晨的事,铁莘的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他还从没见过秦麦发那么大的火呢,他很清楚秦麦是真的生气了!

  将陈教授送回局里后,秦麦三人便直接回到了家中,而秦麦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看过铁莘,完全将他当作空气处理,这让铁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甫一关上门,他便忍不住叫了起来:“麦子!你就算揍我一顿也比不理我要好!一世人两兄弟,你这样我很难过!”

  秦麦自顾自倒了两杯茶水与唐离分享,冷笑道:“我怎么敢打铁老板呢?我秦麦不过是个穷小子怎么敢和你这样的大富户称兄道弟?”

  铁莘着实头疼,秦麦这是在逼着他在兄弟和金钱中只能选择一样,铁莘抓耳挠腮长吁短叹了一番,举手投降:“好吧!好吧!秦老大。。。。。。我不过是和唐小姐开个玩笑而已,我铁莘好歹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会趁人之危呢,嘿嘿。”

  唐离摆手正色道:“不,我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下午我就把钱打进你的户头里。”

  “麦子。。。。。。你看唐小姐这么坚持。。。。。。”铁莘为难地望着秦麦,意思很明确:“这不是我要的,是她主动给的。”

  秦麦目露失望,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整个人沐浴在一片强烈的阳光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环般,让铁莘看不清他的表情。

  “铁子,难道铁伯的事还不能让你引以为戒吗?当年他本已经金盆洗手,若不是一时动了贪念,又怎会引发后来的悲剧?这些年来多少人重金请我父亲出山,你想过没有他老人家为什么始终坚拒?多少祸端皆因贪心而起!铁子,你我虽然不是血源同胞,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情胜兄弟,我绝不愿意看你走上这条路。”秦麦的声音轻轻柔柔,可在铁莘听来却是字字如重锤般敲打在心头。

  秦麦的话听到唐离耳中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清秀男子和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阳光下的秦麦皮肤好似透明般清净,嘴唇轻轻地抿着,嘴角微微弯起,平平静静的话语让唐离感受到淡淡的哀伤。

  这个男人啊,有一颗纯净的心,唐离痴痴地想着。

  “麦子,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