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时刻 [美] 约瑟夫·范德尔
后来又来了几辆偷来的出租车——该死的纽约人一到下雨天就变得特别好斗,阿尔顿想——他缩在开着暖气的出租车里,看着七十七号大街在车窗外飞驰而过。他靠在车背上,努力整理思绪。
一种病毒。一种该下地狱的多态电脑病毒。但这是一种什么类型的病毒呢? 它的意图是什么? 一个恶作剧-—扰乱几天的工作? 还是什么更邪恶的目的——把国内第二大银行的电脑记录全部删除? 所谓电脑病毒——一个可以无限繁衍的程序,从一台电脑扩散到另一台电脑,然后再无限自我复制——还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新的概念。比较著名的有1988年的网虫,1989年哥伦比亚日病毒,还有1992年米开朗琪罗病毒。
但这是怎么进来的呢? 病毒有很多种植入方法。要么是银行内部的人干的,要么是银行外部的人获取了某种进入银行系统的途径。还有一种可能是通过外部电话线。或者使用被感染的磁盘。有一个很著名的笑话,至少在电脑界业内很出名,说有一个人在伦敦租来的一间办公室里假称这是一家软件公司,然后他说服一家在欧洲占有很大市场份额的电脑杂志社每出售几本杂志就免费赠送一张磁盘。这张磁盘里面放的是一份面向公众的有关艾滋病的调查问卷你把磁盘插进电脑,程序开始问你一些特别蠢的问题,最后屏幕上显示:你是一个AIDS“潜在携带者”。
感染磁盘还可以对电脑产生别的影响。它可以往你的机器里面输送一种病毒,当电脑启动数次之后所有的文件就会被隐藏。然后屏幕上出现一张支票,上面指示所有遭受病毒侵袭的用户往巴拿马的一个邮局信箱汇一笔钱,以换取打开文件夹的代码。要不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黑客破解了代码并清除了病毒,这个勒索计划就肯定能得逞。
在这方面,阿尔顿认识几个比自己专业得多的高手。一回总部他就想办法在不影响他们系统的前提下把病毒发给这几个朋友,让他们看看。
可是这辆他妈的出租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啊? 阿尔顿拿出手机按下了莎拉的电话。
第 79 章
几乎大部分坐直升飞机的人都只顾高兴,而没想是什么让他们悬在高空的。这就好比很多资本主义车轮下的王子们每天都要经手数额惊人的资金,可是却不知道这些钱是如何神奇地从纽约转到香港的。只要机器负责,一切就万事大吉。
可是戴森却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要一探究竟才善罢甘休的人。他对自己所有汽车的燃油系统和传动装置都了如指掌。
他了解资本主义世界的机器实际上有多脆弱,也清楚地知道它的软肋所在的具体位置。在自己世外桃源一般的书房里面工作了一天之后,他按下了书桌上的一个按钮,一道红外光束射向右手边不远处的路易十四式大衣橱柜门。这时,夹板吱吱地朝两边滑开,出现了电视屏幕:CNN ,现在是世界新闻的黄金时间。
一个俊俏的男播音员——梳着一头黑亮的头发——睁着一双诚恳的黑眼睛说了一句“晚上好”,然后就开始念电子滚动屏上的新闻。
“日前在美国第二大银行的操作系统中发现了一种计算机病毒。”他说,“曼哈顿银行发言人说他们不知道电脑是如何感染上的这种病毒,但他们相信这是一次由‘黑客’或者叫‘盗线者’的恶性攻击。”
这时画面上播音员脑袋的旁边出现了一幅曼哈顿银行的照片。他继续播报说:“有消息指出,曼哈顿银行总裁爱尔金宣称东部标准时间今天早晨11点这家跨国银行被迫关门停业,而且也许会是无限期。”
戴森在轮椅上微微挪了一下身子。
“今天早晨银行的计算机突然全部死机。后来发现银行电子汇账系统的一个故障导致曼哈顿银行流失了全球将近两千亿美元的资产,同时还向全球其他银行转入了——目前具体数字还无法确定——估计超过4300亿美元,这个数字远远超过银行本身的资产。”
“根据美联储主席所说,这一事件对美国经济产生的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目前已收到两则报道,一则是从华盛顿传来的消息,白宫方面表示‘严重关切’这次灾难的进一步发展,另外一则是早些时候从纽约市发来的,据测有三百万小型投资者和银行存户的一生心血化为泡影。”
在接下来屏幕切换到的画面上,只见曼哈顿银行在贝德福一史岱文森和布朗克斯两个地区分行的门口,拥挤着一群群表情绝望的人们。戴森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雪茄,小心翼翼地剪掉一头,嘴里嘟囔道:“你们呐,还没看到什么呢。”
第 80 章
爱尔金的办公室里面乱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话就没停过,年轻的男女员工抱着成打的消息忙进忙出。现在是大难当头。他的银行快要天崩地裂。莎拉一动不动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爱尔金隔着房间冲她吼道,“操他妈的这个什么电脑病毒,掏空了银行的保险箱,连一分钱都没留下,现在他们竟然跟我说他们只能隔岸观火! ”
“现在谈谈。”
“老天! 好,现在每个人都给我出去。所有人! ”
办公室清空后,莎拉这才走了进来:“您打电话给我提到戴森。你觉得是他在背后操纵。”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你在FBI 的档案里面没有提过这个人。”
“那是因为,老天! 被封存了。”
“封存了什么? ”
“这个卑鄙小人肯定正在咒我。当年他被控涉及华尔街上一桩最大的内幕交易丑闻。这就是他逃亡的原因,但他也许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了。他可能想,如果不是我出卖了他,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合法的美国公民,自由清白地住在纽约。”
莎拉向他又走近了几步,问:“是你把他出卖了? ”
“不能完全那么说。”爱尔金说。
“你是他的污点证人,”莎拉说,“你是惟一知道内幕的人。你告发了他。”
“当时他有一笔巨额股票交易需要银行帮忙,所以想拉我下水。但是我拒绝了。我是一个银行家,不是神风队敢死队队员。”
“你向证券交易委员会告发了他。”莎拉蹦出一句。
“没那么简单。”
“也不可能这么简单。”
“证券交易委员会盯上他以后,他邀我到哈佛俱乐部共进午餐,想找我‘问清楚’——也就是我向他撒谎的事情。那时候我已经答应和证交会合作了。调查员想在我的内衣上安装一个微型麦克和一节电池,但是我那天没有穿内衣,他们又不想把装置贴在我的皮肤上。后来一个家伙说要把自己的内衣借给我。我说,听着,我可不穿杂牌。但是我最后还是穿上了他的衣服。他们的人在餐厅旁边找到了一个空的储藏室,我坐在那里试录音机。一想到戴森可能会发现,我就心惊胆战。”
“我猜他最终还是发现了。他没威胁你吗? ”
“当时没有。直到他在一场混战中差点被联邦调查局的人杀死之后,我开始相信他会找人跟踪我然后给我一颗枪子儿。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我吓得连着几个星期不敢在公众场合露面。”
“什么时候的事情? ”
“你是说日期? ”
“是。”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是我夫人的生日——我们正在庆祝21周年结婚纪念日,有人拿过来一部电话。是我在欧洲的一个客户。他告诉我说戴森在摩纳哥遭到美国政府雇佣杀手的伏击,他的妻子和女儿当场毙命,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那次可能导致他终身瘫痪。妈的,我当时还记得自己在想,要是他们把他逮着就好了。有一句话说,如果你是一个王者,就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然他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以血洗血的。那天是6 月26号。”
“就是明天。”
根据截获的电话录音,6 月26号也是巴拿马银行给鲍曼汇最后一笔酬劳的日子。
“对不起,”莎拉说,“我得走了。”
第 81 章
乔瑟夫的态度明显强硬起来。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用他那六尺七寸高的魁梧身材压迫爆破专家那矮小的身躯。莎拉和联合反恐任务小组负责人惠特曼冷眼坐在一边,作壁上观。
“上帝,”乔瑟夫吼道,“我们现在有这个他妈的引爆装置。我们也知道一千磅的C 一4 炸弹失窃。你还想知道什么? 一张设计图还是线路图? 还是要一个操他祖宗的引导? ”
可是这个叫克劳利的爆破专家似乎没有那么好对付。这个小个子留着灰白的平头,粉红的脸上眉头紧锁,曾在世贸大楼爆炸案和俄克拉荷马市爆炸案的调查中立下汗马功劳,这一点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光凭这个名声,他的话就有一定的分量。“我来准确地报告一下我们知道的,”他开口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什么。我们现在知道这一千磅炸药可能——我再重申一遍,是可能——是用来制造炸弹的。我们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失窃到底是巧合,还是真是鲍曼干的。”
“有道理。”莎拉插嘴以示支持。
“如果假设是鲍曼干的,我们又不知道他是要策划一次爆炸,还是一连串的爆炸事件。我们不清楚他是不是要一次性使用这一千磅的炸药。这个分量实在是他妈的太多了。”
“什么叫‘多’? ”乔瑟夫转回到办公桌后问。
爆破专家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别忘了,一磅的炸药就可以捣毁一架飞行中的泛美103 。实际上只有400 克。所以一千磅的炸药自然比世贸大楼具有更严重的破坏力。其实世贸事件那次甚至算不上炸药——就是硝酸铵和其他东西的混合物一结果却在塔楼上留下了一个六层楼高的洞。这个爆炸威力相当于超过一千磅的TNT 炸药。”
他又解释说在爆炸物相对毁坏力度表上,TNT 是1 .O ,硝酸铵是0 .42,0.6 到O .9 之间就属于爆炸物,C 一4 、塞姆汀塑胶炸药还有英国的PE一4 的相关值都达到了1 .3 或者1 .35之间。“这么算来,”他总结说,“C 一4 比TNT‘的威力大了三分之一。”
“那可以摧毁一幢楼吗? ”乔瑟夫不耐烦地问。
“可以。但要看是什么建筑。世贸中心这么高大的建筑就不会。”他读过四篇分析世贸大楼工程建筑方面的文章,作者根据振动分析原理得出结论说,除非是核弹,否则一般炸弹无法摧毁世贸大楼的建筑架构。“不论是什么情况,都得考虑分析很多因素。”
“比如说? ”惠特曼问。
“首先,炸弹的位置。是放在建筑的里面还是外面? 绝大多数炸弹都被放在建筑物的外面,因为这样造成的损害容易被看见被拍照,因此可以最大限度地造成心理阴影。”
“如果放在建筑物里面的话……”莎拉问。
“单凭经验来说,炸弹放在室内造成的破坏是放在室外的五倍。还是一样,可以再看看俄克拉荷马市爆炸案。”
“你还是什么也没说。”这时乔瑟夫突然暴跳如雷地吼道。
莎拉看到克劳利紧闭嘴唇,知道他在强压心中的怒火。“爆破分析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程,”他压制住情绪心平气和地说,“建筑物的几何架构可以影响炸弹爆炸时释放的冲击波的最大威力。冲击波总是以和爆炸物表面成90度角的角度移动。我们不知道这个威力是呈有形的球状或是什么形状散播。有没有可能爆炸物释放后向四周扩散?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炸弹到底会放到这座建筑物的什么地方。不同的物质有不同的抗震能力。一般说来,当玻璃受到一个正面冲击力时,产生的抗压值在1 到3 之间。一块普通的石墙——一面修缮合理完整的砖墙——在压力值增加到8 和12之间的时候就会碎裂。如果是钢筋质地,那么钢有一个拉伸系数,叫做杨氏系数——”
“该死! ”乔瑟夫打断了他。其实他不是一个粗暴无知的人,根本不是,但是显然此时此刻他已经毫无耐性倾听一个专家在那儿从所谓专业的角度大谈特谈什么可能性。“你就是要说只要有人把一千磅C 一4 炸药聪明地放到曼哈顿办公大楼的某一间大小合适的办公室,就会造成他妈的非常严重的破坏。”
“是的,长官。”克劳利说,“他妈的非常严重的破坏。”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乔瑟夫踩着很重的步子走过去砸下开关,说:“该死,玛琳。我说过不接电话。”
“对不起,长官,事情非常紧急,是找莎拉警官的。”
“哦,老天。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