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侦探





  我开始提问了。 
  “你认识舍迈克市长吗?” 
  扎戈那又开始不安地搔着头,他的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躲避着我直视他的目光。 
  “不,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一心想杀总统。” 
  “那你知道舍迈克是谁吗?” 
  他快速地答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想杀总统,我只认识总统,因为我最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 
  我仍然直视着他,冷冷地说:“可是在最近的报纸上也有舍迈克的照片,同样也登过好多次。” 
  温切尔插了进来,问扎戈那:“舍迈克可能会因此送命,你为此难过吗?” 
  扎戈那答非所问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我又问道:“乔,黑手党是什么?” 
  他想都未想地说道:“黑手党是谁,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温切尔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向他淡淡一笑。 
  温切尔又转向了扎戈那,顺着我的话问了下去:“你不想杀舍迈克?黑手党有没有雇你杀舍迈克?” 
  扎戈那脸上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他笑着说:“这完全是一派胡言。” 
  “那么,乔,你在公园里为什么不逃走呢?” 
  扎戈那撇了撇嘴,“我逃不掉的,那里人大多了。” 
  “乔,你这么做不是更危险吗?”当时那些愤怒的群众险些把他当场打死。 
  扎戈那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 
  温切尔在一旁又插了进来,“乔,你在这样的场合刺杀总统不是很危险吗?” 
  这个赤身裸体的矮子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总统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 
  “乔,你是一名无政府主义者吗?或者是一名共产主义者?” 
  扎戈那困惑地看着温切尔,答道:“我支持共和党。” 
  温切尔又一次停下了手中的笔。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我想你不会刺杀胡佛总统吧。” 
  “当然。不过如果我先看见了他,我也会先杀了他的,这并没什么不同。” 
  站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警长插了进来,问扎戈那:“扎戈那,如果罗斯福来到这里,你手里又拿着枪,你还会再次刺杀他吗?” 
  “当然。” 
  “你会杀了我,或者那些抓住你的警察吗?”说到这儿,警长看了我一眼。 
  “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杀什么警察,我是为了生存而工作。作为劳动者。我反对一切富人和有权势的家伙;作为人来讲,我挺喜欢罗斯福的,可是他是总统,我就要杀了他。” 
  温切尔惊讶地向后退了几步,说:“乔,你信仰上帝吗?你是教徒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我总是很痛苦……”扎戈那又开始抓搔自己肚子上的伤疤。 
  温切尔继续问:“难道你不相信有上帝、天堂或是地狱这样的东西吗?” 
  扎戈那冷笑一声,“不,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值得一提,没有什么上帝、天堂或是地狱。” 
  温切尔尴尬地又一次停下了笔,不知道还应该问一些什么。 
  扎戈那转身朝单人牢房的窗户走了过来。透过狭小的围着铁丝的窗口,他可以看见远处的比斯坎湾。我站在铁栏外面,看着扎戈那赤裸的背影。 
  警长说:“扎戈那,明天我们会给你找一名律师的。” 
  他背对着我们,厌倦地说:“不要律师,我不要任何人帮助。” 
  警长问温切尔是否还有什么要问的,温切尔默默地摇了摇头。于是,我们三个人转身向牢房外走去。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在灯光昏暗的牢房区回荡着。在经过那名黑人的单人牢房时,我向里面看了一眼,那名黑人仍旧蹲在那里,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他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大声狂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墙壁间回旋着,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电梯间的门口,警长和温切尔又一次亲切地握握手,并向温切尔连续拼读了三遍自己的名字。然后,电梯门关上了。 
  在电梯里,温切尔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电梯壁上想着心事。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出了法院大楼的门廊,外面的空气十分凉爽,轻柔的夜风微微吹拂着。 
  温切尔把手放到我的胳膊上,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黑勒。” 
  他笑了,又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打算拼读一下吗?” 
  我摇摇头,“我可不想在你的故事中出现。” 
  “这很好。你很与众不同,年轻人,你是从芝加哥来的?” 
  “土生土长的芝加哥人。” 
  “你在那里干什么?” 
  “你来自纽约,温切尔先生,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他愉快地笑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耸耸肩,“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自己工作的看法。” 
  “在我的笔下,狗尾巴草也有可能变成鲜花。” 
  温切尔的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我捅破了这层“玻璃纸”,“他肚子上的伤疤可不是假的。” 
  “是的,千真万确。你听说过欧尼·马登这个名字吗?”他是影星拉弗特的黑社会朋友。 
  我说:“是的。” 
  温切尔缓缓地说道:“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在达茨火冒三丈,想要对付我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我那次关于达茨和温斯的专栏报道很成功,因为它预示了温斯的被杀。” 
  “达茨为此暴跳如雷……” 
  “是的。我那时候的处境危险极了,接连几个月被黑社会的帮派分子追杀,我的精神差点儿崩溃了。年轻人,想想我那个时候的处境吧。” 
  “所以你找到了欧尼·马登。” 
  温切尔低声说道:“我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不是出于深仇大恨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来碰我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欧尼,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笑了,告诉我不要以为自己是公众人物,那些帮派分子就不敢碰我。还说他们会找到解决的方法,到时候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们干的。” 
  现在,我和温切尔正站在法院门前的台阶中间,享受着轻柔的微风。 
  温切尔若有所思地说:“我想那个矮个子的‘疯子’要杀的人是舍迈克。他认为自己的病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也许那帮人答应过他,如果他能杀了舍迈克并对此守口如瓶的话,就会付给他一大笔钱,留给他在意大利的那些家人。”说到这儿,温切尔转头望着我,“你怎么想呢?年轻人。” 
  我耸了耸肩,“我想在钱的问题上,你是对的。可是如果你就这样把它写出来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 
  “他们又会相信什么呢?”温切尔讥讽地笑了一下,“他们只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然后,他走下台阶,等着叫出租车。 
  此时迈阿密的交通又恢复了正常。 

  
第十八章 如愿以偿



  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我悠闲地坐在贝尔莫尔咖啡厅里,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迈阿密快讯》。 
  在关于昨天晚上刺杀事件的大篇幅报道中间,一则有关道维斯将军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道维斯将军在接受了参议员委员会关于英萨尔一案的审查之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从道维斯银行二千四百万美元的资本中提出了其中的一千一百万元,贷给了英萨尔;他还承认自己的这一做法实在是太过轻率了。据那条消息记载,道维斯将军咬着他的烟斗,悔恨地点头承认道:“我的这一举动无疑会让全国的银行家都感到失望和难堪的。”当问及他对新的银行制度方面的看法时,他说,“我不想对新制度横加指责,因为华盛顿是不会理睬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看法的。”虽然他的这后半句俏皮话可能会得到听众的笑声,不过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在吃过早餐之后,我回到自己的住处,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带上了我的“亲密伙伴”——那两支枪。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开着那辆花四十美元买来的福特车赶往迈阿密市区的西北部。 
  在杰菲逊纪念医院里面,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小路,路旁种植着成行的木槿、夹竹桃、茉莉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草木。在院子的中心是一幢二层的小楼,小楼的周围凌乱地散布着许多白色的平房,在绿树鲜花的映衬下,这些红瓦白墙的平房看起来显得既清幽又雅致,而且窗前还有黄色的遮篷。 
  我把福特车停在停车处,然后向二层的楼房走去。在小楼的人口处,站着二十多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她们个个满面春风,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很显然,她们正在等待某位重要人物的到来,在我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在楼里的接待室里,我见到了昨天晚上出现在贝朗佛特公园里的大多数记者。不过温切尔没有出现,他已经得到足够的材料,满载而归了,而把一些二手的消息留给了这些小记者们。 
  当我正要穿过接待室时,两名特工人员出现在我面前并伸手拦住我。我向他们出示了我的身份证明,告诉他们我是舍迈克的保镖,又问他们我可不可以去见见舍迈克。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回答,其中的一名特工人员抓住我的胳膊,径直把我拉到站在接待处斜对面的另两名特工人员的身边。 
  我只好任由他一路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似乎我是一名被当场逮住的刺客一样。我们在那两名特工人员面前停了下来,抓住我胳膊的特工人员终于松开手,向他们说道:“这就是舍迈克要见的人。” 
  那两名特工人员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让我们过去了。仍旧是那名特工人员带着我,只不过他不再抓着我的胳膊。在走廊的两边站着很多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她们全都笑意盈盈,和刚才我在门口看到的那些护士一样兴奋地小声谈论着什么。这不仅使我想起了《卡罗尔伯爵的虚荣心》里医院的那一幕:兴高采烈的女护士们在医院的走廊里兴奋得又唱又跳。当然我眼前的这些女护士并没有这么做。 
  那名特工人员看我不停地注视着走廊两边的护士,就放慢了脚步向我说道:“她们是从护士培训学校里找来的,今天上午记者们要在这儿拍很多照片的。” 
  “那当然。” 
  在那些笑语嫣然的女护士身后,所有的病房门全都开着。那些躺在床上的病人在我经过的时候,都好奇地打量着我,似乎很希望我就是那个他们期待已久的人。 
  我问走在我身边的那名特工人员:“罗斯福总统什么时候到?” 
  他皱着眉回答说:“他可能随时出现。” 
  走廊里的漂亮女护土一直站到了走廊的尽头,就如同墙边赏心说目的陈设一样。 
  在最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前站着另外一些人,他们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其中有布勒、三名特工人员、两名迈阿密警察和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米勒和兰格像两尊门神似的,分别站在门的两旁。 
  特工人员向其中的那名医生说:“福尔医生,这位是黑勒先生,舍迈克市长要见的那名绅士。” 
  米勒和兰格听到他用“绅士”这样一个词来称呼我,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布勒走了过来,垂头丧气地冲我笑了一下,并向我伸出手来。我也伸出了手,他的手绵软无力。 
  布勒低声说道:“年轻人,你昨天晚上表现得不错,一直都很镇定。谢谢你了。” 
  我谦虚地说道:“您过奖了。舍迈克市长现在怎么样了?” 
  那名医生听见了我的问话,说道:“我们有信心治好他。”他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头发和布勒一样灰白。 
  这时,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恰巧接上了那名中年医生的话,“不要自欺欺人了。舍迈克市长的情况仍然不太好,随时可能出现危险。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肺,他一直在咳血。同时他还有严重的心脏病,很可能引发其他的并发症。” 
  其中的一名特工人员生气地瞟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 
  那名中年医生说:“我想我的这位同事之所以这样说,是希望你们能够谨慎地对待市长先生的病情。” 
  我皱了皱眉,“你们在说什么呀?” 
  “舍迈克市长一直坚持说要见你。他是一个倔犟的人,为了避免他的情绪产生太大的波动,我们不得不同意让他见你。”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医生,我会小心的。其他那些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年轻的医生说道:“只有盖尔夫人受了重伤,她因流血过多而生命垂危,其他的四个人伤势都很轻。” 
  那名中年医生阻止了他,“还是让黑勒先生进去吧。” 
  我伸手去推病房的门,在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