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死6恶夜同盟





  当谢之镜回过神的时候,许桦美丽的脸孔已经从他身边拉开。她双手环胸、唇角带笑地靠在墙壁上,那双美艳的眼眸所递出的警告让他连再多盯着她一秒也不敢,闷着头、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的楼梯。
  由于上楼的动作很容易颠簸到手里的饮料,因此谢之镜的每个脚步都放得极轻极慢,深怕一不小心会让饮料洒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二十六阶楼梯全部走完,谢之镜站在三楼地板上,惶然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走廊。虽然格局和二楼的差不了多少,但是他至今都未去过三楼,更别说知道苹果的堂哥在哪一个房间。
  面对所有房门都是关着的情况下,谢之镜只好努力竖起耳朵,藉着贴在房门上的动作来判别目标物所在。
  一间、两间……谢之镜一边走着,一边倾听着房里的动静,直到他走近位在走廊底端的房间时,轻轻的交谈声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谢之镜僵着身体站在门前,呼出一口气,命令着自己的手掌不要发抖。只是一杯加了安眠药的奶茶,喝下去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将心理建设完毕之后,谢之镜放松脸上的肌肉线条,挤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笑容,举起手敲了敲门板。
  嘎吱一声,做工精细的房门被人由里而外的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如洋娃娃精美的小奈学姐。
  谢之镜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差点反应不过来。杯子里的液体因为他的身体一僵,在杯缘晃出了一圈圈涟漪。
  「那个……苹果要我端饮料上来给她的堂哥。」谢之镜从纷乱的思绪中,勉强拼凑出适当而且不会让人怀疑的理由。
  小奈学姐的视线轻轻掠过了马克杯,随即侧过身体让谢之镜可以方便进去,接着又对房里的男子说道:
  「朝仪大哥,我先下去了,晚一点再来找你聊天。」
  谢之镜的眼角滑过小奈学姐娇小的身影走出房间,现在这里只剩下他和苹果的堂哥了。
  坐在桌前的柳朝仪摘掉眼镜,对着他露出和善的一笑。「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地拿上来给我。」
  「没、没什么。」谢之镜强自挂着笑容将马克杯递给了柳朝仪,不经意地瞥见桌面上放了好几张铅笔稿。
  彷佛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柳朝仪解释道。「这些是我的工作。」
  「工作?是、是画家吗?」谢之镜的脑中下意识就浮现了可以在美术馆开个展的艺术画家。
  「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主要是接小说封面或电玩稿之类的案子。做苏活的,就是什么都做。」柳朝仪将杯子放在一旁,顺手收拾起那些草图。
  「原、原来柳大哥是苏活族的啊。」谢之镜呐呐应道,隐在黑框眼镜下的眼不时滑向那只马克杯。怎么还不喝呢?许桦说一定要亲眼确认对方有没有喝下。
  该不会……是发现这杯饮料有问题吧?谢之镜不安地揣测着,手指头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发现他还待在原处,柳朝仪不解地扬起眉。
  「没、没有,我现在就下去。」谢之镜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他匆匆倒退了几步,然后才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
  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顺手带上了房门,却没有将它完全闭合,而是留下一道缝隙,一道足以让他可以窥见柳朝仪动作的缝隙。
  小心翼翼地将身体靠在墙壁上,谢之镜探出头,把眼睛贴在门缝前,不敢发出半丝声响。
  从门缝看进去,柳朝仪并没有立刻喝下那杯饮料,反而是埋首又开始画起了草图。这个情况让谢之镜越看越焦躁,心底不断浮现「干嘛不喝下去」、「快点喝啊」之类的念头,整个神经绷得紧紧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在房门外枯站了足足十分钟有馀之后,谢之镜终于看见柳朝仪拿起饮料喝了一口。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是对谢之镜而言,他总算可以向许桦交差了。
  轻手轻脚地将房间门全部阖上,谢之镜缓缓从胸口吐出憋了许久的郁气,脚跟一转,就要走向楼梯。然而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两只脚却像是被钉住一样,一股颤栗爬上了他的背脊。
  在他的前方,燕贝儿正一脸惶恐地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被看到了!谢之镜的脑中只来得及浮现出这三个字,随即不容许自己有多馀思考时间,他慌忙迈出步伐,想也不想地就朝燕贝儿的所在跑去。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狰狞,也或许是其他的原因,燕贝儿在看到谢之镜往这边跑过来的时候,她的眼底流露出害怕,忙不迭转身就想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当燕贝儿的衣角滑过门板,惊慌失措地想要将房门掩上的时候,谢之镜已经快了一步的以脚挡住房门,然后在燕贝儿不安的视线下走进房间,反手关起了门。
  看着燕贝儿宛如受惊的兔子退到角落,谢之镜心底的烦躁感却变得越来越重,他大力地踏出步伐走到燕贝儿身前。
  「你刚看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燕贝儿拼命摇着头,白净秀美的脸庞泛着怯意。
  「我警告你,如果敢说出去的话,我……」谢之镜大口大口的呼吸,彷佛要从众多的辞汇中组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我会让那个东西公开的!」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谢之镜清楚看见燕贝儿顿时刷白了一张脸,她紧紧咬着嘴唇,一排的牙印子已经微微渗出血丝。
  看着对方畏惧而且不敢反驳的表情,谢之镜觉得无比的畅快。彷佛要将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一样,他的嘴巴就像是失去闸门的水库,哗啦哗啦地流出了水。
  「都是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有把柄落在小信的手上了!」
  黏稠沉黑的句子从他的嘴里吐出,如同停滞不前的黑水在房间里慢慢堆积,将燕贝儿淹没。
  「可恶,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是你。是你让我变成那样的!我只想过着安稳的人生啊!可恶可恶,都是你毁了我!」
  谢之镜的胸膛不断的起伏,他拿掉黑框眼镜,抹去因为情绪激动而从眼睛渗出的液体。
  燕贝儿缩着身体,安静地、沉默地,听着谢之镜喋喋不休的抱怨。那些句子彷佛带了玻璃碎渣,将耳膜刮得隐隐作痛。
  谢之镜呼出一口气,将黑框眼镜重新戴上。他瞪着从方才到现在都不发一语的燕贝儿,觉得心头的那把火烧得更旺盛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谢之镜跨着大步逼近燕贝儿,如同要发泄不满地,伸手就要扯住她的衣领。
  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要碰到的时候,燕贝儿忽然抬起头,那双本该潋滟着翦翦秋水的眼眸涌现出怨恨。
  「要我说什么?阿镜,犯错的人,明明是你。」
  谢之镜的身体猛地一震,理智在这一瞬间全部回笼。他不安地看着燕贝儿那张美丽却带着憎恨的脸庞,忍不住踉跄了几个步伐。
  「不、不是我的错,是小信他们!都是小信他们威胁我的!」谢之镜慌张地辩解着,然而他的视线却不敢对上燕贝儿那双黑色眸子,只能狼狈地抛下话,颤抖着手指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恶夜同盟…19

  怀着混乱的思绪,谢之镜浑浑噩噩地回到沙滩上继续烤着肉。许桦那双如蛇艳丽的眼睛让他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将这场活动结束。
  过了没多久,燕贝儿也从房子里走出来,回到她的位置上。谢之镜偷偷瞄了她一眼,在那双潋滟着秋水的黑眸里浮现的只是熟悉的胆怯,彷佛先前所看见的憎恨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是,那真的是幻觉吗?谢之镜茫然地思考着,周边的人聊了什么、笑了什么,他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嗡嗡声不断刮过他的耳朵。
  好不容易终于挨过了这漫长的烤肉时间,谢之镜仓促的收了几样东西之后,就将两只手随意往裤子上一抹,浑然无视高河丰不解的眼神,快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上锁,这样就算是陈信和许桦也没办法擅闯了。
  对了,还有落地窗!谢之镜匆匆跑到落地窗前面,将它全部关紧再锁起来。垂在两旁被扎起来的窗帘也被他刷的一声拉上,阻隔任何被窥探的可能。
  将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谢之镜总算可以将紊乱的心思镇定下来。他看了看呈现封闭状态的空间,松懈般地吐出一口气,觉得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完全的放松。
  什么陈信,什么许桦,就连燕贝儿也一样全都见鬼去吧!
  捶了捶有些发僵的肩膀,谢之镜走向被扔在床铺上的背包,所有的东西都凌乱地散落在背包附近,包括他的换洗衣物。
  谢之镜拉了拉衣领,从身上传出的浓厚烤肉味让他厌恶地皱起眉,看样子不洗个澡不行了。
  弯身拿起干净的衣物,谢之镜跋着拖鞋走进浴室里。这个时候就不免庆幸苹果家的房间是设计成套房的模式,如果浴室是共用的话,那么他势必就得面对那个惹人厌的陈信了。
  只要一想到陈信的嘴巴可能吐出的任何讥讽,谢之镜就觉得他的胃几乎快痛起来了。
  陈信陈信,最不该出现在这场聚会的人为什么要如此寡廉鲜耻的跑来呢?就连许桦也是一样!这两个人如果都不存在的话就好了,那么他的生活一定可以更加顺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那两人呼之即来、喝之即去。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可恶可恶!谢之镜紧紧攒着手里的衣服,拼命地咒骂着那两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权利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其他的时间点里,只要有陈信有许桦,他根本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我怎么这么倒霉,明明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害的……」谢之镜喃喃说道。他看着映在镜中的身影,那张时而畏缩时而愤怒的脸孔让他的烦躁感不断加深。
  将视线抽离镜子,谢之镜扭开水龙头,在宽敞的浴缸里放着水。
  水声哗啦啦的不断回荡在密闭的空间,水流所散发的热气不多时就形成朦胧的白雾,弥漫在周遭。
  谢之镜慢慢脱下衣物,光着身子走向已经注了八分满的浴缸。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沐浴球丢了进去,随着水流的冲注,水面上很快就泛起了绵密的泡沫。淡淡的水果香彷佛可以让人身心放松,连一直紧绷的神经都不自觉跟着松弛了下来。
  谢之镜嗅着窜过鼻间的苹果香味,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扣掉陈信、许桦的存在,这次的聚会还是有不少好事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苹果的别墅过夜,甚至使用着跟她同一牌的沐浴球……一想到这里,谢之镜就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享受泡澡的滋味。
  他先伸出手探了探水温,确认温度适中之后,才将一只脚跨了进去,然后是另一只脚,接着是身体、手臂,以及脖子。当除了头颅以外的部位都浸在热水中的时候,谢之镜满足的眯起眼,手指轻轻碰触着那些泡沫,任由舒服的滑腻感充斥着全身。
  他仰着头看着上方同样被白雾渲染的天花板,两只手搭在浴缸的边缘,放任着身体轻轻漂浮。水温的舒适感几乎让他的眼皮都快忍不住垂了下来,如果不是大脑还意会到这里是浴室,说不定他真的会在水中睡着。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谢之镜不时制造出的水声,带着苹果香味的泡沫被他掬在手上把玩。原本还盘踞在心底的不满情绪随着滑过水面的浓馥香味,慢慢地退了不少。
  至少谢之镜的心里现在所想的只有苹果,陈信与许桦的身影已经被他狠狠地抛至脑后。在这种神圣的场合,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去找苹果聊天;说不定从苹果的身上,也会传出跟自己一样的沐浴香味。
  谢之镜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傻傻地笑了起来,毛巾搓揉着身体的动作也更用力了。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刷着后背,宽广的浴室里飘着歌声和水声,显得有些嘈杂。
  然而除了这两个声音之外,从浴室的门板外突然隐隐约约地响起了第三道声音。
  喀的一声脆响,很像是门锁被人解开的声音。
  察觉到这个声音出现的同时,谢之镜立即闭上嘴,将剩馀的音符全部锁在喉咙里,就连搓揉身体的手都停下了动作。浴室里一片安静,安静得像是掉根针都可以听得见。
  「是、是谁在外面?」迟疑了数秒之后,谢之镜试探性地开口询问,然而浴室外的房间却充满着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诡异的沉闷飘浮在空气中,谢之镜紧张地盯着门板,猜测着下一秒会不会有人突然把门推开。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等了好一会的谢之镜却再也没有察觉到一丝动静。
  「是错觉吗?」谢之镜喃喃低语,他哗啦一声地从水中站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条大浴巾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