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
“噢,不多不多,才一千二百六十万!”
一千二百六十万!
借了一百五十万,才过了半年左右,怎么就涨到这么多了?即使是驴打滚地滚,半年时间也涨不到那么高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人?你不是只借了一百五十万吗?”
当我再扭头去看雅人的时候,他的头已经埋进了两条腿里。
“是……那样,可……实际上……我……奔驰车……”
“什么?你还买了辆奔驰车?”
我不由地想站起来,后面的佐竹一把摁住了我。
“当然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
“噢,是这么回事,你朋友那次从这儿出去时,顺手偷走了我们的一辆奔驰车。”
怪不得呢,那样的话,半年少说也能凑出这个数来。再者,把车送去关系户那儿一修,修理费不是要开多少就是多少。
看来,雅人是让这伙人给玩了。
很清楚,现在去跟他们理论,他们是不会理你的,很有可能还会把事态弄得更糟。
大肚子满足地朝我笑着,把腿往我这边挪了挪说道:“我想短时间内你们恐怕没法凑齐这笔钱吧,勉强去弄钱,对你们好像太残酷了些。”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敷衍着点了点头。
“这样,我这儿有点活,你们给我帮个忙怎么样?”
这次,我没敢再轻易地点头。
“怎么样,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帮我送点货,顺便,你们还可以出国旅游一趟。”
真是那么回事吗?这下,我终于弄清了这帮家伙的真正目的。
什么海外旅游,是去运毒品吧。
像身后佐竹这样的,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别说让他去运毒品,就是不带毒品,一进机场也会先引起海关的注意的。要是带了,一检查那不就露馅了吗。为此,这帮家伙老早就开始物色新的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人去运毒品。这不,他们把目标定在了我们俩身上。
“手冢先生,这对你们可不算是什么坏事吧。”
我不是老好人,也不是傻瓜,谁愿和这帮不知廉耻的家伙正面交锋。我故意皱起眉头,盘起胳膊,若无所知地说:“哎呀,真是不巧,我最近没办护照。”
涉外部长笑了起来,再次把那臭气冲天的嘴巴凑了过来:“这个请放心,我们的分公司有专门经营旅游代理的,只要打个招呼,用不了一周就办妥了。”
这关怀简直是无微不至啊,都快让我们掉下眼泪来了。
“可,我讨厌打预防针的。”
“你放聪明点儿,小子!”
火气太大的佐竹又忍不住了,伸手又要来抓我的脖领子。
“别胡来,混蛋!”
大肚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不由分说,朝佐竹就扔了过去。烟灰缸击中佐竹的肩膀又弹了出去,飞向了墙壁,就听“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碎片撒落了一地。
大肚子一边拿眼瞪着我一边用手摸索着戒指上的硕大的宝石,好像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
“好了,如果你是个男子汉,那就请你对你自己说过的话负点责,造假卡也行,干别的也行,随你的便,但那钱连本带息可一分也不能少。”
“小子,只能给你一周的时间,多一分钟也不等。”
涉外部长像在谈判桌上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有一周的时间!雅人哆嗦了一下。
我扫了一眼这帮家伙。
“只要还上钱就可以放雅人了是不是?”
意外的是,大肚子竟冲我摇了摇头。这让我莫名其妙。
“不,你的朋友现在就可以放了,我们这里只存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像这种废物,留他何用。”
就见他一摆手的当儿,雅人从那间特别的屋子里翻滚了出来
我大吃了一惊,正准备仔细看看,佐竹走了过来,气急败坏地说道:
“看到了吧,小子,想逃走这种傻事最好连想也别想,否则该轮到你们的家人哭了。”
“喂,这可和家人没任何关系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是我,同样,雅人是雅人,男人过了二十岁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和家人没什么关系了。这帮家伙肯定早就调查好我们两家的情况了,好一步一步地逼我们去替他们运毒品。
大肚子阴险地冲我们笑着说:
“手冢先生,我们就是靠刺别人的痛处为生的,因为这是最近的路。你们俩小时候过得都不好,可你们的老爹老妈都还健在,千万可不能干不孝的事儿呀。”
我不由地咬紧牙关,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沙发套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涉外部长笑着从左边凑过脸来,臭气紧跟着又扑面而来:“怎么样,小子,下周同一时间。抓紧时间去造你们的电话卡吧。”
雅人脚跟不稳,步履蹒跚,我只好借他个肩膀,这样才得以从乱七八糟、灯光昏暗的楼梯上走下来。
身后,佐竹跟来“送行”,一身的首饰毫无规律地响个不停。期望让他拿出点待客的热情,伸把手过来,那简直是梦想。他还不具备如此高的修养。
下得楼来,近处就有一排常见的罐装饮料自动售货机。
“啊,电流枪!”
我猛地想起了我的电流枪,回头问还在楼梯口的佐竹。
“那个么,做担保了,一周后拿钱来换吧!”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肯定是想自己拿去试吧。唉,没办法。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夹出一枚硬币来,径自朝自动售货机走去。
“雅人,你来点什么?一定口渴了吧。”
“……不好意思,来罐乌龙茶吧。”
佐竹好像一下子对我的举动产生了兴趣,把脸凑了过来。
“哈,小子,你也会老老实实地付钱啊!”
“当然了,不过,找回来的钱总是比我花的钱多。”
“什么意思?”
我又从包里夹出一枚硬币,把它递到佐竹的鼻尖前,佐竹这下瞪大了眼睛,几乎狂叫起来。
“这是什么呀?难道是什么地方的钱不成?”
“告诉你吧,这是一泰株,泰国钱。”
“这东西也能当钱用?”
“现在虽然出来一种新的硬币,但这种钱在泰国还是相当普遍。看它的外表,和日本的五百元硬币大小差不多,原材料也大体相当,大多数自动售货机都区别不了。你试试看。”
说着,把一泰株递了过去。
“一泰株也就相当于五日元,不值钱,就白送你了。相识一场,做个纪念吧。”
“才值五块钱?”
看来这家伙虽然整天在找运毒品的人选,他本人至今还没出过日本吧。他颇稀奇地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雅人从旁边捅了我一下,他好像察觉出我要干什么了。我瞪了他一眼,接着把头扭向佐竹。
“试试,能用的。”
佐竹真的照我说的把钱投进了售货机,很快,显示屏上显示出红色的字样:“五百日元”。
“还真的能用!”
佐竹德下选择键,要了杯咖啡。
我冷不丁地插嘴问道:
“啊,没留下指纹吧!”
“你说什么?”
佐竹扭过头来,这时带有他指纹的硬币早就滚进了自动售货机里,从里面出来的是一杯咖啡和找回的零钱。
“最近警察好像对私造硬币查得很严,情节恶劣的要判三年以上徒刑呢。……不过,如果在警察局里没有指纹备案就没什么大妨碍。”
佐竹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我猜的没错,这家伙肯定有过了不起的前科,指纹在警察局的微机里肯定留有备案。
佐竹手忙脚乱地就要往外掏钱。
“喂,怎么才能拿出来?”
“哟,听说现在的售货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发警报,你可要注意啊!咱们拜拜了。”
“喂,小子你别走!”
我拉着雅人,回头冲叫喊着的佐竹摆摆手,飞快地从楼前撤了。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一点,末班电车也没了。
我们先钻进车站后的一家游戏厅,在这儿暂时可以消磨点时间,等等明早的头班车。
游戏厅里全是些十来岁的孩子,他们也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无家可归,只好泡在这消磨时间。他们很少聚在一起大吵大闹,大都是一个人守着一台游戏机,紧张地扳动着操纵杆。回想起来,我和雅人最初也是在这样的地方认识的。当时的我,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没有立足之处,只好常逃学,换下校服到位于新宿附近的游戏厅消磨时光,时间一久,常在此碰面的几个人也就熟了起来。
我们像是第一次与外界的人打交道一样,从提心吊胆到互敞心扉,慢慢地,我们成了朋友。雅人就是我这样认识的人当中的一个。
如今想想,从开始认识到现在,始终和我保持联系的也只剩下雅人一个了。其他的伙计们渐渐地都从我的身边消失.最后不知了去向。大概,我和雅人之所以至今还能常出入这种地方,是因为我和雅人虽然都老大不小了,但仍然未能真正长大吧。
“真对不起,道郎!”
雅人把贴了湿面巾纸的脸又一次垂了下去。他那细小的声音在游戏机声的干扰下更加难以听真切了。以前可从没如此懦弱过呀!还好,噪音也给我们的悄悄话提供了方便。
“喂,你没听说过‘自我破产’吗?”
“呆子,那帮家伙能理这个?”
“一千二百六十万啊,别说摸过,见都没见过呀!”
我何尝不是呢?可雅人的感叹听起来就感觉此事好像与他根本无关似的。
在铁工所,雅人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工人。我呢,一年前被公司开了出来,至今每天还过着无法向人炫耀的“打工”生活。我们两人的年收入加在一起,撑破天也就够其三分之一。
我被解雇,其实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改造一下公司的微机,摆弄微机里的部件时,不小心把公司二十多年来的经营数据全部给弄丢了。咳,像这样的失误谁不会犯上几次,太平常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两个人谁都和钱没缘。世上肯定有拿一千二百六十万当零花的人。可是,对于我们来说,一千二百六十万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云彩一般高不可及。
我又从包里夹出一枚相当于一百日元的十韩元硬币来,为不让指纹留在上面,我尽量用指甲尖夹,把它投进了游戏机。不知这台机子是什么时候购进的。开始的竟然是“搬箱子”游戏。
我一边心不在焉扳动操纵杆,一边跟雅人说:
“最近,造假卡这行当又加进来不少没工作的伊朗人,行情一直在跌。一张卡好了能挣二百,这样算来,我们一周至少要造出六万三千张卡,并且还要卖出去才能凑够一千二百六十万。”
“那,用泰株怎么样?”
“傻瓜,一泰株买一罐饮料找回三百九十元,照这样算,一千二百六十万大略需要二万两千多枚硬币,这么多的硬币我们到哪儿弄去?”
当然,飞到泰国弄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需要护照和旅费。而且,关键的是,如此多的硬币带入飞机本身就不可能。就算让你交了超重费,但经X光检测,这么多的硬币可就无处藏身了。
“那再弄个电焊枪也和这没多大区别了。”
我不得不点头。用高压电流破坏电脑程序盗钱,这只能限于一些老式的售货机,而且,还不一定每次都能得到最大限额的钱。
即使每次都能弄出五百块钱来,要凑足一千二百六十万,至少要两万五千次,这样的话,期限是一周,一天至少要行动三千五百次。
况且,如果只盯在一台售货机上,万一超了负荷,微电脑就可能损坏,这样,至少一天要预备一千台以上的老式售货机子。
这样的事,终究是不可能的。
而且,如果发现有大量的售货机被破坏,肯定会引起警察的注意。一味地蛮干,到头来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们干活儿,一次弄到手的钱都是有数的。反过来说,正因为钻的是小空子,所以至今没有光荣过。要想一次弄到手一千二百六十万,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游戏机也好像在暗示我们的结局,显示灯闪着,又该加钱了。好一会儿,我们两人都垂着头,任凭游戏机发出的电子音在轰鸣。
终于,雅人抬起青紫的脸开了口:
“我,要……去……运大麻!”
我不知哪来的劲,冲他那青紫的脸就是一巴掌。
“疼死了,你……你干什么?”
“你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