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
“你们……”
“所以,你应该火速干才是。我再跟你联络。”
电话挂断了,但是,他那刺耳的笑声还留在我的耳边,挥也挥不去。
验钞机的解析作业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传感器的检查内容,跟ATM的基本相同。只要用存人进软盘的数据,将我以前跟雅人造的假钞用最新器材再现后,就简简单单地Pass了。
只是,打印机的机种跟以前有所不同,所以墨盒的浓度有微妙的差别,需要进行若干的色调调整。
从充斥大街小巷的自动售货机的数量来看,还有很多的验钞机没有进行防备我们的假钞的改良工作。
既然是好容易才干一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又用刚买来的高性能的扫描仪,把一万元钞票的图像重新输人了电脑。显像度是最大的600dpi,换算成胶版印刷,相当于三百线。这个数字可以跟蛮不错的美术书的印刷密度相匹敌了。
我参照着软盘里输入的色调补正的标准进行了修正,又用同样是今天刚刚买来的高性能的打印机打打看。输出标准,当然也配合着扫描仪的显像度,设置成600dpi。的确,跟头一次的假钞相比,印刷效果是截然不同。说让人误以为是用真钞拍出的照片,可能有些言过了。它仍然带点打印机特有的光泽,不可否认多少显得廉价了一些。但是,即便如此,如果掉在路边,大多数的人首先都会觉得它是张真钞,而把它捡起来。
我试着让它从验钞机里通过。
钞票没有倒回来,完全地通过了。
试验完毕。接下来的就是三万张的打印作业了。B4的纸上可以并排六张,所以就需要五千张纸。而且还必须经过正面、反面、以及水印这二个阶段的打印作业。假定一张纸的打印要花三分钟,那就需要一万五千分钟一一即二百五十小时。即使一个吨儿也不打,接连干的话,也要用去十天的时间。而且,还必须把它们裁成真钞大小,到完成,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呀!
我改变计划,开着小货车再次赶往秋叶原。
这次,我在旧电脑店里买了两台很合算的电脑。打印机呢,因为要超负荷运转,所以又添了两台最新型的。这样,打印时间就可以缩短到三分之一了。
资金只剩下四十万元了。
最后是纸的采购。
跟上次一样,我也避开了全部在一家纸店订购的做法。我分别给五家店打了订购电话。这五家店,不仅有东京的,甚至还包括富士市内的绘画用品店。当然,不用说还大量预定了假钞用纸以外的纸。因此,资金几乎见底了。
那天,我把小货车停在荒川堤上,在车里假寐了一会儿。
先是雅人,现在又是老头。虽然我也知道为了接下来造假钞,我也应该趁着能睡的时候睡一会儿,可是却很难睡得安稳。
第二天,纸店刚一开始营业,我就出发去东京和富士的五家店里购买纸张了。至此,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了。回到厚木的仓库,我马上开始了假钞的打印。时间是一分钟也不能浪费了。
我同时开动起三台电脑和三台打印机。一台负责正面,另一台是反面,最后一台是水印,这样一张完整的假钞就印出来了。
接下来的就是脑子也不用转的单纯的作业了。我一边机械地动着手,一边拼命地思考着今后的事情。
这些假钞,只要有时间,就能完成。问题是那以后该怎么办。
江波说了,只要给他三亿元的假钞和新版的原版,他就会把老头放回来的。但是,我可不打算就这么受着,我可不是那样的好人。
耳边隐约传来手机的响声。
半睁开两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工作台上,脸埋在停下来的打印机前堆积如山的纸堆里。原来,不知何时,我竟然睡着了。
通风口外边一片漆黑,夜晚的冷风发出噢噢的响声,从仓库那扇破门的门缝里钻了进来。打印以来,到今天正好三天了。我这么不眠不休地持续工作,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剩下的大概只有四百张了吧。看来,至少明天就可以印完了。
我缩缩脖,摇摇头,拿起了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
“干开了吧,年轻人。”
又是江波那听了让人腻的低音。
“托您的福,还很顺利。您那里始终催得紧,我连安心睡觉的空都没有。”
“人嘛,还是趁着能干的时候干干的好。不要像那个老爷子那样,身体都不听使唤了,那可就完了。”
我咬紧牙根,拼命保持住平静。
“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让我看到老爷子平安无事,我是不会给你一张假钞的,我可是说到做到。”
“我也不想啊。因为老头不吃饭,咱们每天都花了心思,给他用兴奋剂。你真要是担心老头,那就快点干好它吧。”
“明天印刷就能完成了。”
“哟,干得不错嘛,年轻人。”
“如果你们来裁纸的话,后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打住。你先给我们送来四五张。我要用这儿的兑换机检验一下。要是屁用也没有,那我可饶不了你。”
“谁会干那种蠢事呢。你可别把我想成街边的小混混了。”
“不错啊。我倒有点喜欢你了,勇敢的年轻人。你都可以在我们这儿数第一了。好吧,小子,我就做梦也盼着你送来裁得漂漂亮亮的假钞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邮局,发了封寄往东建金融的快件。这样,明天应该就能寄到了。所以,假钞的交接,最早也要在那之后了。我站在邮筒前,内心祈祷着老头能撑到那时候。
打印作业在第四天的晚上十一时三十六分结束了。考虑到作业中会出现差错,我就印了五千零二十张—共计三万零一百二十张假钞。
接着,我连个盹也没打,晃晃被睡魔折腾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直接进入了裁纸作业。跟上次一样,我也做了个跟纸币大小相同的模子,把它扣到纸上,用裁纸刀裁去多余的部分。
我的手不停地动着,时不时脑子发昏,没了意识,差点儿连手指都被裁去了,这实在是危险。为此,我就小睡了三个小时。然后就一个劲儿地裁了下去。
和雅人一起造假钞时的兴奋劲儿,我现在可一点都没有。内心充满的,只是难以言表的愤怒和空虚。这,绝不是我所追求的造假钞。因为通过了送来的识别机的检验,所以,这三万张纸实际上价值已经相当于三亿元了。但是,在我的眼里,那只不过是些破纸片罢了。倒不是因为我必须把它们交给东建兴业的家伙们。而是因为,它们只不过是些伪造的东西。不管它是怎么钻了机器系统的空隙,也不管它是怎么巧妙地抓住了迄今为止还没人注意到的漏洞,它都只不过是以机器为对手的冒牌货,不是真东西,不是值得一个男人丢开一切、抛弃了二十二年来熟悉的名字、理头苦干的事业。这种事,简直是一文不值。
我想造的是真东西,是那种让人震颤的、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是假的“地地道道”的真东西。绘画和艺术品也有足以乱真的鹰品存在,但是,那绝不是真货。只有完美的假钞,才能成为真东西。为了这,无论如何,我也必须救出老头。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过五分,不知从哪儿隐约传来了手机的响声。肯定是昨天的那封装了假钞的快件寄到了东建金融了。
我把手放在僵硬得像铁板样的腰上,伸了伸腰,拨开面前的堆成山一样的裁下来的碎纸堆,从里边挖出了那部手机。
由于裁纸作业所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桌子上还剩下将近一千张打印好了但还没裁的纸张。日历又翻过去一页了,我的眼也花了,手也软了,作业速度明显下降了。专门用来防止指纹的白手套,指尖也绽开了,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怎么样,样品检验结果?还满意吧。”
一拿起电话,我就问道。
江波这次不滚润喉糖了,他像是很佩服似地出了一口气。
“好得很。不论放进我这儿的哪台兑换机里,都很好用。而且,外观也比预想的要好多了。虽然手感稍有不同,但做商品来用很可以了。我在这儿期待着你把原版送来给我了。”
“您这么夸奖,真是不敢当。到明天,三万张,差不多能准备好了。”
“确实吗?”
“百分之百。”
“那这真是太好了。那,明天下班以前,请给我送到西池袋支行吧。”
听了江波这么从容不迫的话语,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别开玩笑了,江波先生。”
“我像讨厌竞选前的诺言一样讨厌鳖脚的玩笑。”
“让我拿着三亿元假钞进入黑帮的事务所,对你们来说不正是肥猪拱上门吗?”
“年轻人,别老这么怀疑人嘛。圣经里不是也有一句话说,要爱你的敌人吗。”
江波嘴里这么说着,自己先就哧哧地笑了出来。他一开始就明白我是不会上钩,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信奉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这边可是被你抓去了老头,至少,交换方式该由我来定吧。”
“喂喂,从来都是抓走人质的一方指定的吧。”
“那是在犯人身份不明,而且赎金是真钞的情况下。”
但是,这一次,犯人是谁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我也是因为心里有造假钞这个鬼,不能向警察求助而已。
“既然咱们心里都有鬼,那就干脆一半一半吧。”
“也好。”
江波的低音压得更低了。
“但是,我们要当场随便抽出几张钞票来进行一下识别试验。我可警告你,不能有空签。”
“OK。交接地就定在东名高速的下车线(驶离东京的车线)了。”
“嗬。你是要那样驾车逃走吗。”
“地点在神奈川县的海老名停车区。晚上八点你带着老爷子来,等在车里。”
“明白了。”
“只是,你要带上手机去。晚上八点整时给我的手机来个电话。”
“等一下,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在停车区露面。”
“就像那一次一样,停车区要被你们给包了,我不就惨了。”
江波倒吸了口凉气。
“年轻人,你真是越来越中我意了。明天之前,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还是跟我们一块干吧。”
“明天晚上八点,我等你电话。”
说完,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捡起一块小石头,再一次环视了一下黑暗的小路,确认四周无人后,就爬上了电线杆子。
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很可能会去报警的。不,我现在更应警惕的是东建兴业的那帮家伙们。由于跟我和老头多少有些关系,幸绪她们家恐怕早已被监视起来了。但是,我仔细看过了,哪儿都没有那种感觉的车子。当然,他们也会在附近租间公寓,躲在窗帘后进行监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到了明天,我一定会出现在交接地点的。再投入资金这么进行监视,应该没什么必要了。
当然,打个电话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跟幸绪再见上一面。
等我爬到二楼窗户附近,就朝着幸绪房间窗玻璃掷出了那块做联络信号用的小石头。
立刻,有个身影迫不及待地走近了来,打开了窗子。
“没让人看见吧。”
“你想我能吗?”
“人家担心嘛。喂,快进来。”
好好。我把脚从电线杆上挪到一楼的屋檐上,紧紧抱住幸绪房间的窗框。哎呀,感觉怎么像避开严肃的父亲、偷偷幽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呢。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真服了你了。”
幸绪嘭地关上窗子,撅着嘴,盯着我。
我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
“哎,真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间,这么简朴呢。”
屋子里只有张桌子和一个多屉柜,女孩子的必需品还有布娃娃、玩偶啥的一个也没有。
幸绪精疲力尽地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地板上。
“当然了。因为行李己经打好包,运到下面去了。”
“是吗?搬到哪儿定好了吗?”
幸绪的短发头无力地点了一下。
昨天,竹花印刷已经正式决定清理公司了。老头现在又被抓走了,所以,很遗憾,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他们已经跟帝都银行谈妥了,竹花印刷让出公司的土地,而竹花印刷所开出的全部期票都由帝都银行来负担。尽管如此,由于还有二千多万元的差额,这些都要由幸绪母亲来负担。所以,事到如今,也就不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