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眨眼干杯
“你昨天才与被害者见过面?”
松谷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是的。”芝田点头说。当时的报告,他已经在昨天整理好了。
“听说被害者生前对牧村绘里的自杀抱有疑惑?”
“是的。”
“但目前她还没有掌握任何证据——昨天你们见面时,是这样的吧?”
“她是这么说的。”
芝田的话语显得很谨慎。而且当时由加利也未必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说出来了。
“如此说来……是在昨天到今天的这段时间里,情况出现了变化?”
松谷这话感觉并不是在问芝田,而是在自言自语。
芝田一声不响地从松谷身旁走开,冲着趴在地上仔细检查的鉴识人员问道:“有没有发现毛发之类的东西?”
带着金丝眼镜的鉴识人员两眼盯着地面,摇了摇头。
“目前还没有发现,地上的头发估计全都是被害者自己的。”
由加利是做陪酒小姐的,当然是留的长发。
“那,指纹呢?”
“采集到了一些,不过估计希望不大。凶手行凶时大概戴着手套,放门把手上也只有被害者的指纹。”
“茶杯上的指纹呢?”
“同样也全是被害者的。”
“原来如此。’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只茶盘,盘里有两个茶杯,让人感觉今天曾有客人来过。
芝田直起腰板,就见直井进屋来对松谷说道:“隔壁的女子说,她记得今天这里似乎曾有客人来过。三点左右,这间屋子里曾经发出过响动。”
据直井报告说,今天在该女子出门前,隔壁的房间——
也就是由加利住的这间屋子的门铃曾经响起过。当时由加利似乎曾打开过门,说了句“你好”,但是却并没有听到对方说话。然而对方却的确进了由加利的房间,当时的时间大概是三点。因为那位女子也是刚刚才回到家的,所以她也不清楚由加利房间里的客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三点时曾有客人来过……如果来人就是凶手的话,那么七点之前,被害者和凶手又曾干了些什么呢?”
松谷抱着双臂思索了起来。由加利的死亡推定时间,就在七点到八点之间。
“感觉应该不只是谈话这么简单。”直井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说道,“这屋里可真是够乱的啊。”
“嗯,凶手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会是在找什么呢?”
“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必如此费神了。”
此后,芝田和直井决定找香子打听一下情况。香子在一楼的停车场等候,估计这会儿她的情绪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
香子正在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无比悔恨。一想到自己之前其实能救由加利一命这一点,她就自责不已。
今天上班,听说有个自由陪酒无故制席时,香子便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了。下班后,又听说那个陪酒小姐就是由加利。香子心中就愈发地不安。之后的那通电话留言让她确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立刻赶了过来。
刚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时,如果香子立刻打电话联系芝田的话,或许由加利就不会死了。一想到这一点,香子的心便会往下一沉。
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在身旁陪着,香子坐在警车里静静地等待着。见芝田和直井钻进车里,香子本以为他们准备带自己到其他地方去,结果他们只是来找自己打听情况,并没有准备到任何地方去。
尽管如此,对方提的问题,却也全都是些芝田知道的事。当初找房东借来钥匙的人是芝田,而且对于发现尸体的状况,他知道的也比香子要详细得多。
“由加利是在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芝田问道。
“当时我去了美容院,所以估计应该是一点多吧。我估计自己还会回来一趟,所以设了电话录音。”
要是香子当时迟一些再去美容院的话,或许她就能直接知道由加利到底要和她商量些什么了。
“之前她是否有告诉过你,却瞒着我们的情况?”
香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你了。”
“即使只是你的推测也没有关系。”芝田先说明了一句,之后接着又问,“你觉得凶手在寻找什么呢?看到屋内被翻成那副样子,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我也觉得奇怪,但我却想不出来。她的手里应该是没有什么证据的才对。”
悲伤再次从心中涌起,香子用手捂住了脸,芝田和直井再没有问她什么了。
翌日下午,芝田和直井一同去了趟班比夜总会的事务所。和上次来时一样,社员们似乎都在各忙各的。整间屋里电话响个不停,或许其中也有打来询问真野由加利之死的电话。
见没有答理自己,芝田二人径自从屋里走过。丸本正在窗边的桌旁看报,见到两名刑警,他赶忙合起报纸,站起身来。来之前芝田就打电话联系过丸本,说是警方要找他询问一些有关真野由加利之死的情况。
和上次一样,丸本把二人带到了用板子隔成的会客室里。
“听说被杀的人是绘里生前的好友,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丸本主动开口道。
虽然他一脸严肃的皱着眉,但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并没有人知道。
“您完全不认识这位真野由加利吗?”芝田问道。
“不认识。”丸本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依旧是那样平静如水,“毕竟之前我也就只和绘里交往了一个月左右,对于她的朋友圈子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丸本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这种话,但每次听到他说这话,芝田都会感觉他有些惺惺作态。
“那您之前是否见过真野小姐呢?”
直井在一旁问道。
“没有。”丸本立刻回答道。
“可她不是曾在您这里干过活儿的吗?昨天本来她也应该过来的,难道您就一次都没见过她?”
丸本撇起嘴,搔了搔下巴。
“我自己并没有见过她。是否临时征召自由陪酒,这些事是有专人负责的,而我就只管批准申请就行了。”
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说他这个社长是从不过问这些杂事的。
“在绘里的葬礼上,您有没有见到过这位真野小姐呢?”
芝田推测之前由加利应该也出席过绘里的葬礼,所以他尝试着问道。然而丸本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嘛……当时我没有出席那场葬礼。”丸本说道。
“您没去?为什么?”
“我觉得我没资格去……想来绘里的父母应该也不想看到我的。我曾经发过电报,也送去过香烛,但那些东西却全都被对方给送回来了。”
丸本闭上嘴,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芝田难以判断对方这表情究竟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但从心理上说,恋人死去,丸本居然连葬礼都没去参加,这样的行为让芝田感到难以释然。
“有关绘里自杀的事……”直井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之前是否曾有人找您问过情况,或者是告诉过您些什么?”
他大概是考虑到由加利或许曾经来找过丸本,所以才这样问的。但丸本却说从没有过,彻底否定了直井提出的问题。
无奈之下,芝田和直井只得决定暂且告退。
再纠缠下去的话,结果就只会适得其反。几人站起身来之后,直井顺口问了一下丸本昨天白天到夜间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不询问一下的话,上司是会说没法写报告,跑来找我们麻烦的。请您不要见怪。”
“我没有见怪,其实你们的工作也挺辛苦的。”说着,丸本掏出一本写满了行程安排的小册子,继续说道,“昨天我在公司一直待到下午四点,之后上班去逛了一会儿。我到银座去吃过饭,喝过四口酒之后就回去了。”
芝田向丸本仔细询问了吃饭和喝酒的店名,记录到了手册上。只不过丸本却说具体的时间他自己也记不得了。直井告诉他说之后会去调查清楚。
离开会客室后,芝田和直井见了一下那个聘用陪酒人员的负责人。对方面色白净,身材矮小,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据这名男子说,由加利是在绘里自杀三天后找到班比夜总会来的。当时由加利是直接找上门来的,而当时丸本也的确不在。
“听说她是从皇朝夜总会里出来的,我们也就基本放心了。如果能时常配备有几名自由陪酒的话,那么遇上紧急情况就会方便许多。近来自由陪酒的人多了不少,那些想当歌手和艺人的女孩也需要有去听课的时间,而要是做了常规陪酒的话,可就没那么自由了。”负责人似乎话不少。
“对于前些日子的那场自杀骚动,她是否曾说过些什么?”芝田问道。
“这个嘛……”男子偏起头想了想,“当时她曾说过些无关痛痒的话,不过我却没有在意。”
“是吗?”
道过谢,芝田和直井便离开了班比夜总会的事务所。
新宿署的搜查本部里,松谷正等待着芝田和直井的归来,打算询问一下二人见过丸本之后的感想。听直井简木地讲述了前后经过之后,松谷也露出了一脸复杂的表情。这事感觉挺难判断的。
几人决定尽快去确认一下丸本的不在场证明。
“有关由加利与其他男性之间的关系,你们是否查到些什么了?”
报告过情况之后,直井问道。至于搜查方针,分成了本案与绘里自杀一案有关无关两条线。如果两者无关,那么首先需要查明的就是被害者与男性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警方也在由加利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记录着多名男子名字的电话簿和大量的可疑名片。
“目前正在分头调查,但被害者的交际范围似乎也挺广的。学生、工薪族、酒吧经理、体育教练、摄影师、创意设计师……简直就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其中甚至还有围棋老师。”
松谷翻阅着手册,面色阴沉地说道。
“其中是否存在有可能会与绘里的自杀有关联的人呢?”芝田问道。
“似乎没有。这些人感觉就只是些过客一样。”
松谷用食指弹响了手册。
随后,芝田恳请松谷批准他到名古屋去一趟。芝田认定绘里的死必定与本年前高见雄太郎被杀的事有关,他希望能够重新调查一番。
“这事刚才我已经和课长提过了,他也正准备派人过去一趟。只不过行动时可千万不木刺激到爱知县警。对他们来说,这件案子早已定案,如果让他们感觉到我们是在老调重弹的话,那么今后就别想让他们协助办案了。”
“我知道了。”
或许自己能在名古屋有所斩获——芝田心中有这样一种预感。
。
夜里,四处奔忙的刑警们全都聚集到一起,开了一场报告会。
首先出来的是解剖的结果,死因以及死亡推定时间并没有太大的变更。值得一提的是,被害者死前曾服用过安眠药。关于这一点,鉴识科人员也报告说,他们从现场的一只茶杯中检测出了微量的药物。
然后是从住在由加利楼下的学生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据该学生说,五点左右,由加利的房间里曾经传出过响动。当时该学生还以为楼上是在打扫房间。
接着是由加利与男性之间的关系。从结论上来讲,由加利最近并未与任何男子见过面。虽然有两名男子邀约过她,但都被她以近来太忙的借口推辞掉了。
从不在场证明上来看,也是有人有,有人没有。毕竟,光是和由加利发生过肉体关系的男子,其数目就多达九人。其中的三人甚至已根本想不起由加利是何许人了。
而丸本的不在场证明却已得到了确认。七点之后,丸本的确是在银座,除了服务生之外,还有好几个人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是无误的。虽然丸本在这个时点行凶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了,但是……
“我接下来木说的事,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疑。”负责调查男性关系的一名搜查员故意卖关子说道,“案发前晚,有名男子曾接到过真野由加利打来的电话,该男子是名创意设计师,据他说,当时由加利曾在电话里问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松谷的话刚问出口,他身旁的芝田便已探出了身去。
“当时由加利问该男子是否知道一家名为‘华屋’的珠宝店,又问说是否知道‘华屋’的社长是谁。该男子回答说不知道……”
“华屋?”
芝田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喂,是我,真野由加利。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今晚下班后你抽个时间出来吧。拜托了……”
由加利的声音在香子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虽然彼此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香子却感觉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一位挚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