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1-165





  刘今墨不愧为江湖上的武学奇人,又在雁荡山中师从清末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多年,当突感腰后气场有变,体内下意识地猛地提气护穴,虽然未及护及全部,但左志室穴却基本保住了,尽管如此,也还是承受不住吴楚山人耗尽全身真气的一掌。
  他的身体被击得飞起来,倒撞墙上,腰椎以下已经失去知觉,双手臂也暂时麻痹了。他暗道,此次栽了,我命休矣!
  吴楚山人用尽了残存的真气,喉咙一甜,喷出血雾,眼见着是不行了。
  “你……”刘今墨惊愕地望着吴楚山人,说不出话来。
  山人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艰难地说道:“寒生,快,快去灶间取来铁斧,照着他的天灵盖正中砸下去,不然等会儿他缓过来就麻烦了。”
  寒生愣住了。
  “快去呀,否则就来不及了!”山人的鼻子和嘴里涌出大团大团的鲜红的血泡泡。
  寒生机械地迈着步子走到灶间,拎起靠在火塘口处的一把铁板斧,返回到屋子里。
  刘今墨瞪着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寒生。
  寒生缓缓地举起了铁板斧……吴楚山人欣慰地合上了眼睛。
  “快砸呀,寒生,等一下他缓过来后可不会手软的。”山人半晌未听到动静,不甘心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催促道。
  寒生望着刘今墨的眼睛,手中的铁斧似有千斤重。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自幼受父亲治病救人的教诲,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要亲手杀人,他下不了手。
  “山人叔叔,我不能杀人呀!”寒生哀求的目光望着吴楚山人,手中的板斧缓缓放下了。
  刘今墨的眼光中露出一丝喜悦的期望。
  山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寒生重又举起黑乎乎的板斧,口中带着哭腔:“是天灵盖的中间么?”
  刘今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他知道这下完了,自己运气冲关刚刚冲开一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自己当年只有十岁,在雁荡山亲戚家的后山玩儿,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个人,他的师傅,癞头老僧。
  他还记得那个癞头老僧乍一见到他时,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阴阳怪气,吓得他两股战战,想跑都迈不动脚步。
  癞头老僧用手轻轻一指,自己浑身就已麻木。他被夹着翻山越岭,耳边呼呼唤风声像飞似的,最后来到了一个好深好深的山洞里,一晃就是十多年。这些年里,他学会了老僧的全部武功,两人相依为命,就像是父子一样,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早已淡忘。
  终于有一天,老僧病了,临终之前告诉他,他姓梅,叫梅一影,是当年光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帝囚禁瀛台,郁郁而死。他被贬为烧火太监,从此后,他一直默默无闻地在紫禁城里烧火做饭,没有人注意过他,也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就是大内皇宫里的第一高手。
  “你该回家了,你陪伴我的晚年,让我不致寂寞,我很欣慰,现在,你该还给你的生父母了……”当晚,老僧就死去了。
  刘今墨凭着记忆找回自己在青田的家……

  正回忆到这儿,耳边板斧裹挟着风声落下。
  “噗”的一声闷响……
  刘今墨睁开眼睛一看,铁板斧摔在了地上,寒生默默地走到了床边,扶起吴楚山人转身背在后背上,然后走出了房门,经过躺在地上的刘今墨时,甩下了一句话:“请不要伤害蒋老二。”
  寒生背着山人走到灶间,拿起锅台上蒋老二的手电筒,然后离开了草屋。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刘今墨方才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命丧卧龙谷了。
  他试着运行真气再次冲关,志室穴一热,第二腰椎有了知觉。刘今墨大喜,赶紧催动着真气,沿任督二脉运行,有阻滞的地方便加大力度冲过,最后真气终于运行一个周天……
  “嘿嘿,”刘今墨站了起来,“寒生啊寒生,你不杀我是你的事儿,我杀不杀你则要看你是否说出太极阴晕的位置,这回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说罢,纵身一跃,身子飞出草屋。
  草屋外,早已不见寒生的踪影。
  此时,小雨已经停歇了。云层撕开道缝,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卧龙谷中雾气茫茫,一片静谧。
  刘今墨低头望了望躺倒在草屋外面的蒋老二,说了句:“青田老乡,12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然后几个纵跃向谷口而去。
  月光下,谷口外面的山路清晰可辨,可是并无寒生和吴楚山人的踪迹。咦,这小子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刘今墨诧异着一口气追出去几里路,仍旧不见寒生他们的踪迹。
  坏了,这小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出谷,肯定是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吴楚山人的伤势,是拖不了很久的。如果寒生有办法医治,也会马上着手,不可能背着山人乱跑的。妈的,上当了,赶紧回谷。
  刘今墨掉头折返卧龙谷,一路疾奔。


  第四十章 干儿子

  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出了草屋后,径直向卧龙谷峭壁走去,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揿亮了手电,跟着记忆中的甬道前行。
  穿过大大小小的溶洞,前面终于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阴蝠们见有入侵者,“呼啦”一下子扑了过来,预备拔毛,而当那熟悉的超声波反射回来时,它们感知到了来人是寒生,兴奋地围着他“吱吱”直叫。
  阴蝠首领跃到了寒生的面前,眨动着血红色的大眼睛。
  寒生摸了摸它的右翼,灯光下看到已经基本痊愈了,心情也略微得到了些慰藉。寒生拍拍首领,示意着向侧面的洞口而去,首领明白了,跃起带路。
  甬道太窄的时候,寒生只有放下山人,然后匍匐拖拉着他前行,就这样艰难地行进着,几乎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天蚕洞。
  《青囊经》疗伤篇中,记载着天蚕治疗内伤具有奇效,无论内伤有多么严重,只要一息尚存,将伤者放入天蚕内,七日定可痊愈。
  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寒生现在对《青囊经》已经确信不疑,所以他在草屋里才有把握说自己来治疗,关键是抢时间,现在终于在山人气绝之前赶到了天蚕洞。
  事不宜迟,寒生奋力托起吴楚山人,从天蚕的裂缝中将其硬塞了进去,“扑通”一声砸在了浑身白毛的刘伯温身上。他把手电照进去,发现山人下意识地抱住了刘伯温。
  好啦,寒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般,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生悠悠醒转来,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身旁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儿。
  摸过手电筒一照,身边是一大堆的新鲜水果,有山梨、枇杷果,还有一些碧绿的大山枣,都是红眼阴蝠们送来的。
  寒生感激之极,也学着它们那样“吱吱”叫了几声,阴蝠们大喜,一起“吱吱”地叫个不停。
  有了这些水果,就饿不着了,自己也可以在天蚕洞里守候山人了。他关了手电筒,摸黑抓起一个水果就啃起来,尽管味道有些青涩,但毕竟可以果腹了。

  沈天虎夫妇抱着孩子跟着朱彪来到了老槐树下。朱彪指着水塘旁的三间草屋说这就是他的家。
  婴儿此刻突然不安起来,鼻子不停地轻轻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黑黑的瞳孔不停地移动。
  一行人走到了朱漆大门前,婴儿的眼睛瞧到了那幅领袖戎装像,天安门城楼上,领袖身穿草绿色军装,戴红袖章,神采奕奕。
  这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还是朱彪荣膺县模范民兵排长出席表彰大会时发的,他感到是莫大的荣誉,遂贴在了屋檐下,尽管经过了几年的风吹日晒,领袖的神态依旧那么慈祥。
  大凡拍照,如被摄人物的气场足够强,均会在相片上有所反映,但一般人都不易觉察,而世上有些人则非常敏感,如婴儿、练气功有成的人及被脏东西上身的某些灵媒,这些人就会感知照片上的罡气或者阴气。古代的帝王、今时的党魁领袖、军事统帅,甚至高僧老道、屠夫刽子手均有很强的气场,面前的这幅领袖戎装像,罡气尤甚。
  婴儿沈才华此刻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照片的煞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脑袋躲进了母亲的怀里,吓得不停地发抖。
  房间里坐下喝茶,沈天虎夫妇看到了满墙的奖状和荣誉证书,不由得充满了敬意。
  “朱队长,你真是了不起呀,在这南山镇可算是个名人啦。”沈天虎赞叹道。
  朱彪含蓄道:“这些荣誉都是党的培养和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结果。”
  沈天虎满意地望着四周的墙壁,说道:“朱队长,你上次说要认才华做干儿子的事儿,我同意,有你这样出色的干爹是咱们才华的福分啊!”沈家婆娘也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菜花……”朱彪一愣,随即喜极,口中喃喃自语。
  沈天虎夫妇见朱彪如此喜爱才华,心中也是十分宽慰。
  “才华,快来见见干爹。”沈天虎开口说道,并示意婆娘把儿子让给朱彪抱。
  婴儿被递到朱彪的手里,竟然立马张开小嘴儿,破涕为笑,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朱彪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拉开柜门,打开一个小包裹,取出来一对玉镯,那是当初想送沈菜花而又未及送出的。
  那些日子里,他经常深夜前往荒坟岗,月下凭吊,发出长长的叹息,后来准备将这对玉镯埋入坟前,当从吴道明口中得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决定留下了。
  “来,我的儿子,这是爹爹给你的见面礼。”朱彪将玉镯塞入婴儿的小手,那孩子竟紧紧地抓住了玉镯。
  “第一次到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去李老二家搞点荤菜。”朱彪说着放下孩子,不料那沈才华竟然抓住朱彪不放手。
  “不必客气了,有什么吃什么,我们自己动手。”沈家婆娘说着话便来到厨房拾掇起来,沈天虎也起身帮忙。
  “好吧,我带儿子到院子里转转。”朱彪抱着沈才华来到了院子里,慢慢踱到了房西侧,那里是沈菜花的墓地。
  婴儿沈才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安静极了。
  “孩子,这下面躺着的就是你娘沈菜花,”朱彪又低下头来对着平平的新冢说道,“菜花,我把我们的儿子带来了,你瞧,他长得多壮实啊,以后我会经常带他来看你的,你高兴么?”泪水模糊了朱彪的双眼。
  他抬头看看婴儿,竟然发现沈才华也掉下了两滴眼泪。

  吃饭的时候,两杯烧酒落肚,沈天虎话多了起来。
  “他干爹,你又不是外人,你知道吗?才华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沈天虎放下酒杯,眼睛已经喝红了。
  “什么?女孩儿?”朱彪吃了一惊。
  “没有小鸡鸡。”沈天虎追加了一句。
  朱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天虎笑了笑,又道:“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丫头,连朱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没想到第二天就长出一个小肉球,一天比一天大,后来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小鸡鸡。”
  “啊?”朱彪终于缓过神儿来。
  “是啊,这事儿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当别人说起过。朱队长,你是才华的干爹,这才告诉你的。原想私底下来问问朱医生的,可他又不在家。”沈天虎说道。
  “我看看。”朱彪迫不及待地要拉开沈才华的裤子。
  沈家婆娘褪下沈才华的裤子,朱彪凑过头去定睛细瞧……
  这是一个发育还没有完全的小鸡鸡,阴囊还只是在皮肤上出现的一些褶皱,咦,这是什么?才华光洁的小屁股蛋上长着一颗红颜色的胎记,酷似一朵梅花。
  朱彪如同遭了一记重锤,脑中一阵眩晕。那胎记,沈菜花的屁股上也有一个!
  “朱队长,你怎么啦?”沈天虎一脸茫然地望着痴痴的朱彪。
  “是男孩儿,没错。”朱彪痛苦地说道。
  “朱彪,我回来啦!”门外传来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朱彪应声一看,岭南吴道明正笑呵呵地走进门来。
  朱彪连忙起身介绍,说这是广东来体验生活的大作家。吴道明眼光一扫,最后落在了婴儿沈才华的身上。
  “哦,还没变过来?”他的一句话吓了屋内人一跳。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道明的脸上。
  自从首长大病初愈,下达了追捕刘今墨的命令后,所有的人都忙开了。黄乾穗忙着给县公安局打电话,部署各交通要道的盘查堵截,镇革委会在孟祝祺的带领下也召集起基干民兵组织,随时配合行动。吴道明则返回南山村,继续做他自己的事,他可不愿意再见到那个刘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