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万里





天下形势,自由进退,占据山东半岛西部的山岳地带,继续抵抗官军,其兵士经常劫掠河南二十八郡的东部地区。当然,河南讨捕大使张须陀不会放任不管的。他和四位副使——秦叔宝、罗士信、贺廷玉、花木兰商定,先从集聚兵力开始。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都被调去参加第三次征辽之役,有骨气的人往往反倒去投靠贼军,因此,集聚兵力并非易事。而且给征集来的兵队发放武器、战马也需煞费苦心。

  “张须陀是个做到五十岁才只能当到郡丞的人。其副使竟有十五岁的乳臭小儿和缺乏战争经验的雏儿,大隋帝国也好像真的是人才奇缺。”

  十五岁的乳臭小儿是指罗士信。知世郎王薄未把张须陀放在眼里,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今后即将参战的是比参加征辽之役的所有的部队都更加强劲,士气高昂的兵团。这一点,知世郎当然是不知道。知世郎率领六万大军,曾多次击败官军,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事实上,去年的潍水之战,张须陀战败,使初出茅庐的罗士信一举成名。但王薄认为那只是偶然的事。

  岱山在鲁郡附近。这座山虽不太高,但在西面可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中原大平原。这里是控制几条交通要道的要塞。知世郎入侵这里,等于是在表示“官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蔑视的姿态。这时候知世郎不想采用特别的战术,他知道张须防的兵力不足两万,他准备用三倍的兵力从正面击败官军。另一方面,张须陀已估计到知世郎会这样作。若是初战告捷,便可使河南二十八郡明白官军的实力,今后的持久战才有可能打得下去。

  张须陀不想让知世郎争得时间。他得知贼军在岱山布阵,当晚便派兵进发岱山,士兵均未经过训练,只能在实战中总结经验,通过胜利来增强自信心。好在军中的核心有参加过潍水之战的人。副使们虽然年轻,但都有作战经验。张须陀散布流言,说“官军畏惧盗贼大军,据说都躲在荥阳城。”其实官军日夜兼程,转人贼军后方,等于用这段时间来决定这一仗的胜负。

  官军从后方突人敌阵,放火焚烧,贼军顿时乱作一团。官军乘势追击、冲散贼军。秦叔宝从马上将左右两侧敌人一一刺倒,木兰亲眼目睹了秦叔宝挥舞巨矛的豪勇之气。

  世界是广大的。去年,“闵乡之战”后,她以为楚国公杨玄感的豪勇举世无双,现在,在她面前有秦叔宝。秦叔宝的豪勇更可与杨玄感匹敌,或者可以说是接近。但两个人豪勇的表现方法各不相同。杨玄感咆哮剽悍,宛如台风。秦叔宝则如同巨石,他昂首挺胸,毫无惧色,稳扎稳打,威风凛凛,敌兵宛如波涛撞击在岩石上,四散奔逃,他在面前开出一条通道。

  “没想到贼军如此不堪一击。”

  贺廷玉把染满鲜血的矛横在马鞍上慨叹道。木兰点点头,回了一句:

  “官军更不堪一击。”

  “子英说得对,确实如此。

  贺廷玉苦笑。知世郎军队之所以如此壮大,如此松懈,不正恰恰表明官军的软弱无能吗!不过,这样的状况从今天起宣告结束。

  贼军遗弃的尸体多达五千具。这对于以张须陀为首的河南讨捕军来说,是第一个胜利。

  官军想高奏凯歌庆祝胜利,但知世郎不给他们这个空闲。他一离开战场,立刻集合残兵重新编组,集结一万多兵力,聚在黄河南岸。张须陀根据木兰的侦察,得知这一情报后,立即派兵,火速前进,捉拿贼军,给予猛烈的攻击。

  这次知世郎再度留下了五千多具尸体逃走,而且许多粮食和食用的家禽也都被统统丢下了。突入敌阵的木兰和贺廷玉被破栏而出的牛、猪、鸡群挡往去路,不得不停止对知世郎的追击,知世郎勉强逃脱,幸免于难。

  但是,再次惨败并没有挫伤知世郎的作战意志。自古以来,叛乱的领袖若是缺乏死咬不放的执念,是不会成功的。

  “想想汉高祖吧,他和楚霸王项羽对敌,百次战役失败了九十九次,最后一战获胜,便平定了天下。”

  知世郎在叛乱势力中是知名人士。他说服附近的贼首集中兵力,完善指挥系统,仅用四十天时间,就魔术般地组织起了十万大军。身为一个叛乱的组织者,知世郎确实不凡。这段时间协助知世郎的贼将有孙宜雅、石祗阇、郝孝德。

  知世郎统率十万大军,在章丘一带布阵。这一情报立刻传到张须陀那里。张须陀的兵力,骑兵步兵加在一起也只不过两万。和知世郎激战了两次,死伤人数不多,再加上新从军者,兵力没有变化。而且积累了实战经验,在胜利中增强了自信心,最重要的是增加了对张须陀的信任感。不足百日,河南讨捕军便成为名将强兵的集团,知世郎忽视了这一个值得惊人的变化。

  张须陀对地势地形了如指掌。章丘一带是黄河分支弯流、湖沼湿地最多的地方。他命令秦叔宝聚集附近的小船,配备三千兵士在水上待命。配给贺廷玉骑兵千骑,张须陀自己右翼是罗士信,左翼是花木兰,在沼泽地中的山丘待击败军。

  拂晓是启明星在东方的地平线附近散发出白金色光辉的时刻。贺廷玉率千骑悄悄逼近敌阵。高而茂密的芦苇,湿湿的土地消除了千骑马蹄声。他们到达距离最近的地方,贺廷王命令部下放燃火箭,并齐声高喊,火焰、浓烟、叫喊声揽乱了敌军的梦乡。敌军慌忙跳起,四处逃窜之时,贺廷玉突入敌阵,用矛尖挑死数人,血花飞溅。“敌人!官军!”喊声四起,贼兵拿起武器跑过来。贺廷玉招呼部下,调转马头迅速撤退。贼军得知贺廷玉人数不多,发出凶猛的喊声,赶来追击敌人。孙宜雅等人也穿好甲胃上马,“斩尽杀绝!”地叫喊着,带头穷追不舍。

  知世郎领教过张须明的用兵之巧,立刻发出军令:

  “可能有诈,不必惊慌,坚守阵地。我方兵力大大超过他们。”

  孙宣雅对知世郎的指示充耳不闻,以迅猛之势追击官军。大军虽然是知世郎组织起来的,但因是联合军,知世郎还没有确立绝对的指挥权。无可奈何,知世郎自己上马,率直属部队紧追敌人和友军。

  贺廷玉东跑西转地逃,拖着贼军跟在后面统,他成功地把贼军队形搅乱。进人湿地后,贼军只能沿着小路形成纵队前进。首先遭到官军强烈侧面攻击的是郝孝德部队。几千支箭从左侧飞来,随着弓箭声贼军接连倒下,他们慌忙用盾保护队伍,又遭到从后面冲上来的手持长矛的官军的袭击。知世郎得知官军在山的布阵,集中兵力猛攻。但身陷沼泽湿地,行动不便。而且官军居高临下,张须陀的弓箭队和长矛队反复准确地发动攻击,贼军尸体布满沼泽湿地。贼军发现抵挡不住,终于开始撤退。此时,前面是一片江洋,他们正准备涉渡,忽然从芦苇中冒出几百条小船,万箭齐发,箭雨从天而降。贼兵乱了阵脚,惊叫呼喊,欲撤兵返回。但官军的行动速度大大超过贼军。在陆地上的官军用长矛一齐将贼军追落河中。惨遭夹击的贼军,一败涂地,鲜血染红河岸。

  知世郎的军队溃灭,孙宣雅卷人混战的漩涡和木兰对上了,被剑刺中喉咙而死亡。石祗阇被罗士信穷追不舍,终于给追上,被他一刀砍下马。郝孝德在河岸上与贺廷玉用长矛交锋,不到十个回合就被打落,死在水中。

  知世郎总算逃了出来,一日之内丧失十万大军。他在不足百骑的部下保护之下,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大业七年以来,在黄河下游流域建立起来的知世郎的强大势力,终于土崩瓦解。河南讨捕军克服了第一个困难。

  

  OCR,司马浮云校对,整理转载(fuyun/) 
 


第六章 大火燎原
 
  Ⅰ

  从大业十年(公元六一四年)一月到大业十二年(公元六一六年)九月,木兰在张须陀麾下转战河南各地。木兰的年龄从二十岁战到二十二岁。时局对于木兰和大隋帝国来说都是多事之秋。在这期间,木兰参加大小战斗二百余次,全部获胜。张须陀指挥的河南讨捕军保持不败纪录。

  虽说没有吃败仗,但也曾多次身陷险境。包括大业十二年的闰五月在内,在两年九个月中木兰三次丧马,一匹中箭身亡,一匹被长矛扎死,一匹翻倒在地颈骨骨折;好像是它们代替木兰死的一般。木兰对它们怀有深深的感谢和歉疚。在战乱中受轻重伤的不只是别人。木兰自己受轻伤的次数也数不胜数。

  黄昏,天地之间充满黄铜色余辉,鸟群划过天空,展翅飞翔。一点风也没有的严冬之夜,天空星罗棋布,宛如抛散的数百万冰片。骄阳似火的黄土远方,浮现出海市蜃楼的大都市。鸡蛋大的冰雹像白色瀑布从黑云中倾泻在地。地平线上电闪雷鸣,如同银白色的矫龙在暴雨中腾跃。黄土表面冒出嫩绿的新芽,不久,绿色将驱走黄色,向秋收时节前进。在血红的夕阳余辉下有成排的人骨。从遥远的西域而来的胡人商队,伴着骆驼和驴马的铃声向江都走去。奔腾的黄河从无限的远方流来,又向无限的远方流去,在河中央打翻一艘又一艘的船只。

  这些景观又都被风声淹没。风从黄河吹来,又从黄河吹向远方。风使枝头摇摆,鞭策激励大地,柳絮飘舞;风载着血腥昧,送来马蹄声和刀枪拼杀声。这里和木兰的家乡完全不同。没有温暖的和风,只有奔跑、叫喊、咆哮,岁月就好像无形地疾驰飞奔的骏马,飞快地流逝。

  木兰和贺廷玉在落日余辉的旷野中骑马并行。木兰问贺廷玉:

  “这种战争何时结束?”

  河南讨捕军捷报频传,使炀帝龙颜大悦。从一个地方官吏被提拔上来的张须陀,他的战绩成为炀帝慧眼识英雄的证明。

  “朕的眼力不错吧。以前对他是大才小用。吏部和兵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炀帝根据使者的汇报,令宫廷的画工绘制河南讨捕军奋战图,并将其装饰在景阳宫墙壁上。他欣喜若狂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其他方面的官军,根本没有取得引人注目的战果。

  “天下安定已久,大多人都不练兵习武。而须陀一人勇敢善战,并擅于指挥,关心部下,故大得人心,这样的人可称之为名将。”

  长期天下太平的时代,通兵法、善用兵的武将并不多。《隋书》中是这样记载的。不过,联想到三次征辽之役和杨玄感之乱,《隋书》作的这种记述,也未必完全正确。但是,像宇文述、来护儿那样的重臣,是不可能站在战斗的第一线的。实战指挥官方面,无论是数量还是素质大都很欠缺。曾在征辽之役的危机关头救了来护儿的周法尚,也于大业十年病死在前线,享年五十九岁。第二年卫玄去世,享年七十七岁。樊子盖也于七十二岁那年辞世。他每次击败贼军后,便大规模斩杀俘虏,片甲不留,或放火烧毁村庄,虽有才能,但残酷无比。王仁恭因中饱私囊,不得人心,被部下杀掉,当时的确人才锐减。

  虽然整天讨伐贼军,贼军却层出不穷,理由不言自明。

  “自古以来,施政清明则无乱事。”

  “开皇之旧”,即文帝的治世。当时的“统一”局面非常和平、安定和繁荣。现在的统一之意则是天子实行暴政,不许任何人批评和限制。若不想在有害无益的外征和劳役中丧生,就去当贼兵反抗朝廷,别无他路。天子是贼兵的生产者。

  “陛下只知生事,不知息事宁人,做事一向虎头蛇尾。”

  这种批评并不算严厉。事实上,炀帝确实如此。在征辽之役时,开头的热情一消,善后处理就置之不管。第三次征江之役由他发起,但又由他强令来护儿停止进攻,这就是典型的一例。因他作事缺乏深谋远虑,事后又重提征辽。众臣民众都恨不得想骂“你有完没完?”

  无数传闻乘风而走,像有毒的花粉一样,落到木主他们身上。

  炀帝愤怒高丽诈降,想发动第四次征辽之役,但被迫作罢。后来,炀帝就留连往返于长安和洛阳之间,沉缅于游山玩水……

  “以前最南面的高官在江都,这次好像将在更南面的会稽营造离宫。据说要建在可俯瞰大海的悬崖上。”

  “修宫建股倒是随心所欲,但费用从哪来?”

  三次征辽之役,连年不断的叛乱,多次进行的大型土木工程,已将文帝留下的亿万财富消耗一空,现在国库财政空虚,连农民士兵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有炀帝一人。他还下令造龙船三百条,做着赴会稽新离宫修身养性之梦。

  猛将鱼惧罗因触及炀帝的忌讳,在洛阳被斩首,罪名为中饱私囊。据《隋书》记载:“前后进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