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螺丝钉
不说出上面的内容?我尊重您的性别和身份,不想说出任何令您不快的话来冒犯您。〃
他停住了希珀丽塔颤抖了一下。她知道上帝安排弗雷德里克来,是要应验那威胁着她家庭命运的预言。她深情地望着玛蒂尔达,一滴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可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请接着说吧,先生,上帝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道理,人类必须谦恭而顺从地接受神的命令。我们只能祈求它的宽恕,或者服从它的命令。说出剑身上面的话吧,先生,我们会听天由命的。〃
弗雷德里克为自己讲了那么多话而感到难过。希珀丽塔的高贵和沉稳让他由衷地尊敬她,玛蒂尔达和他女儿之间无声的友情也让他感动得要落泪。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讲出来,可能会更让她们害怕。他用低沉的声音,颤抖着复述了下面的话:
在哪里发现与此剑相配的头盔,
你的女儿就在那里陷入了危险;
只有阿方索的血脉才能挽救那个少女,
安息一个长期不得安宁的公爵的灵魂。
〃这些话,〃西奥多不耐烦地说,〃和这些女士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要害怕一个没什么根据的神秘预言?〃
〃你的话太无礼了,年轻人,〃侯爵说,〃虽然幸运曾照顾过你一次〃
〃尊敬的先生,〃伊莎贝拉说,她对西奥多的激动感到不快,因为这种激情源自他对玛蒂尔达的感情,〃原谅这个农民儿子的话吧,他忘了对您应该表示尊敬,他不习惯〃
希珀丽塔注意到气氛有些紧张,就责备了西奥多的鲁莽,话语中对他的好意也透出几分感激。然后她换了个话题,询问弗雷德里克的太太在哪儿。
侯爵正要回答,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就起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曼弗雷德、杰罗姆和部分随从已经听到了一些传言,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就回到这里来了。曼弗雷德急忙走到弗雷德里克的床边,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以及决斗的情况,突然他惊恐万分地跳了起来,叫道:
〃啊!你是什么?你这个可恶的幽灵!难道我的死期到了吗?〃
〃亲爱的老爷,〃希珀丽塔抱住了他,喊道,〃您看见什么了?您的眼睛怎么这样盯着东西?〃
〃什么?〃曼弗雷德喘着粗气喊叫着,〃希珀丽塔,你没看见吗?难道这个可怕的鬼魂就是派来找我,因为我不〃
〃发发慈悲吧,我的老爷,〃希珀丽塔说,〃安静下来,控制您的理智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您的朋友。〃
〃什么,那不是阿方索吗?〃曼弗雷德叫道,〃难道你没有看见他?难道这是我大脑中的幻觉?〃
〃他!老爷,〃希珀丽塔说,〃他是西奥多,一个非常不幸的年轻人。〃
〃西奥多,〃曼弗雷德拍着额头悲伤地说〃西奥多,也许是幻觉,他已经夺走了曼弗雷德的灵魂。可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怎么穿着盔甲?〃
〃我想他去寻找伊莎贝拉了。〃希珀丽塔说。
〃找伊莎贝拉,〃曼弗雷德说,他又愤怒起来,〃对,对,这是毫无疑问的可他是怎么从我关他的地方逃出去的?难道是伊莎贝拉,或者是这个伪善的老修士把他放出来的?〃
〃如果一位父亲想救助他的孩子,老爷,〃西奥多说,〃难道他就该被判刑吗?〃
杰罗姆听到儿子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救了他,一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西奥多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穿上盔甲并遇到弗雷德里克的。他不敢问任何问题,担心曼弗雷德会更粗暴地对待自己的儿子。杰罗姆的沉默却让曼弗雷德相信是他救了西奥多。
〃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家伙,〃公爵说着,走到修士面前,〃这就是你对我和希珀丽塔的报答?你不但违背了我的命令,还把你的私生子武装起来,把他带到我的城堡来侮辱我!〃
〃老爷,〃西奥多说,〃您误会了我的父亲,他和我都不会有任何反对您的想法。我投降,任凭殿下发落我,这样还算傲慢吗?〃他恭敬地把剑放在曼弗雷德脚下,接着说道:〃瞄准我的胸膛,老爷,刺吧,如果您认为那里有任何背叛您的想法。我的心里绝没有半点不尊敬您和您家人的意思。〃
西奥多这些优雅而热情的言辞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对他产生了好感,就连曼弗雷德也被触动了,加上他感觉西奥多与阿方索如此相像,心中又是赞赏,又是隐隐地恐惧。
〃起来吧,〃他说,〃我现在不想要你的性命。可你要跟我说说你的身世,告诉我你是怎么与这个老叛徒联系上的。〃
〃老爷〃杰罗姆急切地说。
〃住嘴!骗子,〃曼弗雷德说,〃我不想让别人提示他。〃
〃老爷,〃西奥多说,〃我不需要别人的提示,我的身世很简单。五岁的时候,我和母亲到了阿尔及尔,她是被海盗从西西里岛带到那儿去的。因为悲伤过度,不到一年她就去世了。〃杰罗姆眼泪如泉涌,可以看出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她临死之前,〃西奥多接着说,〃在我衣服袖子里面缝了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我是福尔肯纳拉伯爵的儿子。〃
〃千真万确,〃杰罗姆说,〃我就是那个不幸的父亲。〃
〃我再次命令你住嘴,〃曼弗雷德说,〃接着讲。〃
〃我一直给人家当奴隶,〃西奥多说,〃直到两年前,我陪着主人巡游时,一艘基督徒的船打败了这个海盗,我才被救了出来。当时,船长发现了我,他很宽容,让我在西西里岛下了船可是,唉!我不但没有找到父亲,还听说他不在的时候,海盗们破坏了他在岸边的领地,抓走了我的母亲和我,烧毁了他的城堡。我父亲回来以后,卖掉了剩余的东西,去那不勒斯王国做了一名修士,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他的具体地址。我穷困潦倒,无依无靠,几乎没有希望再见到父亲,于是就冒险到了那不勒斯。六天前,我从那儿来到这个地区,依然靠双手来养活自己。直到昨天早晨,我还认为上帝给我的只有平静的灵魂和贫困中的充实。老爷,这就是西奥多的故事。我非常幸运地找到了父亲,又不幸地触怒了殿下。〃
他讲完了,人群中传来赞许的低语。
〃不只这些,〃弗雷德里克说,〃我也要说两句。他很谦虚,所以我也要宽容一些他是教会领地中最勇敢的年轻人之一。虽然我对他了解不深,可是我敢说他很热情。我保证他说的都是实话。假的东西,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至于我,年轻人,我真诚地尊重你与生俱来的直率。可是现在,你的确冒犯了我,不过你血管中流淌的高贵血液也许正在沸腾,因为它刚刚找到了自己的源头。来,先生,〃他转向曼弗雷德,〃如果我能原谅他,您当然也能,您把他当成幽灵,那可不是这个年轻人的错。〃
这刻薄的嘲弄深深地刺伤了曼弗雷德的心。〃如果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傲慢地说,〃还有可能让我觉得敬畏,一个活人却休想做到这一点,一个年轻人的武器也不能〃
〃老爷,〃希珀丽塔打断了他,〃您的客人需要休息,我们先让他休息休息吧。〃说着,她挽住曼弗雷德,向弗雷德里克告辞,带着人们走了。对于结束这样一次暴露自己内心最深处秘密的谈话,公爵丝毫不觉得遗憾。他痛苦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此之前,他已经同意西奥多陪着自己的父亲回修道院,不过明天还要回城堡来(年轻人很乐于接受这个条件)。玛蒂尔达和伊莎贝拉都只顾想自己的心事,相互都很不满意,想在晚上好好谈谈。她们分手后,各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告别时,她们之间多了些客气,却少了很多原有的温情。
虽然分手的时候并不热情,但太阳刚刚升起,她们就急切地想见到对方。她们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入睡,都有许多问题想马上去问对方。玛蒂尔达想起,在两个紧急关头,都是西奥多救了伊莎贝拉,她相信这不只是巧合。在弗雷德里克的房间里,西奥多的确曾盯着自己看,可那也许是为在双方父母面前掩饰他对伊莎贝拉的感情。她希望最好把这些事都弄个明白。她渴望知道真相,以免因为爱上了伊莎贝拉的情人而伤害自己的朋友。嫉妒让人产生了一个借口,同时又从友谊那儿找来一个借口,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伊莎贝拉也很不平静,她有更多的疑问。通过西奥多的话语和眼神,她看出,他已经有了意中人这是真的虽然玛蒂尔达也许不会理睬他的感情,因为她从来没有对爱情表现出兴趣,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上帝那儿。〃我为什么要阻止她?〃伊莎贝拉对自己说,〃我的好心已经受到了惩罚,可他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儿呢?这不可能。我弄错了,也许他们昨天晚上才第一次见面,他一定已经有了别的心上人。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应该那么不高兴,只要不是我的朋友玛蒂尔达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希望一个粗鲁的、我完全不需要的男人用他的冷漠向我表达感情呢?在那个非常时刻,按照一般的礼节,也至少应该有些礼貌的表示吧?我要去找亲爱的玛蒂尔达,她将进一步证实我的自尊男人是虚伪的我要和她商量做修女的事情,她会为我的计划感到高兴,我要告诉她,我不再反对她做修女了。〃带着这种心情,她想把自己全部的想法都告诉玛蒂尔达,于是就走进了玛蒂尔达的房间。她发现玛蒂尔达穿戴整齐,头靠在臂弯里,正闷闷不乐。这种姿势与伊莎贝拉自己的感觉正相符合,使她再度疑惑起来,破坏了她原本想与朋友好好谈谈的打算。看见对方,她们的脸都红了,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如何用言辞来掩饰自己的感情。闲谈了一阵之后,玛蒂尔达问伊莎贝拉为什么要逃走。伊莎贝拉已经快把曼弗雷德的事情忘光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当中,以为玛蒂尔达说的是她昨天晚上从修道院逃走的事情,于是答道:〃马特利捎信到修道院,说你的母亲去世了〃
〃噢!〃玛蒂尔达打断了她的话,〃比安卡已经向我解释过这场误会了,她看见我晕倒了,就喊:’小姐死了’,马特利正好来城堡取救济品〃
〃你怎么晕倒了?〃伊莎贝拉说,她根本不关心别的。
玛蒂尔达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父亲他当时正在判决一个罪犯。〃
〃什么罪犯?〃伊莎贝拉急切地问。
〃一个年轻人,〃玛蒂尔达说:〃我相信我想那个年轻人就是〃
〃谁,西奥多?〃伊莎贝拉说。
〃对,〃她回答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我父亲的只是因为他曾帮助过你,所以我现在很高兴我父亲能原谅他。〃
〃帮助我!〃伊莎贝拉答道,〃他刺伤了我父亲,差点要了我父亲的命,你把这叫做帮助我?虽然直到昨天我才非常幸运地见到了父亲,可我不希望玛蒂尔达因为我不怨恨那个鲁莽的年轻人,就把我当成一个不懂孝顺的人。我绝不会对一个敢对我父母动武的人产生感情。我从心里痛恨他,如果你还保持着咱俩的友谊,应该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发过誓,你将永远憎恨曾为我造成不幸的人。〃
玛蒂尔达低下了头,答道:〃我希望最亲爱的伊莎贝拉不要怀疑玛蒂尔达的友谊。直到昨天,我才见到那个年轻人。对我来说,他几乎是一个陌生人。不过,既然医生们说你父亲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就不该再对他心怀怨恨,而且,我猜想,他当时并不知道侯爵和你的关系。〃〃你为他做的辩解可真动听,〃伊莎贝拉说,〃更何况他对你来说还是个非常陌生的人!我误会了,也许他在报答你的仁慈。〃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蒂尔达说。
〃没什么,〃伊莎贝拉说,她真后悔向玛蒂尔达暗示西奥多在喜欢对方。她随即转移了话题,问玛蒂尔达曼弗雷德为什么会把西奥多当成鬼魂?
〃天哪,〃玛蒂尔达说,〃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他太像走廊里阿方索的画像了吗?我还没见他穿盔甲的时候就曾对比安卡说过这一点,他穿上盔甲就更像那幅画像了。〃
〃我不太注意那些画像,〃伊莎贝拉说,〃也没有像你那样仔细端详过这个年轻人。啊,玛蒂尔达,你心里想的东西很危险,我作为朋友提醒你他曾向我说过他已经坠入爱河,那不可能是你,因为昨天你才第一次见到他对吗?〃
〃当然,〃玛蒂尔达回答道,〃可是为什么亲爱的伊莎贝拉要从我说过的话里得出那个结论呢?〃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他先见到的是你,我绝不会去空想我那可怜的美丽会吸引一颗深爱你的心祝你幸福,伊莎贝拉,无论玛蒂尔达的命运如何!〃
〃我的好朋友,〃伊莎贝拉说,她那颗诚实的心让她不能不表示出对玛蒂尔达的关切,〃西奥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