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战”第三部:逝月之巨龙






  别傻了,坎德人。你无足轻重,甚至比虫子还渺小,只是一粒尘埃,我一拂手就会飘走。你所在的未来就是克莱恩原本的未来,不过那些爱管闲事的人没能力看见他们的世界会如何。该发生的还会发生,但是会符合我的意志。很久以前,一个人死在一座塔上,他的死让骑士团结起来。现在,另一个人死在另一座塔上,她的死让一个民族陷入绝望。很久以前,一个人因蓝色水晶杖的奇迹而闻名。现在,那个拿着水晶杖的人会接受我。

  “你是说金月!”泰索何夫沮丧地喊道。“蓝色水晶杖是她的。金月死了?”

  笑声割开他的肉。

  “我死了吗?”他说。“你说我没死,但是我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你死了,但又没死,那个声音回答,不过错误很快就能弥补。

  “别在那唧唧歪歪!”谜琢说。“你干扰我了,我无法工作。”

  泰索何夫猛然抬起头,看见侏儒已经停下工作,怒视着自己。

  “你看不见我正在忙吗?一开始你呻吟,然后又叹气,接下来自言自语。太让我分心了。”

  “抱歉,”泰索何夫说。

  谜琢转转眼珠,厌恶地摇摇头,继续查看时光旅行装置。“我想那个在这里,不是那里,”侏儒嘀咕道。“没错。看见了吗?锁链钩在这里,像这样绕起来。不,完全错了。应该在……等等,我明白了。这个应该先装在那里。”

  谜琢拿起一颗时光旅行装置的宝石,装在适当的位置。“现在我需要另一颗红色的小玩意儿。”他开始拣选宝石。泰索何夫伤心地想到,以前另一个侏儒尼姆西(Gnimsh)也拣选过宝石。

  过去不存在。未来是她的。

  “也许这全是一场梦,”泰斯自言自语道。“关于金月的那些话。我想她死了我应该知道,应该觉得透不过气来,但是我没有那种感觉。不过这里呼吸有些困难。”

  泰索何夫站起来。“你不认为这里很闷吗,谜琢?我想是的,”谜琢根本没理睬他,于是他就自问自答了。

  “这些大法师塔总是沉闷,”泰斯继续说。就算只是在自言自语,也比听到其他可怕的声音好得多。“都是因为那些蝙蝠翅膀、老鼠眼球和发霉的旧书。你会希望墙上有裂缝,凉风能吹进来,但是那似乎不现实。不知道达拉玛是否介意我打破一扇他的窗户?”

  泰索何夫四处搜寻能砸窗户的东西。一张小桌上放着座精灵少女铜像,她似乎无事可做,手里捧着一个花圈。从积聚的灰尘来看,半个世纪以来她都没有动过,因此泰斯觉得她可能想换换风景。泰斯拿起雕像,正准备送她去窗外,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泰斯很感激这些声音在塔外而不是在体内,他放下少女雕像,好奇地盯着窗外。

  一支黑暗骑士的军队刚刚骑马到达,他们带着一辆货车,上面有一张稻草床。骑士并没有下马,而是不安地扫视周围的黑暗森林。战马也在不安地移动。灵魂像雾一样,绕着树干缓缓前行。泰斯不知道骑士能不能看见灵魂,很遗憾他可以。泰斯没有仔细看那些灵魂,因为他害怕再次看见自己。

  死了,但又没死。

  他回头看着谜琢,侏儒全心工作,仍在自言自语。

  “喂--小子,附近有很多黑暗骑士,”泰斯大声说。“我想知道这些黑暗骑士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想知道吗,谜琢?”

  侏儒嘀咕着什么,并没有抬头。装置很快就能修好了。

  “我很肯定你可以等一下再工作。你不愿意休息一下,来看看这些黑暗骑士吗?”泰斯问。

  “不,”谜琢说,这可以作为侏儒最简短的回答载入史册。

  泰斯叹了口气。坎德人和侏儒是陪着泰斯的老朋友金月一起来大法师之塔的,金月已经九十多岁了,身体和外貌却是二十岁。金月告诉达拉玛,她要在法师塔里见某人。达拉玛带金月去了,同时告诉帕林带泰索何夫和侏儒去一个房间等着--这里就是等候室。那时候达拉玛说,你明白侏儒的重要性了吗?

  帕林用魔法锁上门,然后离开了。泰斯知道门上是魔法锁,因为他用最好的撬锁工具开门都没有成功。他父亲经常说,一扯上法师,撬锁工具就没用了。

  泰索何夫站在窗前,盯着下面的骑士,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而且不喜欢等待,坎德人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重重地击中他,泰斯举起没握着精灵少女铜像的手,摸摸头上有没有包。他没摸到包,偷偷摸摸地(他想应该是这个词)回头瞥了一眼侏儒。装置就快修好了。只有一些小碎片还没装好,那些碎片相当小,也许不那么重要。

  泰斯有了一个计划,觉得好多了,于是继续注意窗外的事,他觉得现在完全可以欣赏了。一个巨大的牛头人从大法师之塔里现身。泰斯大概在法师塔的四楼,正好看见牛头人的头顶。如果现在把雕像扔出去,就能正中牛头。

  正中牛头的想法让人高兴,泰斯跃跃欲试。不过就在这时,几个黑暗骑士走出法师塔。他们抬着什么东西--一具盖着黑布的尸体。

  泰斯盯着下面,鼻子死死顶着玻璃窗,软骨都碎了。骑士把尸体抬出法师塔,柏树林中的风叹息着,掀起黑布,露出了死者的脸。

  泰索何夫认出了达拉玛。

  泰斯的手麻木了。雕像重重落在地板上。

  谜琢抬起头。“以双汽化器之名,你在干什么?”他问道。“你让我弄丢了一颗螺钉!”

  更多的黑暗骑士出现,他们抬着另一具尸体。风大了,随便盖在尸体上的黑布吹落在地。死去的帕林仰面看着坎德人。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长袍浸透了鲜血。

  “这是我的错!”泰斯内疚地哭了。“如果我按本来那样,回去送死,现在帕林和达拉玛就不会死了。”

  “我闻到了烟味,”谜琢突然说。他用力吸气。“让我想家,”侏儒说完,继续工作。

  泰斯沮丧地盯着窗外。黑暗骑士在法师塔下生了一堆火,不停地往里加干柏树枝。木头裂开,烟雾沿着法师塔盘旋而上,就像毒藤一样。骑士在准备火葬堆。

  “谜琢”,泰索何夫从容地说,“时光旅行装置怎么样了?你修好了吗?”

  “装置?现在不能叫装置了,”谜琢骄傲地说。“这个精巧的玩意儿就要装好了。”

  “很好,”泰索何夫说。

  另一个黑暗骑士走出法师塔。她满头红色短发,泰索何夫认出了她。虽然想不起来,但他肯定在某地见过此人。

  她抱着一个人,庄严地慢慢走着。牛头人大声发令,其他骑士停下工作,低头致敬。

  骑士慢慢走向货车。泰斯想看清她抱着谁,不过牛头人挡住了他的视线。骑士轻轻将尸体放在货车上,后退几步,现在泰索何夫看得一清二楚。

  他以为那是另一个黑暗骑士,也许是受了伤。但是他吃惊地发现,货车上是一个老妇人,泰斯立刻就看出来她已经死了。泰斯觉得很遗憾,猜想她是谁。她应该与红头发的黑暗骑士有些关系,因为骑士整理好老人身上的白色长袍,然后轻拂老人顺滑的银白色长发。

  “金月过去经常这样梳理我的头发,加尔达,”她说。

  在这静止的空气中,她的话很清晰地传了过来。太清晰了,泰斯听得很清楚。

  “金月。”泰斯觉得悲伤堵住了自己喉咙。“她死了。卡拉蒙,帕林……每个我爱的人都死了。是我的错。我才是该死的人。”

  拉车的马不安地移动着,似乎渴望离开。泰斯回头瞥了一眼谜琢。只有两颗小宝石剩下了。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米娜?”牛头人的低沉声音很清晰。“您夺取了索兰萨斯,有力打击了索兰尼亚骑士,让他们滚回家去找妈妈,现在整个索兰尼亚都是您的了。您做到了历史上无人能及的事--”

  “还不彻底,加尔达,”米娜纠正他。“我们必须夺取圣克仙,必须在神眸庆典(Festival of the Eye)之前占领那里。”

  “庆……庆典?”牛头人皱起眉头。“神眸庆典。天啊,我几乎忘了那个古老的节日。”他咧嘴笑了。“您这么年轻,米娜,我很惊讶您居然知道。自从三个月亮消失后,庆典就再没举行过。”

  “金月告诉过我庆典的事,”米娜轻轻地抚摸着死者起皱的脸颊。“当红月、白月、黑月这三个月亮在天空中集于一点,形成巨大的凝视之眼那晚,庆典就会举行。我喜欢看见那景象。”

  “据我所知,在人类中,那是个狂欢夜。而我的种族相当尊敬那一晚,”加尔达说,“因为我们相信,那颗眼睛是我们的神沙苟纳的--以前的神,”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米娜,急忙补充了一句。“不过,古老的节日跟夺取圣克仙有什么关系?三个月亮已经消失了,众神之眼也消失了。”

  “会有一个庆典,加尔达,”米娜说。“新神眸庆典(Festival of the New Eye),唯一之眼。我们要在韦尔塞德神庙(Temple of Huerzyd)举行庆典。”

  “但是韦尔塞德神庙在圣克仙,”加尔达说。“而我们在大陆的另一端,更不用说圣克仙正牢牢掌握在索兰尼亚骑士手里。庆典什么时候举行?”

  “指定的时间,”米娜说。“在图腾安置好后,红龙落下云霄之时。”

  “啊,”加尔达咕哝道。“那我们现在就应该向圣克仙行进,还要带上一支军队。但是现在我们在这片空地浪费时间。”他充满敌意地瞥了一眼法师塔。“如果必须带着这个老妇人的尸体,我们的行军速度会大大减缓。”

  营火噼啪作响。火焰跃上法师塔的石墙,烧焦了石头。烟雾绕过加尔达,飘进窗里,牛头人急躁地挥手驱赶烟雾。泰斯咳嗽着,用手捂住嘴。

  “我得到命令要带着蓝色水晶杖的持有者奎苏族公主金月的尸体,在新神眸庆典之夜到圣克仙的韦尔塞德神庙去。那里会有重大奇迹发生,加尔达。我们的旅程不会减缓。一切都会如命令进行。唯一神会注意的。”

  米娜举起手,放在金月尸体上方,大声祈祷。她的双手放出橙色的光芒。泰斯想看清楚光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光就像碎玻璃片,刺痛了眼睛,他不得不紧闭双眼。尽管如此,他还是能看见那炫目的光芒。

  米娜停止祈祷,明亮的光芒慢慢消失了。泰索何夫睁开眼睛。

  金月的尸体被封入了一副金色的琥珀棺材里。琥珀中的金月又变得年轻、美丽。她穿着伴随一生的白色长袍,镀金的银羽毛装饰着头发--但是现在一切都被封在琥珀里。

  泰斯觉得难受极了,就像胃升到了喉咙眼。他喘着气,扶住窗台。

  “您创造的这副棺材很华丽,米娜,”加尔达说,牛头人似乎生气了,“但是您准备拿她干什么?作为唯一神的纪念碑用车运走?向大家展示?我们不是牧师,我们是军人,我们要战斗。”

  米娜默默注视着加尔达,可怕的沉默吸收了所有声音、所有光线和他们呼吸的所有空气。愤怒的沉默让加尔达手足无措,显然畏缩了。

  “对不起,米娜,”他咕哝道。“我的意思不是--”

  “你应该庆幸我了解你,加尔达,”米娜说。“我知道你没有思考,说了真心话。但是总有一天,你会走得太远,我就不能再保护你了。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不仅是妈妈。我以唯一神之名做的所有事,都是为她做的。”

  米娜转向棺材,按着琥珀,俯身看着金月平静的脸。“您告诉我众神已经不在了。我去寻找他们--为了您!”

  米娜声音发抖。“我将唯一神带给您,唯一神让您恢复了青春和美丽。我以为您会高兴。我做错了吗?我不明白。”米娜抚摸着琥珀棺材,就像在抚平毯子。她不知所措。“您会改变主意的,亲爱的妈妈。您会明白的……“

  “米娜……”加尔达不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原谅我。”

  米娜点点头,但并没有回头。

  加尔达清清喉咙。“关于坎德人您有什么命令?”

  “坎德人?”米娜似乎没听见,重复了一遍。

  “坎德人和魔法装置。您说他们在法师塔里。”

  米娜抬起头,脸颊上的眼泪闪闪发光。她脸色苍白,琥珀之眼睁得大大的。“坎德人。”米娜无声地说。她皱起眉头。“是的,当然,去把他带来。快!赶快!”

  “您知道他在哪里吗,米娜?”加尔达犹豫地问。“法师塔很大,有许多房间。”米娜抬起头,径直看向泰斯的窗户,看着泰斯,举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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