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番外 作者:夏广寒





  用“艳丽”两字来形容眼前这名陌生男子,并不过份。我从没见过如此俊逸而风采翩翩的人,有一瞬间,当他微笑着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他有一种不介入性别的艳魅……一个风华盖世,却沉潜在这庸庸碌碌时代的怪人……象是从古代深宫内院流落出来的王孙贵族……和我的父亲那种流于表面浮浅的儒雅相比,一个是精心呵护的精品,一个不过是地摊上粗糙的仿制品罢了。走近一品,更如云泥般鲜明。
  “你来了。”男人微微一掠纤长手指,淡淡示意,静谧而悦耳至极的笑语,轻柔像无声的诗句……
  我点了点头,移过去,坐下。我想,他就是夏御邪吧。
  那人只是优雅地清浅叹道:“腿疾……不方便迎客,怠慢了。”
  我静静的垂下眸子,看了看他西装长裤下看似结实的大腿,和夏桀的眼睛一样,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不过,我是不会替他觉得遗憾,一个人太完美了难免不真实,有点残缺也许更符合现实……
  我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等待……
  他让我来,必有他的道理……我不必急,就算是急,也要压下去……
  这个男人有一种淡淡的,有种难以言喻的迷离……把他的美衬得更神秘。他太年轻,秀逸得完全不符夏家最可怕的老大这个称号。但深邃内敛的气韵,动静之间的雍容,令人臣服,当之无愧。
  “早就想认识你了。”夏御邪悠悠莞尔。
  我脸色严肃,严肃到一定令他觉得好笑,他轻轻的一摆手,道:“喝茶。”
  茶具当然是极品,我举杯,轻轻地在唇边啜一口杯中芬芳……唇齿留香,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他怡然把玩手上的一方小印,并不点破我隐匿的焦虑。“先陪我下一盘棋吧。”
  我点点头……自有人拿了棋盘过来,放好……
  是围棋……
  对于围棋,我只知道走法,一次也没有认真和人下过,而夏御邪要用围棋待客,手段之高可想而知,所以,我一定必输无疑,而且还一定输得其惨无比……
  不过,我很安心……因为,我们不是赌下棋的!
  我执黑先行……信手拈来,随便拍子,闲敲棋子落灯花,玩得是那个意思!
  夏御邪亦步亦趋,紧跟着落下一子……我反正是不会下,随手放置,心闲神淡……二个人看起来倒象是下快棋的好手,你一着我一着,而且就算是围住了我的子,夏御邪也没有任何取子的意图,没多久,棋盘上就纵横交错,尽是黑白沉浮……
  那棋子在真正的棋手中就是生命,就是战场上厮杀般严肃的决斗,在我的手里,不过是玩意儿!
  夏御邪莞尔:“你不会下棋!”
  切,这还用说吗?
  夏御邪侧目,看了看子,道:“不过也别有兴致,你看这子自入白阵讨杀,却真切得一方活路,完全不符合棋法,却又真正得了棋中的趣味。”
  我微笑,完全领悟他的意思……人生如棋,一生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多么无趣,真正放手不怕死,不怕危险,去冒险、去突破、去放纵……是多么快乐的事儿。
  “你突然让我觉得……”夏御邪说了一半,又止住了,好像缥缈到一个叫远方的孤单……绵长无尽而化为……这笑容……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一切都在这儒雅笑靥中道尽了……
  我坐在桧木古董大椅内,愣愣抬望……他,却恍了神一样,然后说:“你真象一个人。”
  我大胆猜测:“花自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觉得花自弃和夏御邪之间有故事。
  夏御邪不回应,淡淡小啜盖碗茶,品味半晌,才俊逸抬眼:“花自弃很实……你,却是虚的。”
  不懂……我也不问,他想说自然会说的。
  夏御邪接口叹,笑道:“天知道你这张无邪的面孔下带有多冷酷的杀伤力……”
  还是不懂?
  我和他明明没有交集,说他喜欢花自弃还有谱,说他这么个男人会喜欢身为孕妇的我,真是雷死我也不信。
  脑子都给他说乱了,还是切入正题吧,“你要我做什么?”
  夏御邪似乎兴味浓厚,一派午后慵懒的悠闲,轻轻伸手拨乱了棋子,道,“替我复原它。”
  我默默地伸出手,凭记忆去拼子,刚才我就有了这意识,我除了记忆力好一点,应当说没有什么显著的才华了。
  夏御邪优雅地以碗盖轻掠杯口的茶沫……“你的记忆力,可以好到什么程度?”
  我想了想,道:“你想要我好到什么程度?”
  夏御邪优美长指怡然把玩起温润玉石,心不在焉地道:“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他幽幽浅笑,带着说不出的虚无,“我连这整个世界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不明白,可是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别具遥远的孤独涵义。这个男人,好寂寞!他的心,太高远了,太飘渺了,以至于,普通人类只能仰视却无法触及了!我是猜不到,也懒得猜。
  他撑肘支额,轻声呢喃:“我已经足足一年没有跨出过这个院子了。”
  呃……
  他不是传说中的夏家真正的实力派人物,所有的数出名子的人物儿,毒如夏之杰,辣如夏之天,狠如夏之绝,狐如夏之朗全部在他的控制下,逃脱不得。
  居然会一年到头足不出户?不过,他要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关我何事?
  眼下,他清浅莞尔,垂眸独思,长睫在他朦胧的眼下烙下轻影,神情缥缈不明。看起来,根本不是问世事的天边那朵闲闲的云朵。
  不过,我没有忘掉他在电话里和我说的事儿,也明知这个男人虽然避居一隅,对于世事,却精锐犀利且格局恢弘。
  ……
  画眉婉转……棋局已成。
  夏御邪看也没有看棋局一眼,只是对我笑道:“你看起来象这只画眉,其实,你是一只鹰。”
  我看了看他,眼睛里,有一些松动的感觉,从未有人这样进入我的内心……
  从未有想过,在这样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男人,对我说,其实,我是一只鹰!我自己一直认为我是。不过,我家冷唯别一直认为,就算我是鹰,也只是动物园里需要喂养的那种,我的锐利用来在家抓抓他就足够了。
  夏御邪解释道:“鹰强而有力,却不随便露爪。它有能耐,却很会等待。看准了猎物、等到了时机,俯冲一攫,就手到擒来。”形容的倒有三分趣味。
  我忍不住问:“那它出手之前在干嘛?”
  “盘旋……”二个字简短有力打破所有迷局。
  我明白了……鹰有时候看起来漫无方向,从容在天上滑过,其实它在远方静静盘旋,等待时机……只要看到目标,那全力一扑,管叫猎物魂飞魄散!
  夏御邪要我做的事就是……悠悠盘旋,静静等待,犀锐观察。最终必须……手到擒来。
  “你知道冷唯别的现状吗……”夏御邪的话不象是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他坐在古朴大椅上,背着身后蓝天的阳光,只显出隐约的俊雅。
  我一怔,茫然不解地眨巴着望他好几眼,渐渐聚回思绪,却无言以对。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中文,好象……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涣散了。
  心,像是抽离了……霎时飞越千山万水、跨过时间与空间……回到家……回到冷唯别的身边……只有冷唯别能让我柔软……放松……
  一听到冷唯别,才蓦然苏醒。原来我人在这里,看似冷静,但我的心却一直没有回来。
  一直在担心冷唯别,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夏御邪淡淡的一句话,就如刺入我心的冷箭一样,让我伤得……无路可退……
  可是,我就算不需要强装冷静,也要坐在这里,等他,这个男人下一步棋……
  我让自己没有退路。
  赢,大家赢……输,全部输!
  我不要中间!这样很合我的脾气!
  “过些天有一个晚会,……席间会参观一些东西,我想要你替我把我想要的东西复原出来,我知道你绘画颇有功力。希望你能尽可能不要出错。”夏御邪深沉冷艳的侧面让我生起些微的不安来。
  “如果,我做不到呢?”我并不是一台录像机,我只能做到尽可能的想像而已,对于绘画我根本没有那份自信,毕竟我只是业余玩玩。
  夏御邪轻缓放下茶杯,勾人心魂的朝我笑弯了双眸,嘴角残余的笑意显得诡异而阴狠。“我杀了你!”
  晕,夏御邪,变脸和翻书一样快。
  我不语,定眼凝视他,“成功了呢?”
  刹那间,我们神色自若的和平对峙……夏御邪逼近我,寒着一双犀利的眼眸,扬起神秘的嘴角。“这件事办成了,之杰和之天的事,就此作罢。夏家和冷家还一切如常。”夏御邪接着冷哼一声,一句话又深又狠的刺进我内心,“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亲手将你杀了……”
  我轻轻的道:“我不认识那二个字。”
  夏御邪灿然一笑,与先前冷洌阴鹜的态度截然不同,“相信我,这会是个完美的交易。”
  这家伙估计是纣王的那只九尾狐狸精变的,一会一个样子,而且中间绝不突兀,什么样子都那样自然合适,好象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可怕的家伙?!
  我淡问:“你确定冷唯别现在没事?”
  夏御邪和我才踏入大厅对他的观感一比,天差地别的远!但,这于我无关,我只关心这个。
  夏御邪缓缓漾起魅感十足的笑脸。“我确定。”
  “如果他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说不下去了,这话,太示弱了,而且没用。只是情不自禁的孩子气,用在夏御邪这里,并不适当。
  夏御邪没有气,微微一笑,乌黑迷人的眼眸像两泓深泉,清而迷离。“你不但不会恨我,事后还会感激我,一辈子永难忘怀。因为我懂你,更甚你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比我更了解自己,冷唯别也未必做得到吧。还真以为我是透明水晶人?
  我不理这话,只是说:“放了花姐,我想,让她教我一些实用的绘画知识。”我知道花自弃对于绘画已经到了能开堂教课的程度了。
  夏御邪道:“她的眼光和她父亲那边练来的,对事物的把摸很精准。记忆力也强。不过她是那种艺术化的记忆力,不象你,是完全实用性的,到了机械又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我不需要提高你的绘画水平。而且,她,做错了事,就应该呆在那里……”
  “她做错什么了?”我心里腹诽,难道,她不爱你就是犯罪?!
  夏御邪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她忘掉了我,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所有的话全都给他封进我的肚子里。夏御邪迫人的脸庞与深不可测的冷艳笑容给我留下深深的印象。
  花姐,555……我想你怕夏御邪,是有理由的。
  回家……
  好累!
  和夏御邪说过话,比杀人还累!
  夏御邪,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太累,而且,根本没有胜算。这个人并不以武力吓人,一副文人雅士状,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想与之为敌的。
  电话在响,不理它们,真的累了……
  躲在床上,被子也没盖,就深入无边梦中……
  梦中,听到宝宝在说:“妈妈……呵呵……我在这里……”
  在极亮的光中,我追着那小人儿的脚步……那赤足,如白蝶……翻乱我心……却,怎么也抱不到!
  冷唯别不知道怎么样了?
  所有的电话都突然停了。
  陆家豪也不在楼下,这诺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人!
  照三餐吃……运动……睡觉……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我的心里却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是比死还要可怕!有时候一阵风吹过……我就觉得冷唯别突然站在那边,对我微笑……我不敢回眸……
  因为,我还有理智!
  理智!痛死人的理智!
  冷妈妈的电话:“小唯在哪里,你是真不知道吗?”
  “是。”
  冷妈妈道:“他不会连你也不通知的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只伤到胳膊啊……”声音到后面,焦急的要命!
  我没有办法安慰她,自己在这边哽咽起来……
  心里翻着滚着纠结着……全是冷唯别……可是,怎么办?
  我等枪决一样,等消息,可是,没有人能顾得上给我什么。
  冷妈妈道:“怎么回事?你要是知道消息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我温驯的挂了电话。
  现在我和冷妈妈因为同样关心着冷唯别,马上就放弃所有的不快与矛盾,团结到一起来了。第一次,冷唯别的妈妈让我感觉很温暖,这世上,还有人和我一样希望冷唯别平安无事的。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