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森回忆录:抗战敌后工作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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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花几天工夫,大部汉奸已全就捕,只有少数漏网,或逃往附近共区隐避,或去日本、澳门、香港及邻国藏身,或避匿亲友家及乡僻,其后大都仍陆续查出,有的仍拘捕归案。如伪国府主席陈公博、伪宣传部长林柏生、伪参事厅长何炳贤、陈慧君(编者按:疑为陈君慧)等,八月廿五日潜逃日本京都,十月三日解回南京。只有逃匿共区者,无法查明踪迹。

  汉奸成分,大致可分四类:

  第一类:在战前因派系斗争失败,或在宦海中被排挤,不甘冷落,乃不择手段,希求东山再起,竟想利用日人力量,建立政权。

  第二类:过去在军政界或地方上有名望的过气人物,已老朽无作为,有的被部属亲友拥抬出来,有的因门前冷落,晚景无聊,不甘寂寞,仍贪图虚荣,被诱出任傀儡,甘受利用。

  第三类:有因种种关系与日人特别接近,所谓亲日分子;有的与日人合作或商务来往;有的依靠日人声势,从中谋利;有的被日捕俘,为情势所逼,虚与委蛇,身虽听命日人,心仍不忘国家民族。

  第四类:为了一点小利,丧心病狂,卖力献功,戕害爱国志士,鱼肉人民。这类为虎作伥之徒,战时尽先予制裁,胜利后多绳国法。我的任务是逮捕及提供罪状和所任伪职等。因为广泛接触,深知他们都是可怜虫,有的自知已失足成千古恨,自愿早日解脱,给子孙好做人,我对他们颇寄怜悯,建议从轻发落。但当局为了“名节”、“立威”,组织特别法庭侦审,对高位汉奸,多予处死。我始终认为是时代的悲剧,所以不想详写肃奸经过及汉奸名单,以扬其丑。何况有的改变身分,仍旧苟安世上,有的子女亲属在社会上已具名望,不必再翻出其父祖丑史了。

  对第四类汉奸,是我们受其危害最大的一群,胜利时或来自投,或予逮捕。其中伪政治保卫局局长万里浪,他是上海罪恶昭着的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的罪魁。我一到上海,他就来向我负荆请罪,求免一死。我当时没有出手拘捕他,只嘱他好好在家,闭门思过,随时电话联络,听命协助办事,将功赎罪。万当然唯恐命是听。当开始肃奸时,就由他供应了不少消息,我都据实报告戴先生。故后来要逮捕万时,上级恐我心慈手软,又为维我信用,特派军统局警卫团长王兆槐捕万。又,出卖我的严伟,向我自首时,我压抑不住心头怒火,打了他两个耳光,当场将其扣押。事后想想,实太冲动,有违我的“恕敌”原则。我仅提此二人,其他不想多写。

  此外尚有一段插曲,值得一提。此事对万里浪家属而言,固是“人寰惨事”,但在万逆认贼作父,被害千百爱国烈士的家属而言,却是一件报应昭彰,大快人心的奇事。

  那天是第一批执行枪决的汉奸,一共十八名,万里浪、严伟都在其中。据说:命令到达南市看守所时,已是下午三时,当由所长徐钟奇亲押各犯赴江湾刑场,执行枪决。过了一、两天,我忽接万里浪之妻来电话哭诉,说是其夫的尸体被掉错了。我觉得很奇怪,追询详情。据说:她在万里浪行刑后次日,接到通知,去江湾领回尸棺;经殡仪馆开棺重殓,却发觉棺内尸体并非万里浪本人。并说,曾去南市看守所找徐钟奇申诉,徐当然不承认有错,还说:当天行刑完毕,已是薄暮,各尸装棺前验尸,他还用电筒逐一照看后才入棺的。怎会有错?但当时可能昏暗难辨,气氛又不寻常,徐等并未(亦认为无必要)仔细辨认,仓促中弄错了,倒也难说。我就说:“那你只有找同时枪决的各家属去探询了。”听说后来万妻千方百计,找到那些枪决犯的家属联络,但大多数人说:他们的不错。有的说:他们并未开棺,已经下葬了。也有人说:“已原棺火化了。”连邀他们去认一认也不肯,说一切已妥,不愿再多事。最后,总算找到一家已原棺土葬的家属,去殡仪馆认一认,居然说:那是他们的亲人。于是两家都悲喜交集(至少其中一家,已确认找到了他们亲人的尸骸了)。大概万家还花了一笔钱,那家才把殡仪馆里的棺材抬去,同时将已葬的棺材挖出来,交给万家。但当破坟开棺时,尸体已开始腐烂,非特臭气冲天,面目也已难辨,万妻仍称那不是他的丈夫。旁人则避之唯恐不及,谁会去细认呢?只劝她:“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当然变形难辨,也不可能另外再去找寻调换了。还是快快葬了!”所以万里浪的尸骨何在?始终未得确论。这在他的妻子、儿女,始终留着遗憾,对万则实是一种报应。)这件事,我还和妻研讨:会不会另有蹊跷,万里浪实际未死呢?我们认为那是不可能的。第一、徐钟奇操守清廉,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私下买放和掉包的事。何况戴的纪律极严,不管怎么说,徐绝不敢冒此大不韪。第二、万一万里浪真是掉包逃生了,万妻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大事张扬?甚至破坟开棺,她不怕被追究吗?所以相信,只是棺材被弄错了姓名,万的尸体被别家领去埋葬或火化了。日人所利用的汉奸,百年来最凶恶的鹰犬李士群,被日人毒死,万里浪等被正国法,总算报应总结局。

  汪精卫一生从事政治斗争,不治家产,其妻陈壁君仍存贪念,私自聚敛,尤喜宝玉。胜利前,陈将宝玉私藏上海屈展明家,本极秘密,无人知道,因我国际站同志陈浩泰的先人与陈公博乃世交,故陈部很多伪职人员,受我方运用。汪甥张恩麟,为上海伪工务局长,亦系我运用员之一。由张的关系,得知曾任汪精卫管家的屈展明,私藏陈璧君宝物。我得报告,即率同郑庭显、陈浩泰至屈展明家,晓以大义,劝屈缴出宝藏,将功赎罪。屈果承认代陈璧君私藏一部分珍宝,当即交出四大皮箱:一箱系房地产契据,一箱重要文件内包括汪当初革命时代及通敌后来往书信文件,二箱价值连城的汉玉。我们将其押至杜美路七十号,面交戴先生。戴细检视,极为惊喜。认为每件都是无价之宝。亲写封条,四面固封,外加捆扎,带去重庆,交存国库。现陈浩泰同志仍在台湾,他在他的回忆录内,对此案细叙无遗。

  我国办案,大如叛国汉奸,小如一般刑案,多含“报复性”、“儆戒性”意味。日本投降后,对此国际战犯,宣布以德报怨,也用“报”为标榜,但实际上系因拿不出其他良策对付日本,故只好放任不管,而美其名曰“以德报怨”。美国则以“国家利益”为主,也包括社会、人民利益。日皇虽自承发动战争罪魁,愿受战犯审判,美恐杀了裕仁,无法控制八千万日人,所以没有把他当战犯,仍利用其精神象征,安抚日人,只处决一批甲级战犯,及较次要者判处徒刑,算作担当偷袭珍珠港战犯罪责。谈判和约时,以条约控制其地位,利用其基地,使其无法脱离掌握。苏联更直截了当,一切唯“利”是图,被俘六十多万日军,全被押去西伯利亚做苦工,榨取其劳力,半数被虐待而死。满、蒙、北韩所有动产财物、工业设备,全部席卷而去,仅交中共一批武器,算作恩赐。外蒙古被其夺去,连原属日本北部的几个小岛,也顺手强占。参战仅四天,得到如此大利益。当时他还要求接收日本北部,幸美坚决反对,否则也如北韩、南韩、东德、西德一样,也将成为“北日本”、“南日本”了。

  我国受害最多最久,被其杀害无辜人民不计其数,南京屠城几十万,连代表性的战犯也没有办一个,更无分文赔款。对惨无人性的日本宪兵,也一并遣送回日,仅极少数因被害者指控,办了几个。如现任纽约圣约翰大学教授的罗长光,原系“抗日杀奸团”同志,在沪被捕,因受酷刑,伤害神经,演变为癫痫症,病发时昏厥倒地,不省人事,终身痛苦。心有不甘,亲去俘虏营,指认主凶日宪曹长黑氏理助及浅野隆俊二人,始被扣押审判。(罗着有英文版“余家何处”自传纪事一册,对被捕详情及指认日宪事,均有详细叙述。)并有我部殉难同志崔宪章之父崔玉宸,前往审判法庭指证:其子崔宪章,即系遭此二人酷刑处死。故黑氏及浅野二人,乃得明正典刑,执行枪决,让被害人英灵及其家属,能得一舒怨气。其余绝大多数受害人已死亡,家属不知主凶姓名及不知被害详情,甚至不知可去检举之消息,无法出面检举,均被漏网遣回。漏网凶宄,固私庆幸,但受害同胞永远含冤九泉。我国虽站在战胜国,而国家人民没有得到丝毫补偿,所持以德报怨政策,颇为国人所赀议,亦徒为外人笑为没有外务人才,不明世局情况,被视为阿Q。

  我自民国廿二年被戴先生吸收,参加其组织。初派福建工作,廿三年春,曾奉召去南京参加工作会议,以后大约每年一次,戴来视察时才见面,报告工作情形及面聆指示。抗战期间,我都被派敌区,出生入死冒险犯难,偶回后方(仍在前线)商洽工作事宜,都是匆匆会晤,没有与其多大接触,一切都藉电报来往。我对他的观感,只知他绝对效忠蒋委员长,禀承其意旨,从事为统一全国之大业。他向慕德、义、日富国强兵之道,促使国际强盛。他为人聪明机警,满口革命,也有共产党意味。

  三十四年七月,戴先生来浙西视察,要我带路卫护,接着日本投降,令我主持肃奸。他经常在杜美路七十号召集干部会报,处理一般重要事宜,有些交给我办,或要我陪其亲办。如调集忠救军开赴苏州大检阅,要我亲去部署(我的东南特派员公署之下,辖有若干爆破组、行动队,因队员经常出入步哨线,有一军队番号,较为方便,故兼有忠救军第五纵队司令名义)。戴在南京招待柯克上将等大宴,要我亲自去照顾,负责安全。又国民党上海大员W部属,接受伪税务局长邵式军财产,出了毛病,戴要我同去,亲自查询。邵家是豪华花园洋房,财物已被接收,W本人及很多男女工作人员,向戴一再求情,戴面训他们:“人强不过法,小组织强不过国家法纪。”尚有很多重要事件,在这几个月里,我经常和戴接触,感觉其作风与前大有改变:

  第一、他由专权改学民主法治。

  第二、他一心走向美国路线,处处仿效及倾慕美国制度。这些转变,非特在其言行、生活、作法里充分表现,且多次亲口对我提及。他说:“当初欧洲人移民美国时,也和中国难民一样,扶老携幼、挑担背箩去垦荒,不到二百年,成为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足见其制度之优良!德、义、日全用霸术,驱人民于水火,终至国破家亡,为世人所唾弃。共产党说得好听,善惑人心,一旦入其网罗,即无法脱出魔掌,实为当今之大患。”

  戴的日常生活,本来严肃威风,现与美国人一样,变得活泼自然,应谈笑时则轻松谈笑,应玩乐时就放任玩乐。我见他多次胡闹跳舞(他似不善跳舞),要我也加入乱舞。他对部属素倡“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在工作上犯了错误,指定地方静息养晦(不是监狱,类似招待所),对于被捕投降人员,本主惩办,后见美国最重视人权及人民自由。每一收复区,最先做的,就是救出被囚军民,对死亡者,尽力追蒐尸骨,运回美国,并不追问投降与否。这种作法,对戴影响甚大。本拟惩办被捕“失节”人员,皆予宽恕或起用,也强调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不知他受情势驱策或受梅乐斯等影响?非特言行思想改变亲美,且有改业海军迹象。

  又,中美合作虽被魏德迈片面取消,戴仍根据条约,不肯结束。

  胜利后,还从事各种活动,与美延续关系。如保送干部数十人,去美受特警训练;选送部属子弟,去美留学等等。

  在这段期间,我看出戴与从前有重大转变,同时戴亦对我密切观察。如其问我座车来历,我实告系熊剑东借我用的。他说:“大家都接收敌伪汽车,你为何不接收一辆应用?”我说:“敌伪财物,都由国家接收,我岂敢私取?熊借给我的雪佛兰旧车,已足可代步(这辆老爷车,我一直用到离上海时,并不感到有何不便。只是速度较慢,在紧要时跟不上,有误要公。如李宗仁代总统来沪,汤总司令避他,派我代为迎接保护,一路被抛远,常失方向)。”又问我住宅,我也实告:借住林蔚女婿之家。我本当其随便问问,并不在意,没想到他在考核我。

  有一次,我和他同车行到我家附近,他要到我家坐坐。那时我妻尚未来沪,我家中住满了青年营队员、传令、伙夫等,由区队长冯湘统率;尚有副官、内勤、文书若干人,廿三号住不下,一部分分往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