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之后
取出肥土放在田里当肥料。
在我们的家乡,冬麦割後,农人赶着灌溉加肥,耕种夏稻(也叫早稻)。沿着运河的小路上,乡人带着他们的出产到城里,骡子驮着满袋谷米叮叮当当的向前走,农夫挑着满筐的蔬菜,摇摇摆摆的过去,独轮的羊角车堆得很高的一捆一捆做柴烧的芦苇,我们经过白粉砖墙的房子,高的城墙,茅顶的小泥屋,路边红墙的土地庙。这虽是很长路程,空气却很畅爽。我们来到野外,田里有带看清香开黄花的芥菜,也有又香又美的豆花,那时喜鹊和乌鸦在大树上做巢,百灵鸟在碧绿的天空唱歌。
到了黄昏,离我们要到的地方不远了——那个镇——溧水那里,远远看到一大群的鸭子在水里向着我们游来,那里鸭子很出名。到天黑了,我们才从船里的跳板走上岸,雇力夫,拿着我们的行李,由一群小孩子引路,带我们到了一个小小礼拜堂的门口敲门,门一打开,陈长老同他的师母十分高兴的出来欢迎我们,一会儿,我们的行李搬到一间空房子里,陈长老点了一盏小火油灯,我们坐下来彼此诉说主的恩典,陈师母拿着乾草烧炉子,为我们煮面作我们的晚餐。
陈长老的身村很高,穿的老布衣裳,雏的脸皮,长着不规则的胡子,牙齿几乎都没有了;他是一位努力工作的人,他爱主和属于他的人,我们吃完了面,祷告之後,各人才去睡觉。
第二大早晨,我们把随身带来的东西,都加以整理和布置,因为那里没有可用的家具。邻舍的人开始来探望我们,村妇们看到那些当家具柜和当桌的木箱,觉得很奇怪,她们内中有一个人,摸摸李小姐的手臂,看看她穿些甚麽,问这样,问那样,十分友善。石先生的家,是基督教的家庭,他有个商店在街市上,打发他们的大女儿拿一些鸡蛋送给我们,她还带了两个乡下女孩子同她来,她们苹果红的脸,梳着刘海形的头发,她说:「这是给你们的两个学生。」
我坐在靠近一位老太太的凳子上,她讲了许多她的复杂困难的经过,我十分的注意听,当她讲完了,我说:「我听了你的话,现在请你听我说吧!」我就把耶稣来寻找劳苦挑重担的人,使她能得安息的道理讲给她听,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赢得她注意听我的话。陈长老同陈师母进来说:「我们必须为着今晚的聚会去请人。」陈长老绑好了驴的鞍,预备去较远的地方,陈师母包上黑头包,陪看我们去请左邻右舍的人。我们到了一家,听到里面有打麻将的声音,当他们看见我们,忽然猛力的把门关了。「为甚麽他们不要我们进去哩?」李小姐问。陈师母带笑望着我,回答说:「若是我们带看书进去,当他们正在打麻将的时候,他们认为我们会将恶运带给了他们,使他们的牌打输了。」(输钱的输字,和书本的书字同音。)又到另外一个地方请人,他们说:「我们要来,我们要来。」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诚意要来聚会。再到一个地方,他们很诚恳的接待我们,这家的男人刚从田里回来,洗好了脸,就和我们一块儿坐下谈谈,孩子们远远的把眼睛望着我们,妇女们煮鸡蛋拿来请我们吃,又告诉我们,在过去一年他们所遭遇的一切。
我们找到一位老朋友——陶师母,她是非常清洁,非常有智慧的妇人,也参加我们一同去请人,在路上她对我们说:「散福音单张,实在是好,你记得我们去年到铜井去探望一位汪师母麽?你给她些单张,又教她唱求耶稣,救救我。今年我到她那里去探访,那些单张贴在她的墙上,并且她也能够读。你是怎样学会读的哩?我问她。我的儿子教我,他从学校里回来,我叫他读给我听,我是这样学会的。她说。」
我们到了一间刷得粉白清洁的小茅屋,一位中年妇人,一眼看见我们,立刻放下她的扫帚,跑向我们这里来:「啊!蔡小姐!.李小姐!」她双手抓住我们,并且喊看说:「神真的打发你们来。我的水牛病了,我想它会死,你们能进来为它祷告麽?」我们没有笑她这样的请求,因为中国的农人差不多把水牛看得很神圣,他们把牛当为他们的祖先看,晚上和牛同睡在一间屋里。这事关系着这个穷妇人的命运,因为没有水牛,她的田就没有法子耕,所以我们进了她的屋子,为她的水牛祷告,结果水牛的病好了。
到了晚上,我们回到礼拜堂,人们开始来聚集,我们就坐在先来的人的旁边,试试教他们读单张,我坐在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吃奶婴孩的妇女旁边,他紧抓着她母亲的衣服,她一面注意他的孩子,一面听我说话,我教她认字,她就连读几遍,当我解释意思给她听,她也连连的点头,後来婴孩吵她,她就站起来绕着礼拜堂走,我也跟她一块走,继续的教她,「虽是失败,仍然一直努力追求!」
李小姐一眼望见,那几个看到我们来赶紧把门关上的妇女,她就勇往直前对她们说:「除非你们接受主耶稣,求她赦免你们的罪,不然当他看见你们,他就把天堂的门关了。」她就将她的六弦琴拿出来,挂上写好的大诗歌,我们就开始唱诗,在唱诗歌以前,先讲解诗歌的每一句的意义,然後唱几遍给她们听,已经会唱的照着各人的音调帮忙我们一同唱,虽然音调唱得不够和谐,但心灵却十分兴奋,所以我们晓得主定是悦纳我们的歌颂。
当我站起来传信息,我用的话语和见证;都是合乎她们的经验,因为他们不懂得别的,若是我用的话语不合乎她们的需要,她们就完全无所得,或是她们照着自己的意义解释。比方有一次我用了圣经上的字「走廊」代替她们自己的话语,後来问一个妇人,发现她想到我说的是“豺狠”。「但是种子已经种下了,每一年都结出它的果子,第一是撒种,先发苗,後长穗,再後穗上结成饱满的子粒,因为主已把得救的人数加给了她们。」
第十三章 经过金门
在东方的沿海岸——我所爱的祖国,和西方的沿海——那美丽的美利坚大陆,中间是个广阔的太平洋。我是非常盼望由「太平洋」的水划分东西两岸的大陆,照神的旨意,在我们之间,能保持和平,共同生存。我们两大民族大致相同,但唯一是彼此远隔重洋,并且两个民族都知道,中美两国的和平,就是维持世界和平唯一的途径。我国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现在陷入政治混乱之中,如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必需出来求适应这急转的新时代;神许可这种遭遇的来临,使我们可以承认我们的错处,从那里出来,让所有的人都跟随她的和平,那就是十字架的和平。
有一次,一个在上海的中国学生,问我关于美国的情形,因为他想到美国去。我问说:「为甚麽你要到美国去?」「在上海没有一个学生,他不愿去美国的!」他回答。或者是个言过其实的人,但那确实代表过去五十年来我们同胞的心意,并且有一部份因着来中国传道的人甚有贡献,再有一部份希望他们在物质上,有大的成就,或是他们名字後有个博士的衔头。当李曼女士在一九二一年休假回国的时期,我很高兴的陪她去,当我们抵达夏威夷时,接到一个电报,乃是从热心爱主之人拍来的,请我在几个礼拜堂游行讲道。
我们的船在晚上经过金门,我首先看到的美国,是旧金山的灯光,在码头那里我们听不到夫力噪杂的声音,和看不到混乱的情形,并且我有个印象,就是很有次序,把行李交给海关检查。在人多的中国,处于这种环境里,就有许多夫力争着拿行李。但在那里,尤其是异乡的中国女子,名叫克莱丝娣娜蔡,她发现不论她到那里,就是从汽车夫、售票员、火车稽查员,或是热心的基督徒,都找到真的民主和仁爱。
金多娜小姐和吴庭芳小姐,她们是旧金山中国长老会派来接我们的船,她们迎接从中国来的船之工作已经有好多年了,她们将我们安置在一个预借的公寓里住,因那里的主人已到纽约去游历了。
我愿意对这两位现在已退隐的小姐说几句表示敬佩的话,颂扬她们给予许多中国女子和小孩子脱离旧金山中国街的陷阱的救助,在金多娜小姐的小房间里,床边有一座电话,当警察同她一块工作的人打电话给她,不论她睡在床上夜里甚麽时候,她总是即刻起来,出去搜寻那些被拐的人,若是必需的话,也要跟着这个案子上法庭。记得我们在那里的时候,她接到警察局的电话,叫她去找一个中国女子,她是被人拐在妓院里的,金多娜小姐到那个地方,由救火梯爬上去,进入一个房间,她牵着那女子,带她出来,正当那时活板门忽然隔在她们的中间,迫她放手,并且空着手回去。但是这个案子後来带到法院,我同金多娜小姐一同出庭,她站在法官面前,脸好像天使,控诉妓院的中国院主,当律师为被告辩护,像一个狺狺豺狼,想证明那个女子是做合法的生意。
每一个人称金多娜小姐叫「老母」,称吴小姐叫「婶母」,许多女子对我们说:「老母同婶母为救我们,好像我们中国人说,下到深海里,去到火焰中,进入虎穴,走进狼群里去抢救我们!」後来大部份的女子出嫁了,分住在美国各地,为基督作见证。
主日我们到中国人的礼拜堂,在那里我们遇见一位热心个人工作者——「为主的猎狗」。李曼女士在路上谈话时曾经提及,她感觉很失望,因我们没有机会和同船的一家中国人谈话。做完了礼拜,我们回到公寓,那里的设备都是现代化的,我们觉得好像小孩子忽然看到一个机器。李曼女士离开她的祖国约二十年,我又是初次到美国,所以我们没有使用现代化设备的经验。第一件古怪机器我们突然遭遇的,就是自动升降梯,我们如何的操纵它哩?她请我试试开,我请她试试,我们两人都怕开错了因而发生意外,所以我们上下四层搂,总是由楼梯走上走下。我们的好朋友金多娜小姐和吴小姐,在各方面帮助我们,但是她们没有猜到我们甚麽都不懂。当电话的铃声响了,我们两人都感着害怕。「你去听吧!」我说:「不,你去听吧!」她说。因为我们两人都不晓碍怎样听电话,并且神经太紧张了,不晓得说甚麽。
「这里没有喝的水,」我说:「你想我们能喝水喉的自来水吗?或者我们最好是煮开了喝。」所以我们就像在中国一样,将水煮开了再喝,不晓得水喉的自来水是清洁可喝的。
当吃饭的时候到了,我们刚刚坐下吃饭,忽然有人敲门声甚急,使我们吓得一跳,开门一看,发现是那位热心朋友「猎狗」在门口。「她们在这里!」她喊着说。「我在街上找到他们,现在带他们来看你们,你们在船上要同他们说话的中国人是他们吗?」她非常热心,但不够机警,在她的後面,就是她所遇到的那一家迷惑的中国人,她用手抓住她们,强迫他们上来看我们。他们迷惑了,就跟在她後面走,不知道是甚麽一回事。但是他们不是那一家人,我们请他们进来,在这特殊的方式下彼此经过介绍,他们很高兴的遇到由中国来的朋友。他们表明他们是从香港来的一家高尚人家,我以前也遇见过,并且真的快乐听到我们的见证,在这里遇到了基督教的朋友,所以这位忠实「猎狗」,结果将她的猎物带到主这里。
我们在旧金山的时候,听到许多奇怪的宗派和崇拜都很流行,尤其不幸的,就是在这城里发现有一个有美国佛教庙。我们决定去看看那是怎样的地方。我们一到它的门口,就闻到烧香的气味,一走进去,它的布置好像基督教的礼拜堂,在前面的坛上供着贴金的菩萨,他们用中国女人的绣花裙子挂在神龛上代替丝织的廉子,有一个尼姑站在坛边轮着敲锺击罄,一个剃光头的美国人,穿着和尚的橘黄色袈裟,对听众讲解,他说当主耶稣十二岁的时候,他不是到耶路撒冷的圣殿,乃是到佛教庙受佛家的教训。讲完之後,收捐、唱怫教祷告歌,音调和基督教的赞美诗一样,在结束的时候,和尚奉菩萨的名为听众祝福。这对我们是一种亵渎,模仿基督教的仪式来拜他们的木偶,我看那些原众,每个人的脸上都现着愁容。
我们急急的离开那里,深深地感觉着在那里的痛苦!传道人将我从中国的佛教里拯救出来,现在这些佛教徒,又在这里引诱这班容易受迷惑的老百姓,我不知应该说甚麽,因此我心里很难过。我走在桥上看见两个女人在我的面前,一个又矮又黑,另一个又高又瘦,我认识她们两人是刚才的听众,所以我赶上去对她们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唐突,我是一个中国女于,我在中国时,本来是拜菩萨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