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年缘





若不是你们与我峨嵋结仇在先,我们又怎会叨扰妖魔的清净?”
  无痕眯起眼,说道:“到底是你们与我结仇在先,还是我与你们结仇在先?当年的事情,你不可能不清楚吧。两派江湖中人,几乎百名孔武之人,围攻一位正在生产的孕妇,害得大人惨死,小孩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不仅如此,你们却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都不放过。是不是斩草一定要除根,方能显示我佛慈悲?”慧静闭上了眼,叹道:“冤孽啊。这神佛妖魔的事情,为何一定要让我峨嵋担待?”无痕道:“是啊,你我只是凡人,又为何一定要参与到神魔间的明争暗斗中去。人的恩怨由人自己解决,神魔的争斗,也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告诉我,那些法器上有什么明显的标记。”
  雨逐渐的变小了,风也渐渐的停了,雨声小了许多,烛火不再摇曳。慧静领着无痕来到她的禅房,她一边回忆着法器上的图形,无痕一边在纸上记录下来。“秋帘的法器我没有仔细看过,我记得她的盘星针上有一朵流云一样的图案,很像敛尘剑剑柄上的图案。那朵流云的形状,很像如意,线条不多,很简单,云尾好象是向右偏斜的。”慧静看到无痕三笔两笔将她描述的那朵流云勾画了出来,连声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
  无痕看着纸上的流云,目光微动,问道:“你见过送法器的仙人吗?”慧静道:“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有何机缘见到仙人。而秋帘也从没有提起过那仙人的样貌,想来是仙人交代过,不得向旁人提起吧。”无痕收起图案,向慧静拱手道:“多谢师太了。”慧静叹道:“阿弥陀佛,你不必谢我。你为了你的女儿,我则是为了峨嵋的百年基业,人间的仇怨神魔从不插手,我们又为何要参与到神魔间的争斗中去?若兮是只苦命的妖,秋帘也是个苦命的人,你的女儿虽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但她却有你这样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只望你看在女儿的份上,勿要再造杀孽了。”
  无痕微微一笑,走出门去,悠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事由不得我,还请师太多多劝说下你的同门吧。”声音早已远去,慧静却还注视着无痕离去的方向,良久,合十道:“阿弥陀佛,祖师在上,保佑我峨嵋能够逃过这一劫吧。神魔现世,峨嵋多难了。”
  二十七 步步为营
  雨终于停了,林间的夜还是一片的潮湿隐晦。无痕在林中匆忙的飞跃,身后一道流星紧追不舍。也许是感应到了身后的追踪者,无痕顺手摘下几片树叶,在树上用力一蹬,趁着树干反弹之际甩手向身后的流星射出了五片树叶,含盖了各个方向。流星并没有停止,而是径直的撞上了树叶,微微一顿,竟悬停了下来。这一停顿,光芒立即散去,原来那流星只是一个手执宝剑的白袍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唇红齿白极为好看,若不是他手上那把散发着青光的剑太过阴寒,他的表情太过傲慢,这孩子到很适合去唱唱花旦。无痕微笑着看着白袍的少年,从他的脸上一直看到他的剑上,眼中的笑意更盛,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的珍宝。
  少年挺起长剑指着无痕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你神仙爷爷。还不给我磕头赔罪?”无痕笑道:“神仙爷爷?你胡子还没长出来就在我面前显老?我女儿都比你大的多,怎么说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前辈吧。”少年怒道:“呸!你一介无知凡人,充什么前辈?要比年纪我比你大的多。你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在这晃悠什么?你是不是跟狐妖是一伙的?刚又跟那老尼姑密谋些什么?不从实招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无痕笑道:“你既跟踪了我一路,又怎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你本就没有打算跟我客气,又多言什么?不要以为你入了修道一路就可妄视凡人,没有凡人的父母将你生下来,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少年神色一变,冷道:“你怎知我是修道中人?你是何方神圣?”无痕笑道:“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怕什么?有胆子,就杀了我,沾染了血腥,或许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成仙了。”少年怒道:“你……”他这句话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来,手中的长剑忽而化做道青光朝无痕射去。
  剑光之快已超脱了人类速度的极限,此刻的无痕就算拼尽全力也逃不脱这一剑。不过无痕根本就没有逃没有躲,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任凭剑光在他周身环绕,那锋利的剑气在他身上划出道道的伤口,切断几缕头发,更在他光滑的脸上添上了一道血痕。
  剑光飞回到少年手中,他得意的看着遍体鳞伤的无痕说道:“见识到了吧,不论你武功有多高,这都不是你能应付的力量。你还是老实点,乖乖的把狐妖交出来,不然我只能当你与狐妖勾结为祸苍生,到时连天都保不住你。”无痕笑道:“你们的目的不就是那颗仙丹吗?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刚才上峨嵋的时候,就把仙丹扔到那,等傅秋帘回来自己去找了。”少年大惊,问道:“此话当真?”无痕道:“骗你我有什么好处?那东西留在我这又不能用还招这么多麻烦,傅秋帘不是想要吗?那就给她好了。”少年道:“若是叫我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定然饶不了你!”他话一说完就化作剑光冲入云霄消失在天际。
  无痕冷笑一声,伸手一擦脸上的伤痕,满手血迹。修道中人?以为自己比凡人高那么一点就可以如此胡作非为了吗?既然他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就找同样的修道中人来对付他们吧。
  折腾了一宿,天已有些蒙蒙亮,馨雨跟紫瞳较了一夜的劲,忽然发现无痕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外面到处都是想要寻找她的人,并且还有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流星,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馨雨还是明白眼下并不是满山赏风景的日子。无痕到哪去了,去了那么久不回来,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她刚跟他说了那些不知所谓的话,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馨雨又是担心又是后悔,她气自己沉不住气,在得知无痕不是她的生父之后,她心中的激动居然超越了所有的仇恨与悲伤,她以为自己可以换一种身份跟无痕继续的生活下去,谁知他却被她气的跑出去下落不明。馨雨在洞口来回踱步,不时张望,从深夜一直期盼到黎明,几次想要迈出洞去,却又想起无痕特意交代过的话,只要他不回来,就不准出洞。馨雨知道洞口周围那些让她眼花缭乱的符文是无痕所做,所以他们才会在这个洞里安全这么久。洞里的确温暖而安全,洞外却湿冷而危险,无痕到底跑出去做什么去了?
  雨后的山林清晨间云雾缭绕,大片的雾气从林间飘过,外面的一切变的模糊而虚幻。馨雨一直的站在洞口等着无痕的回来,望眼欲穿,终于看到了从云雾间闪现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馨雨几乎就要冲过去迎接无痕,紫瞳却很及时的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昨天跟他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不定他还在气头上,见你就想躲啊。你不光不收敛一下,还这么嚣张,不怕把他吓跑啊。”馨雨一顿,脸上一红,马上后退几步,缩回到石头角落里闭上眼装睡。
  无痕并没有直接进洞,而是从旁边绕了进来,所走的方位很是古怪。馨雨从眼睛缝里瞧着无痕,见他走近几步,眉头紧锁,似乎心中藏了一些很严重的事情。馨雨只看了一眼就将眼睛合上,无痕的这个表情只会出现在她每次生大病的时候,馨雨可以肯定无痕绝对又是在为她的事情烦恼,该不会他真的还在记恨她在昨夜说的话吧。馨雨听到无痕似乎动了动,然后紫瞳很不乐意的嚷道:“干吗踢我?喂,你去哪跟人打架了,怎么弄成这样?”馨雨的眼睛又张开了一条缝,她想看清楚无痕的样子,可光线全被无痕挡住,她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见无痕揪起紫瞳走向洞口,小声说道:“有事要拜托你。”紫瞳在无痕手中张牙舞爪的挣扎道:“喂,有你这么对待伤员的吗?放我下来。”无痕将紫瞳丢下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画有流云图案的纸丢在紫瞳面前,说道:“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把仙丹在峨嵋山的消息散布出去,还要记得提起这个图案。然后,你去通知璃炽,让他派人悄悄的把馨雨接回去。”
  紫瞳看着那个图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无痕道:“一个修真门派的标记。我跟他们的一个弟子交过手,那个门派应该属于剑仙一脉。修真门下以武入道的并不多,应该不难查出来。”紫瞳道:“那剑仙的剑气威力居然这么弱,看来也不算什么大门派。”无痕笑道:“剑气是可以收放的,我只是打赌他不敢杀我,所以他就这么教训了我一下。”紫瞳笑道:“你也有今天啊。我劝你还是找个时间把封印解了吧,被那些后辈弟子打成这样,我都帮你丢脸啊。”无痕道:“不用你提醒,赶紧去办你的事去。”
  紫瞳看了馨雨一眼,说道:“你那丫头眼睛都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封印一解,一哭就下雨。你想个办法别再让她哭了,不然到时候引发洪水出了人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无痕也看了馨雨一眼,说道:“我知道,你赶紧走吧,别罗嗦了。”紫瞳砰一下变回了人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递给无痕,说道:“别的我比不过你,爱美这方面可比你强。你赶紧去把脸弄整齐,免得一会吓到丫头。”无痕接过瓶子,看了看,问道:“这好象是十八年前你从我那摸走的吧。”紫瞳道:“没用完,便宜你了。我走了,你照顾好我妹子啊。”
  紫瞳变成一道紫光消失不见,无痕摸着被黑影遮盖住的半边脸回到洞中。光线稍稍倾斜,馨雨这才看清楚,无痕的脸上竟有一道数寸长的伤痕,那血色泛着湿润,很明显是刚刚被划破的。馨雨猛然坐起,奔了过去,跑到近前才看到无痕不光脸上有伤,手臂上脖子上腿上前胸后背都是被利器划出的血色。无痕见馨雨跑近,后退一步,说道:“眼圈这么黑,昨晚没睡好吧。现在天还早,再去睡会。”
  见到无痕这样的远离她,馨雨呆了呆,低下头,忍住眼泪,说道:“昨天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吗?”无痕道:“傻孩子,别老记着这事。你不过是什么都不懂,我怎会怪你。等你真正长大了,你就能明白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好了,我刚采了点水果回来,洗干净了的,放在那,自己去吃吧。”无痕没再理会馨雨,一人走向山洞深处的黑暗,解衣疗伤。馨雨的眼光跟了进去,在以往,他都会让她帮忙擦药,这一次却有意的避开了她。他永远不会成为她的男人,如今却连那份亲密无间的父女之情也将要生疏。紫瞳说的对,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懂得爱的女人,她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始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罢了。
  馨雨走回到火堆边,拿起无痕用来包野果的外衣,那衣衫上大大小小十几道口子让馨雨的心痛的直抽搐。她想起以前,自己虽然经常生病,但哪怕只是手指上破了一个小口都会让无痕紧张许久。她生病的时候,无痕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她,她难受的时候无痕会用尽一切办法哄她,她疼痛的时候无痕会一直抓着她的手甚至让她咬着自己来陪她一起痛。馨雨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无痕也病到那样的地步,她会不会也能这样的对他,可眼下他几乎浑身都是伤,她却只能抱着他的衣服发呆。
  馨雨抚摸着衣杉上的洞,这么大的口子,那该要流多少血,那该要有多疼。为什么无痕总是把自己当作铁人一样,以前无论他病的再怎么严重,最多也就只在床上躺一天,中途还要下床照顾她,他在她面前从没有叫过疼叫过累,可现在,相比她而言,他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一个任哪一个神魔鬼怪一碰就会碎掉的人类。紫瞳说的对,从前无痕一直以父亲的身份保护着身为女儿的她,而以后,她该要以妖怪的身份来保护身为人类的无痕了。
  无痕从洞内的黑暗走出来,看到站在一边发呆的馨雨,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说道:“你若是没事,就好好练一下紫瞳教你的变形之术吧。”馨雨回过神来,说道:“无论如何变,我始终是一只妖怪。学那些骗人的把戏,到不如学学怎么样打架。”
  无痕奇怪的看着她,说道:“女孩子家,打什么架?”馨雨道:“紫瞳说,这事牵扯到了神魔,你是凡人,当然斗不过他们。”无痕笑道:“打架的话,我是赢不了,可若要真的斗起来,我也不一定真的斗不过。这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总之,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馨雨摇头道:“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我娘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