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年缘





无缘,他成功的为若兮翻了身,出了气,但他却很不幸的将自己赔了进去。做什么事都得要付出代价,不论大小,有得到就会有失去。
  馨雨从峨嵋派出来,转进林中,随意的漫步,往事一幕幕浮现于眼前,就在这薄暮层层的密林之中,她经历了由人到妖的转变,那感觉就像是从已困了自己数千年的绳索中忽然解脱了出来,一辈子都忘不掉。听说那时峨嵋上空的夺丹大战激烈的连山下的凡人都能看到斗法时产生的光影,道行低的根本不能在方圆十里之内停留,真不知道无痕是怎样从那激烈的战争中脱身的。他那时是用一颗沾染着仙灵之气的獠牙将周不凡引了出来,不过好象前提是那些修道中人必须要离的不远,他那会用的是仙丹重现作为理由来集合修道中人,可现在谁都知道了仙丹在璃炽手中,周不凡是个卑鄙阴险无耻下流的真正小人,想再学着无痕故技重施那是不可能了。
  馨雨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布袋,袋子是无痕撕下自己的衣角临时缝的,袋中装着的是用符咒封印住的真正的仙丹。这仙丹几乎人人都想要得到,而又无痕一再的交代馨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仙丹在她身上,可想这个漂亮的珠子是多么的重要,可它到底重要在什么地方?为了这么个小珠子,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如果用这颗珠子能换回无痕的性命,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之拱手送出,但现在,她只能听从无痕的话,继续将这个害人无数的珠子当个宝珍藏下去。
  灿烂的夕阳已快要接近连绵的山峰,金色的阳光洒遍整个峨嵋山,温暖而和煦。馨雨扬起头,看了看被云霞晕红了的天,像极了那日修道中人斗法时的天空。那样大的阵仗,连那些已活了千百年的妖都没见过几次,其原因却是因为无痕的一个口信。馨雨对她的父亲又爱又敬,他的胆识他的智慧,天下无人能及,可馨雨多希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乡民,见到神魔会畏惧会退缩,那样他就不会死了。馨雨叹了口气,满脑的纷繁,虽说无痕如果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根本就不可能与若兮就什么样的纠缠,不可能抚养馨雨长大,那么馨雨当然也不可能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唯一。
  命运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太多的如果也只是如果而已,整理了半天思绪,馨雨的如果只剩了一个,那就是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不要认识无痕,也不愿他死去。他就这样走了,不仅没让她见到他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尸身也没有见到,坟墓也没有见到,就像她曾经的家园一样,化成了飘扬的灰烬,风一吹,散的再也无法聚拢,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她的父亲,真的死的好惨,璃炽说人死后化为鬼的机会很小,一切全看死时吸进的最后一口气。无痕吸进的最后一口气会是什么气呢?多希望他能再出现在她眼前,哪怕是肚破肠出,哪怕是身首异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她是多么的爱他,不管是父女之爱,还是男女之爱,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爱他一样的去爱任何人了。
  四十七 旧情难却
  天渐渐的黑了,林中起伏不平的路面模糊起来,看不清楚哪是地哪是树。馨雨在夜色完全降临之前,按照记忆寻到了那时用以栖身的山洞。洞内现出隐隐的光亮,显然里面有人。馨雨在洞外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挨进洞口,小心的往里看了一眼。洞里坐着一个白衣的年轻人,背向着洞口,正埋头不知做些什么。馨雨微微一怔,这个背影很熟,好象在哪里见过。洞里的人低声喝道:“谁?”
  馨雨一惊,随即整理好情绪,站到了洞口,说道:“天黑了,我下不了山,能进来歇个脚吗?”那个年轻人身子明显一震,随即慢慢的回过头来,一脸风尘,一脸憔悴,双眼悲苦而震惊,那面容竟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馨雨瞪大眼睛,踉跄后退一步,惊呼道:“明晰,怎么会是你?!”明晰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馨雨缓缓走去,口中喃喃说道:“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馨雨不知该如何解释,目光垂下,只见到明晰那一身白衣上早已污秽的一塌糊涂,他头发散乱,新长出的胡渣几乎点满整个下巴,猛一看上去就像个街边的流浪汉,跟以前那个阳光般的有为青年判若两人。
  馨雨皱起眉,问道:“你怎会弄成样?”明晰站在洞口,低下头,抬起手,看看这沾满泥污的双手,淡淡的说道:“我怎么会弄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馨雨疑惑道:“因为我?我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能有什么事会跟我有关?”明晰抬起头,直视馨雨质问的双眼,说道:“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你这么觉得。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你,我师父差点就将我逐出师门。又因为你,你那个狐妖外公把我师父吓的大病一场,含恨而亡。还是因为你,我被同们说是勾结狐妖,毒害师父,四处的追杀我。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还不是因为你吗?”
  馨雨怔仲了一下,理清楚明晰所说的那一连串似乎离她很远的变故,看到他现在这个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酸。她失去了最爱的父亲,他失去了最爱的师父,她在人间妖界都无处可去,他却一直在被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们兄弟们追杀。不管以前他怎么对她,此刻他们俩确实是同病相怜。馨雨淡淡的说道:“因为我又如何?我还不是因为你弄成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我外公不在了,我爹也死了,人间不属于我,妖界也容不下我。你好歹还知道你是个人,我却已不知道我是什么了。”
  明晰没有接话,馨雨继续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天意,茫茫人海,为何一定要我们两人相遇?如果我从没见过你,就不会见到你师父,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惹出周不凡,不会让他卷进去神魔的争斗中去。也许我现在已经嫁人了,或许会有很多的不开心,但起码能和他一起活着,以一个普通凡人的身份活着。”明晰冷冷的道:“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还想那些有什么用?就算你是凡人,什么仇家都没有,你以为你便不会害人了吗?你将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当作傻瓜来玩弄,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的全都是另一个男人,你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掩盖你的私心。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他的这里很痛!?”明晰点着自己的心口,大声的朝着馨雨呼喝,满面皆是愤慨是痛苦。馨雨的头垂的更低了,这半年来,她已懂事了很多,因为有了所爱的人,才会明白被爱人欺骗是多么无法容忍痛。
  馨雨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想恨就恨吧,不过别因为恨我而耽误了你自己,你是个好人,往后的路还很长,你会找到合适你的好姑娘的。”明晰顿了顿,长叹一声,说道:“我怎能恨你?怎能恨你呀。”他转回身,又回到了洞中。馨雨继续的站在洞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听明晰在洞里说道:“你不是很怕黑的吗?还站在那做什么?进来吧。”
  馨雨低着头,挪进了洞中,远远的坐在洞口。这洞口的石壁上,还隐隐有着朱砂的痕迹,那符咒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洞口。馨雨知道,这咒文是一个幻阵,当年她只看到了咒文的一部分,是一块幻化的大石头,但就这一片咒文的复杂程度来说,内容远远不止一块石头那么简单。她对符咒的认知有限,无法从残留的朱砂上来判断那到底是一个怎样复杂而庞大的幻阵,她所能做的,就只能轻轻触摸着淡淡的笔记,回忆着无痕挥笔疾书的背影。
  冷不防一个馒头抛到了她怀中,馨雨低头拿起,轻轻应了一声道:“谢谢。”明晰站了起来,说道:“你怕我吃了你吗?躲那么远做什么?”馨雨连忙道:“没有,我是怕……你在怕我。”明晰冷道:“我怕你做什么?你进去吧,我出去走走。”不理馨雨的反应,明晰拎着剑走出了山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馨雨皱起眉,看看自己手中的馒头,轻叹一声,进到洞内,坐在火边,小咬一口馒头,干涩中带点微微的甜。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人间的饭菜了,与无痕相处的最后一天,他将她爱吃的菜全教给了她,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烧菜给她吃?可他做的菜那么好吃,她一时又怎学得会?馨雨的鼻子又有些微微发酸,她及时的吸了口气,再一次将眼泪全咽回到肚中。她曾经发过誓,一天没有报仇,就一天不许哭,她要将所有的眼泪都积攒起来,在手刃周不凡之后一次哭个痛快。
  天慢慢的亮了,馨雨长吐一口气,从入定中回神,整理整理头发,胡乱的擦了擦脸,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洞来。洞边躺着的人被馨雨的脚步声惊醒,翻身跳起,居然是明晰。馨雨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明晰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洞,不怕人说闲话吗?”馨雨道:“又没有旁人,说什么闲话?你去休息吧,我走了。谢谢你。”
  馨雨垂下头前行几步,明晰问道:“你要去哪?”馨雨顿了顿,决然道:“报仇!”明晰问道:“找谁报仇?”馨雨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吧,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没有神仙,没有妖怪,多好。知道的多了,性命就不保了。”说着缓缓向前走去,明晰紧跟上几步,问道:“你要找那些修道中人?你知道他们在哪?你打得过他们吗?”馨雨目不斜视,坚决的答道:“就算走遍天涯海角,寻找千年万年,我也要找到他,纵然打不过,也定要为我爹讨还个公道。”
  明晰道:“这天下间哪里还有公道可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爹败了,那是技不如人,所谓官官相护,修道一界若明是非黑白,又怎会纵容其人在人间胡作非为,害死我大师兄?馨雨,别因为一时之气枉送性命。”馨雨道:“我的命在半年前就没了,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为了报仇。能报也好,不能报也好,纵然是死了,我也总算为他尽过力了,不再有遗憾了。”明晰一怔,揣测的问道:“你说的他,就是你爹?”
  馨雨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明晰,说道:“是啊,当初我会答应嫁给你,就是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自己的爹。这想法十分的大逆不道是吗?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对一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如此掏心掏肺?他本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一个将我养大的人而已,我爱他有什么不对?我和你在一起,本来只是因为你和他有些地方是很像的,但感情是不可以代替的,对不起。”馨雨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明晰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馨雨离去的方向,落寞而又绝望。“既然你对我从没有过半分的情意,我又何必还挂念这份情意?不要怪我……”明晰闭上了凄哀的双眼,对天长叹一声,向馨雨离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馨雨一直在峨嵋山中打着转,她听飘蝶说过,蜀中这里灵气丰盈,有很多人类的修道门派以这里作为根基。峨嵋山正好也在蜀中这里,照道理说在这里转了那么久,怎么也应该能碰到一两个修道中人问个路,可馨雨除了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兔,其他什么像人样的东西都没有看到。凌云剑派到底在哪?周不凡到底在哪?找的头发昏的馨雨望着四周爬不完的山峰,擦擦额上的汗水,停顿片刻,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将山中的修道中人引出几个来。
  明晰从后面跟上,气喘吁吁,馨雨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明晰喘了口气,说道:“你是要去找神仙吗?我知道他们在哪。”馨雨睁大眼睛,上前两步激动道:“你说真的?他在哪?”明晰道:“我说不清楚,你要信我的话,我带你去。”馨雨想也不想的使劲点了点头,抓住了明晰的手臂说道:“我信你,我信你,快带我去!”明晰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愧疚,随即说道:“那就跟我上昆仑吧。”馨雨一怔,疑惑道:“昆仑?”明晰板起脸孔,说道:“怎么?你不是说信我的吗?”馨雨低下头,说道:“我只是担心,你不是还在被你的同门追杀吗?”明晰冷哼一声,说道:“我的事与你无关!”馨雨眉间隐现一丝怒色,却又很快平抚下来,垂下头再不说话。
  两人一路上极上交谈,就算是说话也只是问问吃饭喝水一类十分冷淡的问题。馨雨一心想要赶路,明晰却一直不紧不慢,馨雨好几次想要催促,一对上明晰冷淡的表情,她就只能将已到嘴边的话吞回到肚里。持续了几天的冷战,馨雨十分想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稍稍缓和一下,一个曾经对他那么好的人突然间对她不理不采,她当然会心里万分的不舒服,又加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