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年缘
:“这是柳钡镇,再过个四天就到我表舅家了。”馨雨疑惑道:“你表舅?我……我也跟你一起?”祁山点头道:“是啊,你忘记了?是我娘让我们去表舅家成亲的。”馨雨更疑惑了:“成亲?我们什么时候……”祁山道:“你真的都不记得了?”馨雨道:“我总觉得我好象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我家……好象还有人在等我,是谁呢……”
馨雨按着额头拼命的回忆,无论怎么努力只能隐约记起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祁山安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可能是因为摔下马车震到了脑子,过几天说不定就好了。”馨雨惊道:“我摔下马车?为什么?”祁山低下头,小声道:“我门其实,是私逃出来的,你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所以才连夜赶路。夜路太黑,马车颠簸的太厉害,你没扶稳才摔了下来。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馨雨奇怪道:“可我并没有觉得哪不舒服啊。”祁山的声音更小了,说道:“大夫说,你命大,只撞到了头,你不是说你头很晕吗?”
馨雨皱起眉,又开始循着祁山的话去拼命的回忆,可越想就越是头疼,难道她是真的撞坏了脑子?祁山哄道:“算了,小雨,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等到了表舅家,好好休息,也许过些天慢慢就好了。对了,你饿了吧,我去弄点东西来给你吃,你先休息啊。”祁山逃出了门去,长舒一口气,这谎话说的好累,头一次说谎,希望馨雨没有听出来,希望她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
屋里的馨雨扶着自己的额头,脑中始终有个模糊的人影,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祁山说他们是因为她爹不同意婚事才私逃出来,可她为什么记不起她爹长的什么模样,对她是好是坏。记忆中,那平静的山村里充满了欢笑,熟悉的院落中有个人不停的忙碌,整理草药,摆弄花草,那身影如此的熟悉,却为何总记不起他的脸。那是她的父亲吗?为何想不起跟他有关的一切?她真的是因为父亲反对她和祁山的婚事而出逃的吗?
迷糊中的馨雨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对玉镯,脑中一个场景忽然跃出,有人将这对玉镯戴在了她手上,而她的感觉似乎是异常的欢喜。头又晕了起来,馨雨端详着玉镯,想不起来这是谁戴在她手上,更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戴在自己手上,一直等到祁山端着饭菜进屋,看到她手上的玉镯,脱口问道:“小雨,这镯子你喜欢吗?”馨雨问道:“这是你给我戴上的?”祁山顿了顿,点头道:“是啊,这是我送你的聘礼……定情信物,喜欢吗?”馨雨怔怔的看着手上的玉镯,这是祁山送她的定情信物,那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了,可他们一同长大,父亲为什么要反对他们的婚事呢?馨雨还要再问,祁山已将饭菜端到了她面前,说道:“好了好了,别想了,都要凉了,快吃吧。”
转眼之间,馨雨已糊里糊涂的过了五年,祁山待她真的很好,他们一到表舅家没多久就办了亲事,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虽然心里会时常觉得空虚,这一切都在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得到了弥补。自从有了那个可爱的孩子,馨雨就再也不去回忆曾经的事情,一心都放在孩子的身上,不去管她和祁山之间迷糊的依靠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不去想那些失去的记忆中到底还隐藏了什么秘密,她的丈夫对她的关爱无微不至,她的孩子又可爱懂事的能抚慰她心中一切的委屈。
每个孩子都是自己父母的一切,父母为孩子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是在为孩子着想,当馨雨完全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感觉之后,她心中难解的迷之剩了一个,她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馨雨的记忆中,对自己的家人十分模糊,她只记得自己有一个父亲,虽然记不起他长的什么样,却总还有印象,而母亲在她的记忆中完全为零,她对自己孩子的爱天地可鉴,而她的父母对她的爱呢?
“小山哥,我们出来五年了,宝儿都四岁了,该回家去看看了吧。”馨雨展转难眠,抱着祁山的胳膊开始撒娇。祁山为难道:“现在还不能回去,万一你爹一生气,不让我们再见怎么办?”馨雨想象道:“可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还能怎么阻拦啊。再说了,公公婆婆每年来一次多不容易,咱们总应该住到他们身边,方便照顾他们是不是啊。”祁山道:“小雨,你是忘记了,你爹的脾气要多倔有多倔,我若是带了你回去,还抱着那么大个儿子,他非打断我的腿。”馨雨笑道:“我爹真有那么凶吗?”祁山道:“那可不,想当年你爹一个人拿着棍子打跑了镇上十多个流氓,谁还敢得罪他?”
馨雨皱着眉道:“可是,我怎么记得他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怎么可能跟人打架呢?”祁山道:“俗话说人不可貌像,你不也总说我白长了这么大个个头吗?”馨雨一笑,说道:“是啊,天天忙着算帐,害我还要跟着你起早贪黑的炒菜。你看看,我手都粗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哪干这么多事啊。”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父亲如果对她不好的话,又怎会什么都不让她做,让她的一双手保养的白白嫩嫩。
也许是注意到了馨雨又开始回忆以前的事,祁山温柔的搂住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道:“好了,不想了,我答应你,等宝儿再大一点,我们就回家看看。不过,你也得努力再给我生的女儿,像你一样的小美人才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祁蘅,怎么样?”“蘅?什么意思?”“就是清清的花香,就像你的馨字一样啊。好娘子,我们现在就将蘅儿生出来吧!”“喂,小声点,宝儿还在睡呢。”“放心,又不是没这么做过,那小子一睡着就跟死猪一样了。”“呵呵,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小雨,我爱你……”
六十五 沉眠复苏
梦中这温暖的怀抱是属于谁?是谁将自己捧在怀中,来回的轻声哄着,声音这样的好听,童年的歌谣是这样的温馨。那一定是父亲的怀抱,这一定是小时候的记忆。梦中的馨雨努力的睁大了眼,抬起头想要看一看父亲的脸,终于抬起头,却感觉自己忽然长大,而父亲却背过脸去,满头乌黑的头发一根根在瞬间变成一片银白。馨雨想要走近,却离他越来越远,小屋的门关上,小院的门也关上,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的燃起冲天的火光,光芒中出现了一个人狞笑着的脸,那深深的恐惧将馨雨从梦境中击出,醒来时发现自己蜷在祁山怀中,而他正担忧的看着她,伸手抹去她面上的泪痕。
“小雨,你是不是梦到你爹了?”馨雨伏在他怀中说道:“为什么我总记不起他的样子?他应该对我很好很好的,对吗?”祁山皱着眉看着她,说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吗?”馨雨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祁山怀疑道:“那你又梦到了什么,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馨雨闭眼道:“我梦到我很小的时候,我爹抱着我哄我,跟我唱歌。我想看看他的样子,他却背对着我,我看到他的头发忽然全都白了,然后家门关上,到处都是火,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人对着我笑,好可怕……”馨雨缩在祁山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祁山连忙的安慰道:“那只是梦,别怕,不会有事的。”帘幕外穿来孩子哇的哭声,两人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事情,拉开床帘朝孩子的小床上看去,宝儿哭的要多响亮就有多响亮,看来他的好梦也被人搅了。
宝儿生病了,高烧不退,请来的大夫说是风寒,开了药剂连喝几天,孩子却仍然咳嗽不停,昏昏沉沉。馨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天护着孩子,怎么都觉得不像是简单的风寒,到像是炎症。治疗炎症的方法,馨雨记得很多,一一对应,重新抓了药给孩子喝,只吃了一天就见到了成效。馨雨抱着熟睡的心肝宝贝直发愣,她的医术是谁教的?父亲吗?睡梦之中,馨雨又变成了四五岁的样子,被一个男人温柔的护在怀中,光滑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春风拂面一般舒适,睁开眼,正对着男人关切的双眼,纵然模糊不清,也依然能感觉到他心中澎湃的爱。
“爹……”馨雨忍不住张口呼出,自己却再次变大,远离了父亲,慌张之下伸长了手,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却感到怀中的人异常的冰冷。肌肤相贴,她竟然裸着身子紧抱着一个同样没穿衣服的男人,虽然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却可以肯定他不是她的丈夫。男人的身子如此光滑,丝缎一般,却冷得像冰块,她极力的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他却冷不防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咬牙切齿的斥责道:“不知廉耻!”梦再次断了,醒来后,馨雨恍惚许久,梦中的一切真实的可怕,她甚至能感觉到梦中男人微弱的心跳。她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父亲才会反对她的婚事吗?梦中她抱着的男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宝儿的病终于好了,馨雨再次提出回家的要求,祁山又以孩子大病初愈不能劳顿为理由拒绝了她的请求。为了孩子,馨雨忍了下来,一等又过了一年,她几乎天天夜里都能梦到奇奇怪怪的人与事,和始终看不到脸的父亲。梦很不完整,支离破碎,要连接在一起,不像事实,到像神话故事,馨雨并不关心那些离奇的梦境,她所想要知道的,仅仅是父亲的模样。这渴望压抑了一年,每当她提起父亲,祁山总是以各种理由岔开话题或直接逃跑,馨雨越想越可疑,越想越生气,一年当中跟祁山吵了无数次的架,差点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好几次。
一想到六年幸福的夫妻生活为了几个梦境闹的几近破灭,祁山终于答应了馨雨,今年回乡过年。在天公降下第一场雪之后,馨雨一家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终于可以回家了,多少次梦到那个温馨的小院,多少次梦到那个忙碌的身影,梦中的幸福一触即碎,回到家,再见到那个无法记起容貌的父亲,幸福才能真正的降临吧。赶了几天的路,馨雨就兴奋了几天,抱着她的宝儿断断续续的告诉他家乡的一切,却惟独无法回答孩子所有关于他外公的问题。每每向祁山求援,祁山的脸色便阴沉好一阵,草草应付几句,不再做声。看来她的丈夫和父亲之间的矛盾确实不小,回家之后,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两人重归于好。
离家还有一天的路程了,祁山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歇息的时候,他一本正经的要求馨雨道:“小雨,回了家,无论看到什么,记起什么,你都要放坚强些,我和宝儿始终会陪着你的。”这话说的沉痛而又柔情,馨雨莫名其妙的答道:“怎么了啊?你还怕我爹打你啊,放心,宝儿都这么大了,他不会再把我们怎么样了。”祁山叹了口气,扬起缰绳沉重的朝家乡赶去。离开了六年,薛家村确乎还是老样子,除了人们的变化,其他一切都没有变。祁山和馨雨成亲的消息,村里每个人都知道,各个夸祁家有福气,娶了个神仙做媳妇。
馨雨一路回来,受到不少群众敬仰的招呼,还有不少小孩在大人的陪伴下看希奇一样的看着她,这些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离开了几年,再次见到,感觉就像陌生人一样。馨雨尴尬的躲在祁山身后,僵硬的回应众人的招呼,行至祁家门口,在众人的围观下逃进家门,长舒一口气。祁家夫妇每年都会到祁山住的小城里小住一两个月,馨雨对他们自然不会害怕,从小就跟他们熟的像一家人,真成了一家人,当然只会更加融洽。
这是馨雨第一次进公婆的家门,当然一切也得照规矩来,进家门喘了没几口气,前来拜访的七姑八姨们就来了,一一敬完了茶,从他们口中不经意的言语中听到了一点点对她父亲的评价,馨雨心中更加奇怪,父亲看来是个好人,为什么那么不近人情的反对她和祁山的婚事呢?她每每想要追问有关她父亲的事,祁山都能很及时的出现在她身旁打断她的问话,结果她没能从任何一个人口中得知父亲的近况。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跟村里该招呼的人都招呼了个遍,接风洗尘的酒喝完,馨雨便迫不及待的要求回家看看她的父亲。祁家夫妇劝她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带她回她家,好说歹说了许久才将她安抚下来,可馨雨却一夜都兴奋的睡不着。一大早就叫了祁山开始张罗着带些什么礼物回去见她的父亲。看到馨雨兴奋的样子,祁山实在不忍心将事实真相告诉她,但她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迟早是瞒不住的。
“小雨,什么都不用准备了,你家就在隔壁,爹已经过去了那边等你了,你直接去吧。”祁山将那些从城里带回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馨雨手中拿下,坐在了一边,将脸藏在双手中。馨雨缀缀的哦了一声,提心吊胆的来到隔壁院前,这门,这墙果然便真是梦中不断出现的场景。她从小与祁山一同长大,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