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

向后躲，可是被冰冷坚硬的墙壁挡着，无处可退。
　　血腥味，尸体味钻入鼻孔。“吃啊小梦！你真的想死吗！？吃了伤口就可以愈合，你吃下去！！”“不要！死也不吃！”挥手狠狠打掉那已经被按到嘴边的断臂，胃里的翻涌达到极限，猛地侧身剧烈的干呕。
　　不停，不停的吐……可是胃里，根本没有可以吐的东西。止不住的恶心。
　　眼泪不知何时涌上来，仿佛代替了那抽搐却无力的胃，要将身体里不干净的东西都冲出去……
　　“小梦……你……”呆呆的看着巫梦无法停止的一边干呕一边哭，很久才平息下来。“不是我不肯吃的……从来都没有僵尸能抵抗食欲的折磨，可是我吃不下去……根本吃不下去……”即使再饥饿，闻到那人肉的气息却只是恶心，无法下咽。“流青，陪我坐一下好嘛。”流青半跪在她身前看了她很久，慢慢在她身边坐下来。心情渐渐稳定，巫梦轻轻靠在他肩上，“你听过白鬼巫楚吗？”流青点点头，只默默等着她说下去，“除魔镇灵的人大概都不会不知道白鬼巫楚，不过却没几个人听说过巫楚还有个姐姐巫梦……”“那一年宗，巫两家联姻，巫楚许了三男宗翔，而我许了次男宗翎。可是巫楚为保鬼道吃了白鬼，自己却变得半人半鬼从此成了新的白鬼……我回巫家禀明的路上，却遇了僵尸……很可悲是不是？姐妹两个，一个成了鬼，另一个却变僵尸……”似乎自嘲的笑笑，那些往事，已经800多年，宛若前生般遥远……“我再没有回去过，对于两家来说，我只是在路上失踪。这样也许比较好，没有人知道，不必让人可怜……我从没说过喜欢宗翎……一直没有跟他说，后来，就再没有机会说……”
　　后来……再后来，便连对别人说“喜欢”的资格也没有了。一个僵尸，何来感情一说，不可笑么？流青却只是伸手抱住她的肩，很轻声，却很坚定，“别再走了好么……以后，我照顾你。”
　　（十四）幕后
　　流青抱着巫梦的肩，紧了紧。很轻声，却很坚定，“别再走了好么……以后，我照顾你。”
　　巫梦的身体一僵，随即笑笑，“傻了吗你。”“傻了。”流青把她在手臂里圈得更紧一些，“小梦，别再一个人了。漂泊了那么久，很孤单吧？”“别说梦话了，你是人，我只是个僵尸……”“那你就把我变成僵尸。”巫梦倏地抬头看他，流青脸上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情。忽而笑了，笑得似乎很开心，又很悲伤……悲伤到后来开始抽啼，渐渐变成号啕大哭。
　　眼泪鼻涕全抹在流青胸前，他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和温暖……初见时，曾经恍如隔世似曾相识，说到底，却是一份跨越近千年的血缘羁绊。
　　流青，你可曾想明白，一切，不过是你我体内同流着巫家的血，而产生的一场错觉……
　　一阵不安像水底升起的气泡，层层翻涌。巫燏立在原地，有一瞬间心口发慌得喘不过气，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流青，无端的不安。
　　前面的宗巳停了脚，回头看她。正要迈步跟上去，一辆轿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来，里面的人却是杨惠。巫燏的心里一丝警戒，看着杨惠眼镜后面依然斯文有礼的笑容，只是如今再要她相信这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就是傻子。上当一次也就罢了，还要再来一次吗？“巫小姐。”杨惠礼貌的点点头，“可以请你跟我回去一趟吗？总裁有一些事情，想单独跟巫小姐谈谈。”“有事情请找我阿姨谈，我只是个跑腿的，管不了事。”正要转身离开，杨惠缓缓地开口问：“巫小姐不想捉僵尸仲岚了吗。”“杨先生，”巫燏停下来，“捉僵尸那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你和季罡先生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守着暖气空调，没必要亲切到亲自来帮忙。”没错，你们这种人，不来添乱就好了。巫燏讨厌他的“亲切”，上次就应为他“亲切”了那么一回，就惹上一堆烂事。
　　杨惠浅笑，依然不愠不火，仿佛偏要斯文到死。“巫小姐，可有兴趣知道巫梦与僵尸仲岚的事情？”顿了顿，巫燏真的很想动手撕了他这张斯文得跟假的一样的脸。好吧，她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那些事情，怎么说也过了800多年了，杨先生又怎么会知道？”“就算我不知道，也或许有人会知道呢？巫小姐可以上车了吗？”巫燏略一犹疑，还是开了车门，向宗巳喊了一声，“宗巳，上车。”钻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起步，杨惠似笑非笑从后望镜看着巫燏，“巫小姐可知道古时候起名子，有‘伯仲叔季’的传统。”巫燏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杨惠笑笑，“没什么，我随便说说。”便岔开了话题，随便聊些没营养的东西分散开巫燏的注意力。车子在街道穿梭，停在一栋大厦门口。杨惠微笑一下，“巫小姐你带同伴先进去等我，我去停车。”巫燏点头，带着宗巳下车。踏进大楼的那一刻，一种冰冷的压抑迎面而来，巫燏微微皱了眉头，摸了摸带在身边的钢猊。
　　她走进大楼，一瞬间有些恍惚，又有些熟悉。压下那种不自然的感觉走进大厅，巫燏环视着，身体突然一僵。已经明白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这栋大厦，和那晚被烧毁的那一栋内部构造几乎完全相同。大楼里安静得出奇，巫燏回头看了一下门口，杨惠始终没有出现——看来他已经不打算出现了。
　　“走吧，不用等了。”巫燏向前几步按下了电梯按钮，她忽然觉得知道应该去哪里。
　　走进电梯，按下2楼的数字，电梯的指示灯闪了几下，缓缓爬升。一如那一晚在大楼中的情形，指示灯在二楼之后便停下来，电梯却没有停止，一直上升，然后自动停止。走出电梯，按着那晚的记忆走进办公区，满满的一屋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似专心的忙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可是整个房间，没有半点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巫燏走到一个埋头工作的人跟前，问：“请问季罡先生在哪里。”那个人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深处的一间办公室。巫燏看到那只蜡黄的手，已经长出了尸斑。她没有多留立刻走向那间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季罡温和有礼的声音，“请进。”门无声自开，季罡坐在办公桌后面，陷在柔软的真皮椅中，略略倾身向巫燏点头。
　　“请坐吧，巫小姐。”前面有一张座椅，巫燏没有犹豫就坐到了他对面，“季罡先生，我来请教巫梦和僵尸仲岚的事情。”季罡点点头，丝毫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该从哪里说起呢，大概……从仲岚还是人类的时候。那是800多年前，他也算大户世家的少爷，家里有一个弟弟，被一致认为性格恶劣，终日惹事生非，与家里人的关系也极差。后来有一年他弟弟突然失踪了，那时候赶上天下大乱，死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那种人，死了也顺了他们的心。可是没想到几年后他弟弟却突然出现了，依然是失踪那一年的模样，却是变成了僵尸。闹得全镇鸡犬不宁，常常掳了别人家的孩子来吃。家里人无法容忍，找了法师来收，却没想到连法师也被咬死，然后他咬死了全家上下十几口，只有仲岚当日外出逃过一劫。那日之后仲岚四处拜师，沿着他弟弟去过的地方一路追杀，却在一个山里的小村中，目睹弟弟屠杀全村人的惨剧，他要替天行道，却不想自己也被咬伤，终于变成了他弟弟的同类。
　　当日巫梦和家仆也正从这里经过，无意见发现仲岚还活着，便将他救出来悉心照料，结果仲岚变成僵尸失去理智，咬死了巫梦和她的小厮。清醒之后仲岚因为内疚便一直带着已经变成僵尸的小厮，埋葬巫梦，便继续追踪上路。只是他未料到当时死去而未尸变的巫梦，却在很久以后才变成了僵尸……往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巫燏冷冷的盯着季罡，“你就是仲岚那个罪魁祸首的弟弟，是吗。”季罡笑而不答，细长的眼微挑的看着巫燏，听她继续说：“伯仲叔季，仲岚排行第二，你第四。我们一直都搞错了，季不是你的姓，而是你的名字。所以你才不肯直接找牙尸家解决僵尸问题，而是来巫家。只要被牙尸的人见到你，就立刻能看出你是僵尸。”“还不错，”季罡鼓励似的对巫燏笑笑，“虽然发现的不算早，总算也不笨。”
　　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让巫燏发寒，初次见面时，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眼神，让巫燏感到不安。“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你知道一个人呆得久了，日子很无聊的……就算造出它几十几百个僵尸，也都是些没大脑的东西。毕竟完整的变成僵尸的人，是极少的。”“那关我什么事？”季罡忽而笑笑，眉眼细长微挑，倒有种诱惑的妩媚。“你……年龄已经不会再增长了是吧？”巫燏突然一颤，向后靠了靠。“究竟是不老不死，还是正常人的寿命，却到死都保持现在的模样？”季罡有些不敢确定，眼中的光芒却越发亮起来，巫燏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手紧紧握住了钢猊。
　　“别问，我不会告诉你。”“那个没关系，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可以花上个七，八十年来确认一下……”
　　巫燏突然起身手里的钢猊横扫出去，“等你有留住我的本事再说吧——”
　　一直站在身后的宗巳像有感应一般，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向季罡攻击。巫燏曾经跟仲岚交手，心里明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和宗巳恐怕赢不了仲岚，门外就是大批的僵尸，短时间内要冲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对宗巳喊了一声：“走窗户！”钢猊猛地砸碎了玻璃，趁季罡还没来得及还手便和宗巳一起跃窗而出。跳之前并未探查过这是在几楼，巫燏机灵的抱住宗巳，让他带着自己平安落地。
　　拍了拍胸口，抬头看看那遥不可及的破碎窗户，幸好，牙尸凛制造的傀儡僵尸果然性能一流。
　　正要拉着宗巳离开，一转身，却见季罡已不知何时站在前方，眼角眉梢，隐隐森然的笑容。
　　“本来，你若合作些，留了这个小僵尸在你身边也没什么关系，不过现在看来……对付不听话的猫，自然要剥净她所有的爪子——”巫燏额上的冷汗隐隐冒出，略略向后退两步，将宗巳挡在身后，紧紧握住宗巳没有温度的手。
　　（十五）幕后2
　　“我的爪子是那么好剥的吗？”巫燏将藏在口袋里的牙尸符抛出去，趁季罡躲闪的功夫将另一张卷在钢猊上，那符仿佛有生命般缠在上面，瞬间竟与钢猊融在了一起。突然跃起，转眼已越过季罡的头顶落在他身后，向后颈击去，季罡却像是脑后也长了眼睛，三招之内便制住了巫燏的动作。双手牵制巫燏，整个人周身边都是漏洞，宗巳从身后用臂弯勒紧他的脖子，骨头在挤压下发出咔咔的响声。季罡的一只手突然放开巫燏反捉住宗巳，一扯一推便脱离了禁锢扼住宗巳的喉咙。他的头扭了扭，发出说纳臁Ａ硪恢皇忠餐蝗灰环牛嗾葡蛭谉奶粞ù诚氯ァ?br /> 　　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让人来不及反应，巫燏眼前一黑，瘫软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一片嘈杂纷乱。巫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先前季罡办公室的沙发上，季罡并不在办公室，而外面的办公区里人进人出完全是日常公司的忙乱模样。这样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场面，与方才满屋僵尸无声工作的情景连在一起，却反而异常诡异。
　　巫燏爬起来，走出季罡的办公室，抓住一个路过的人，“你们老板呢？”
　　“不知道，没看见。”说完匆匆夹着资料离去。——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些僵尸呢？这些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巫燏觉得自己要被这诡异的变动弄疯掉，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宗巳呢，他又在哪里？
　　想起季罡说的话，她急忙四处寻找，依然不见宗巳的影子。她走出办公区，却发现无论电梯还是楼梯间都没有这层楼的楼层标示。伸手去按电梯的按钮，还没有碰到，电梯门便缓缓打开，电梯里杨惠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要上电梯吗？”看他没有出来的意思，巫燏干脆也跟着上了电梯，反正在这个鬼地方，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巫燏侧头看着身边的杨惠，脑中迅速的开始思索——这个人，是人类还是僵尸？
　　“我是人类，巫小姐。”他突然开口，礼貌斯文，并附送一个温文的笑容。
　　巫燏皱皱眉头，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脸上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可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若是说他是僵尸，反而让人觉得正常一些。电梯上了几层便停下来，杨惠带着她走出电梯，这一层的格局和装潢却让巫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