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斋
是什么?
聂小倩很想上去问个清楚,不过当看到陈剑臣有些苍白的面孔便忍住了:至少,现在还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读书耗神,写诗同样耗神,更何况陈剑臣只是个书生?
聂小倩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记,翻涌起一种酸楚的疼痛━━其实在整件事中,本来和陈剑臣毫无瓜葛,但就是这么一个少年,甘愿冒着前程尽毁的危险而来帮她。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歃血为誓,有的,只是低调的身体力行。
无疑,在聂小倩心目中,陈剑臣属于低调的人。当初在江州状元楼,其被吴文才用计赶走,哪怕事后知道了真相,在情绪上也没有多少波动反应。甚至可以说,云淡风轻得过分。
少年郎血气方刚,如果不是读洒书的呆子,就应该心有豪情。但这些,在陈剑臣身上很难看到,很多时候他的表现实在太老成了,根本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也是聂小倩为之动心的一方面。
聂小倩自幼习武,脾性好动,活泼,不愿循规蹈矩,不甘三从四德,对于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憧憬和期盼。而对于男人的期盼几乎永远都是这个时代女子的终极愿望,她喜欢英雄,所以一直就想找一个英雄人物为一生的伴侣。
何为英雄?
锄强扶弱,伸张正义者为英雄,正气凛然,挽狂澜于既倒者同样为英雄……
━━聂小倩这般的想法其实很不成熟,说严重些就是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还带着许多幼稚的色彩。
本来在江州,不出意外的话,聂小倩准备好好了解陈剑臣一番,或者就在江州,就可能上演一出她梦想般的剧情故事。
只是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聂小倩对于陈剑臣的认识了解只是停留在很简单的言行观察上,直到,现在!
然而越是接触多了,聂小倩心中反而越是觉得扑朔迷离:是陈剑臣有意的遮掩吗?还是不够了解的缘故……
她心中无法确切肯定。
嘶嘶嘶!
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可怕的噪音,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人听在耳朵里头,浑身都不禁冒起基皮疙瘩来。
顺着声音往右侧的窗外看,从缝隙里可以见到一丝丝暗红的东西,很滑腻的样子,还会动,游动,仿佛要从窗子里游进来。
诸人心一紧,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对方冲进来,此的将不再安全,生死一搏不可避免。
就在此时,刚才陈剑臣刚好写在窗台上的一句诗,数个大字猛的激发出密密麻麻的一片白色毫光,肉眼可见,似乎千万根细小的针刺,狠狠的朝那片暗红扎了过去。
在昏暗的环境下,毫光莹莹入目,大家可看到那句诗为五个字:“鬼神泣壮烈……”
“啊!”
收到千万毫光的攻击,窗外传来一声飘渺的嚎叫声,彷佛被人类打伤的豺狼,充满了入骨的恨意:“正气……”留下两个字后,那片暗红竟然消失不见了。
刚才字墨激发出的毫光,聂小倩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清楚,可并不明白。不明白这一片毫光是什么存在,又有什么具体作用。但毫光击退了那片暗红却是不争的事实,毫光来自窗台上的笔墨,而笔墨来自陈剑臣之手━━
这更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是陈剑臣所掌握的法术?
当下,望向陈剑臣的眼神,突然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砰!”
前面的殿门被人重重的推开,就在大家重新揪起一颗心的时候,睁眼一看,才认出来者是燕赤侠,于是又松了口气。
燕赤侠踏步而入,目光却没有停留在诸人身上,直接就看见了墙壁上的字,一目而过,当即赞道:“好字!”
他身上颇为狼狈,经过激战后的面目衣衫上都被溅上了点点滴滴的绿色,好像被树汁濡染到了。
“留仙笔下正气,如旭曰东升,刚阳渐盛,可见大有长进。”
燕赤侠视旁人于无睹,径直走到陈剑臣身前去,扫了一眼婴宁,双眸猛然一缩,背后所负的大剑竟然嗡一声响,无主自动地兴奋的鸣叫晃动着。
毫无疑问,这位蜀山剑客一照面就洞悉了小狐狸的身份。
陈剑臣一惊,忙道:“燕兄,她是我的书童,叫婴宁。”
“嗯?”
燕赤侠浓眉紧皱,显然有些不可理喻,看了看婴宁,又看了看陈剑臣,身上刚要升腾起的气势缓缓又沉落下来,道:“留仙,你随我出来。”
顿一顿,又对聂小倩等人说道:“天色已亮,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兰若寺吧,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回头。此事,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殿外,滂沱的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这个漫长的风雨之夜,终于成为过去。
一唱雄基天下白,天明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入
东边一片鱼肚白中隐隐可见一线红芒跃现,晨曦若隐若现,过不多时,渐渐的,一轮红日终于挣脱了无穷的困扰,破开云层跃然而出,大放光明。
经过了整夜风雨的肆虐,今天,必然会是个艳阳天。
朝阳喷薄,带着不可遮挡的穿透力量,不知穿越过多少时空,最后照在陈剑臣的脸上。
陈剑臣喜欢这般和煦的阳光,温暖,并且很柔和。淡淡的照在脸上,有点像情人的抚摸。
一夜不眠,但他的精神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相反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反而表现出兴奋的神色来。
昨晚一夜,风雨交加,经历曲折离奇,不过对于兰若寺中的树妖仅仅只见到其无数的触手,不曾见到真身。很多事情的的确确都在发生着,却因为某些缘故,而陈剑臣不能切身体会。
既是不能,亦有所不情愿。对方可是连燕赤侠都难以对付的硬骨头,自己固然身怀正气,可不一定就能讨到便宜去。
“你的正气不错。”
燕赤侠忽然开口道:“否则此僚断然不会如此轻易退走。”
陈剑臣问:“燕兄,你一直住在兰若寺内?”
燕赤侠摇摇头:“不是,某家只是前些日子才来此地的。”
那一天的清晨,他离开浙州,在熹微的晨光中路过驮马塔下,同样的一天早晨,陈剑臣带着婴宁在塔下吃早餐……两人失之交臂。
燕赤侠路过浙州,听闻到兰若寺闹鬼的传闻,这才只身带剑而来。他就在大雄宝殿后面的僧舍内清理出一个房间居住。两,三天时间来,他并没有和那树妖正面交锋过,相邻而居,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在昨晚的时候,燕赤侠使出雷霆手段,一举诛杀了树妖蓄养在义庄的三具僵尸鬼物,双方才彻底撕破脸皮。
那三具僵尸鬼物,本为树妖驱使之吞噬凡人血肉的。
鏖战之际,燕赤侠猛的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树妖的实力,以至于落了下风,从某种程度上讲,还真多亏了陈剑臣的正气,如此才将对方惊退。也许,即将日出的天时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他很平淡地挑拣重点把过程说出来,就像在叙说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对于燕赤侠,其实陈剑臣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在江州,他们仅仅只是在一起喝了一次酒而已。
就那一顿酒,陈剑臣平生第一次喝酒。燕赤侠千杯不醉的酒量,以及豪迈奔放的气概给予他很深的印象。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两个燕姓剑客的形象还是能相当大的契合到了一起。
这样的感觉,犹如庄生梦蝶。
当下陈剑臣也没有多少隐瞒,将己身的来由经历说了出来。
听完,燕赤侠浓眉一耸,赞道:“留仙此举有大风古义,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嘿,虚名如狗屎,不足一踩。”
陈剑臣呵呵一笑,其实就算没有这一档事,没有半途退出的行为,让他去参加第三关的时文八股竞赛的话,只怕他亦会力有不逮,难以取得理想的成绩。毕竟他正式开始修习八股文的时间尚短,虽然有诸葛卧龙‘石头记’的启蒙,但做八股文章可不是有捷径的事情,不是一天几天的事情,非得下苦工才行。
天下读书人不计岁月,穷经皓首,但求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鲤鱼跃龙门,可见科举之难。那股之艰。
此时燕赤侠又说道:“不过你等企图劫囚之事,始终会有些麻烦。那黑衫卫将军,就在湖那边的庙宇中。”
陈剑臣一怔,这倒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忙道:“燕兄稍等,我去去便回。”
燕赤侠知道他要回殿内和聂小倩他们商议,就说:“留仙,如果你愿意,可留于寺中。不过其他人等,还是尽量让他们离开吧。留于此地,祸福难料,不是好事。某先去也。”
顿一顿,似乎想到了某件要紧事,又道:“你那书童来历,相信你也是清楚的,狐媚入怀,红袖添香,固然为人生快事,但切记不可过度……”
他后面这一句话,意有所指。
陈剑臣听得啼笑皆非,忙道:“燕兄,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中……”
燕赤侠一挥手打断道:“留仙你不必解释,某家固然为道门中人,但不像那些老古董一般不知变通,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道道道,向善则为正道。那小狐狸身上殊无血煞之气,甚好。俗语有云: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些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说完,不由分说,一耸身,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手段,眨眼不知去向了,想必他不愿意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
陈剑臣转身回殿内,将江钰在湖对面的消息说了。
吴岩面色大变,立刻就想到因为受伤而留在那边的夏棋,马上和霍君提起兵器抢出殿外,返回那副庙去。
此时聂志远还没有醒转,聂小倩一跺脚,道:“留仙,劳烦你帮我照顾家父一下,我要过去帮师兄。”
陈剑臣点头答应。
等聂小倩冲了出去后,婴宁忽问:“公子,刚才那大胡子说什么啦?”
先前被燕赤侠扫了一眼,她不禁有些心惊胆颤。如果对方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对自己下手,她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把握。
陈剑臣微笑道:“没说什么……”简略的把燕赤侠的来历情况说了些,也没办法说多。因为它本身就了解不多。心中已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兰若寺,如此就能和燕赤侠打交道,这是个好机会。
可以的话,和燕赤侠联手,同心协力把树妖给铲除了,不枉走这一遭。
平生何所为,但得胸中一点浩然气,这正是‘三立真章’所坚持的宗旨。
婴宁听得连连点头,对于燕赤侠倒没有那么畏惧了。看来人间修士,也不全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嗯,婴宁,你去看下那边情况如何了?”
陈剑臣见过江钰的本事,所以有点不放心。聂小倩这边虽然以众敌寡,可到了这般时刻,却不能出半点篓子。
婴宁自没有二话,悄悄施展出身法,疾掠了出去。
殿中,就剩下陈剑臣和聂志远两人。
望着遍体鳞伤的聂志远,陈剑臣心中百感交集,倒不是说彼此间有很深的感情,而导致同仇敌忾,更多的却是关于本身命运的忧虑记挂。
自穿越来,他第一记挂的便是如何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得过且过,这绝对是一项大命题。辟邪笔,‘三立真章’的出现,相当于从根本上扭转了陈剑臣前途的方向。但认真一想,时至今日,正气的效果并没有使他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是他,还是一个书生秀才,倒是一路发生的和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之间的交集很值得称道,丰富了整个穿越人生,本来该是烦闷枯燥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但是,这些生活的色彩始终有些游离,具有强烈的不真实感。其中很多基本都是不能与人言的……
“公子……”
一声呼唤打破了陈剑臣的沉思,他霍然醒觉,不禁面露苦笑:自己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果然文青是种病,得治!
婴宁回来了,回来得很快。
“公子,你一定猜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陈剑臣疑问:“难道那将军正在睡觉?”
婴宁嫣然一笑:“公子果然聪明。”
陈剑臣倒有些傻眼了,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忙又问:“他们动手杀人了?”
“没杀,而是直接敲晕,送外面去了。”
这个处理方式比较明智,毕竟整件事情,需要一个官方的人作证明,囚车不是被人劫了,而是遭遇到了僵尸鬼物,几乎全军覆没,包括聂志远。江钰一定不会想到聂志远还活着吧。
至于该如何向朝廷禀告,江钰肯定会很头疼。
很快,聂小倩和吴岩回来了,他们要带聂志远离开兰若寺,隐居到别的地方去,暂避风头。
陈剑臣当然赞同他们的决定。
“留仙,你真得不一起走吗?”
聂小倩满含期盼地对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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