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传奇
绿龙对于女祭司的反应很满意。他不动声色地站在我的身后,一只手在披风下推着我,让我走向眼前的黑暗。维达主人清楚一个地精本能地会畏惧那黑暗,而畏惧也许会给他的计划带来些小麻烦。他那披风下的手长出了利爪,尖利的爪子割破了我的衣服,在我背上轻轻挠了挠,绿龙主人要让我清楚他或是黑精灵谁更可怕些。
有了绿龙的鼓励,我鼓足勇气拿出在同胞面前那旁若无人的神气,大步地踏入那漆黑一片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处神堂,通体乌黑的石柱上微弱的烛火被点燃,我看见正前方是一面刻有蜘蛛女神罗丝的巨大浮雕,浮雕下方的祭坛前坐着一个卓尔女性,她的四个女儿身穿灰色长袍站在她的身边。
一条乌黑的皮鞭毫无征兆地从最左边的灰袍中飞出,随之我听到轻微的哼哼声。在那鞭子被抽回前,一名男性卓尔正将他暴露在烛光下的左足收回到阴影中。
“你们这群卑微的男性记住,能步入这神堂是你们的荣幸。不过,你们没有资格出现在黑暗女神的眼中,哪怕是你们身上的一粒钮扣也不行。”挥动鞭子的女性用粗暴的口吻训斥着。我确信这不仅仅是惩戒,那更是对我们的示威。
维达主人从踏入这个房间起就开始不安,事实上他与劳维阿塔主母最初的会面并不在这。当绿龙站在大厅中央后,他就不时地看着地面警戒着四周。我学着绿龙主人向地面望去,发现我们只是站在某个图形的正中。
维达主人弯下腰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谦卑,指了指脚下说:“尊贵的劳维阿塔主母,感谢您的盛情,不过这个位置让我太热了一些。”
那位高高在上的主母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淡淡说道:“不,我觉得那个位置刚好,八星阵可以让我们都放心。”
“不,你可能会偷听我的心声,八星阵会强化这个法术。”绿龙抗议道。不过他还没合上嘴,一条鞭子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那不是一般的鞭子,那分叉的九个蛇头是活的,扭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在那之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盖住了那些嘶嘶声:“远方的客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收回你那不礼貌的指控。”
劳维阿塔主母没有出声阻止,她对左手边长女的表现十分满意,在轻轻地“嗯”了一声后,那位长女收回了鞭子。
我看见维达主人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抖动。我想这对一条龙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吧,毕竟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奥德大陆上最强大最优秀的生物。
劳维阿塔主母很在意维达主人的反应,八星阵也开始泛起幽幽的蓝光,我敢保证只要任何一个咒语出现在绿龙脑中,那位主母都会将我们扔进异空间,当作她献给蜘蛛女神罗丝的祭品。
劳维阿塔主母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后开始向维达主人打着手语。随着那手指动得越来越快,我发现绿龙已经无法跟上,最后只得用嘴巴来回话。劳维阿塔主母很聪明,她没有用卓尔的语言而是选择了我也能听得懂的通用语,这样她可以很容易确定绿龙是否在说谎。
从对话中我知道维达主人的身份已经引起了黑精灵的怀疑,没有哪一个卓尔精灵不会通用手语,而绿龙所会的只是最基本的日常用语。虽然维达主人以法术事故而导致失忆为解释,但显然这并不能让劳维阿塔主母满意。
不满意那通常意味着敌对,劳维阿塔主母没有让她的战士动手,这是因为她对于维达主人的提议产生了兴趣。那条龙的提议我根本就不用猜,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我,前锋,他,后援。
“在矮人边境那里驻扎着大批地精,让这位屠龙的勇士,战无不胜的国王,地精中的现世神,召集他的军队。有必要的话他还可以从地表世界召来兽人与拜地精神教的法师。”
“不。”劳维阿塔主母冷冷地打断了绿龙的提议,那居高临下的眼神透着高傲,“我想让信奉罗丝女神的家族成为城里的前十,但我要的不是一片废墟。如果变成废墟,就算夺回魔网之城女神也不会高兴的。你,外来者,你如何能让我相信这个低贱愚蠢的地精就是地表世界中的那个国王?”
绿龙笑了,这一切显然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直起身来,我听到黑暗之中响起了一片窸窣声,劳维阿塔的女儿们对此也显得紧张起来。劳维阿塔主母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座椅的扶手,认为这一切太失礼了。
“我可以向您出示证据,但是知情者越少越好。如果您认为有必要,你可以让您的女儿们留下来保护您。”我听出维达主人的口吻中带着几丝嘲讽。
“没有这个必要,在劳维阿塔家族内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远方的客人,我向您保证,如果你欺骗了我,我会让你记忆中最可怕的噩梦重新浮现。”劳维阿塔站直了身体,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完成的法术被施放了出来,黑暗一下子有了生命,它们扭动着,互相纠缠着拥向八星阵上方,尔后开始旋转,最后变成一个足以吞掉我与绿龙的黑洞。一阵风从那旋转的黑洞中吹入神堂,风声很轻,像女人在耳边的呼吸。突然,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哀怨鬼魂,整个神堂的人都静静听着,那声音渐渐大起来了,在一阵好像喉管撕裂的尖叫中突然停下。
我想我们的表情很让劳维阿塔主母满意,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命令黑精灵们离开神堂,很快,宽敞的神堂中只剩下了我们。维达主人慢慢地脱下了他的外套,同时示意那位主母不要做出过激反应,不然我们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绿龙主人慢慢褪去他精灵的伪装,龙鳞像鸟类竖起的羽毛一般出现在皮肤之上,开始是灰黑色,然后那灰黑色的表层如受热的叶子般卷了起来,碧绿的光泽在火光下闪烁着。劳维阿塔主母似乎查觉到了什么,我看到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外套再也容不下那庞大的身躯,像个被烤得太厉害的乒乒果一样炸开了,劳维阿塔主母受惊般地后退一步,但不幸的是碰到了身后的座椅,在摇晃了两下后,她结束了这有损风度的举动。
当维达主人完全是条龙时,劳维阿塔主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恐。虽然她是个黑精灵,但我可以保证,这世上几乎每个种族都会受到龙威的影响,那些意志不坚定者一早就落荒而逃了。
在劳维阿塔主母受龙威影响时,她惊奇地发现,我,一个地精居然丝毫不受龙威的影响。是的,也许我是这世上惟一一个例外,那个,那个,人类那个自然学家叫什么来着?达苏奇或是曲奇饼,管他叫什么,他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演化……”估计这就是地精的自然演化吧。本来地精是惧怕龙威的,但被威胁久了,那自然就不怕了。不过那条大龙每个月的那几天总是在威胁,威胁我这纯洁的地精,每次在刷牙时想到,我就禁不住纯洁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然后默默地泪流满面。
如果卑微的地精都能挡住龙威,那么尊贵的黑精灵主母当然也能抵挡住龙威。我望着拼命挣扎的劳维阿塔主母,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如同当初的兽人一般,当然结果也是一样,一切都将是无用功。我虽然是一个地精,但却也是个散发着王者之气——龙气的地精。
在征服与反征服中,劳维阿塔再也无法保持她主母的尊严,在龙威刻意的压迫下,她像只落水的小猫一般不自觉地跪在了绿龙主人的面前。绿龙主人为自己找回了脸面。
人类说任何事都要平等,在展示完实力后我们终于开始平等协商了。劳维阿塔主母撤去了八星阵,而绿龙主人也恢复了精灵的身形,他只动了动手指,衣服的碎片就自动依附在身上,然后拼在了一起,仿佛根本就没破裂过。
第二十六章 协手合作
虽然在协商,但盘问还在继续进行。为了确保安全,劳维阿塔主母依旧围绕着我进行询问,她对地精所能起的作用表示严重质疑。维达主人除了尽力安抚外,还间接地夸大了我的能力,他甚至附在劳维阿塔主母耳边秘语了一番。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条龙究竟说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没说实话。不过他的这番话还是勉强让劳维阿塔主母收回了部分的质疑。
劳维阿塔主母虽然仍带着疑惑,但还是接受了绿龙的提案,因为维达主人说出了他想要的东西——威仪杖身。威仪杖身,魔网之城评议会的圣物。那些卓尔法师将这圣物安置在环形坐席的中心,威仪杖身所拥有的魔法力量呼应着其下由紫水晶排成的魔法阵,它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悬浮在那,全身散发着优雅但不失威严的魔法气息。
劳维阿塔主母不难理解为什么绿龙主人要帮她,对于一条龙来说,就算拥有上万上十万的地表战士,但只要没有光明牧师,没有圣骑士,在地下幽域,单靠魔网之城的居民就可以轻松地击溃他们。
威仪杖身对黑精灵法师而言是圣物,但对于信奉蜘蛛女神罗丝的家族来说,那只不过是根烂木头。留下杖身永远会存在法师夺回圣物重掌城市的可能,一旦销毁则会引发一连串自杀式的家族战争。
对劳维阿塔主母而言,藏匿或是销毁都不是好主意,这两种方法的后果相同,只是爆发的时间不同。
现在,一头绿龙带着个看起来傻呼呼的地精来了,他们主动要求接收这麻烦的东西,当个内应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不过在这地下幽域常理不一定行得通,我所知道的是绿龙主人与黑精灵有大把的时间,他们可以准备个二三百年,然后一个个拔掉那些敌对的家族。
我是地精,我可没有时间慢慢准备,就算是十年也不行。谁知道在未来十年后,我的地精王国还在不在。幸运的是维达主人考虑到了这一点,我那些地表的军队是他的另一张王牌,如果黑精灵无所作为,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进攻,我想那些矮人也会有兴趣拔掉他们边境上的一座黑精灵城市。
拜尔家族的魔力全仰赖蜘蛛女神罗丝的恩惠,如果有一天那位女神突然收回了魔力,她们什么也不是。劳堆阿塔主母着急地进行合作,表示她的女神显然不耐烦了。
不过光凭绿龙与劳维阿塔主母的意愿是不够的,劳维阿塔主母还得得到蜘蛛女神罗丝的许可。当时鬼知道那位蜘蛛女神罗丝会不会接受外来的帮助,特别是这帮助还来源于一个地精——但愿她没有种族歧视。
“巴拉斯,托拉,嘶,米塔……”一连串的咒文从劳维阿塔主母嘴中蹦出。祭坛上方巨大的浮雕仿佛是受惊的水面般,伴随着不断转换的强光,壁面上荡起了一阵阵涟漪,一团火焰从涟漪中探了出来。我从那团火焰中居然看到一双眼睛与一张嘴,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燃烧的火焰给那位主母大人带来的并不是荣耀,它直接大声喝斥着劳维阿塔主母,很显然蜘蛛女神罗丝的恩泽已经许久没有降临了。当时我对那火焰着迷极了,我头一次看到活的火,如果能把它抓回去当宠物,那些人类一定会更加地顺从。
当然一个地精的好奇心远不止如此,我十分好奇——它可以烧东西吗?如果行的话,那冬天去旅行时就不必担心被冻死了。我恨那些雪。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就那么做了,从身上撕下了片布,然后不知死活地走近那火焰。我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当我将布片举起时大家才反应过来。
等我醒悟时已经太晚了,我那只举起的手臂已经兴奋地将布片扔出。那团火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就像、就像一位遇见色狼的女士,然后那团火焰像河豚鱼一样胀了起来,然后一大团火球喷了出来,在半空中直接将布片烧毁了,当然同时毁掉的还有神堂的一角。
在呛人的烟雾中,神堂的大门被踢开了,劳维阿塔主母的女儿们率领着家族的精锐冲了进来。他们看到了一个浑身发黑的地精,以及一个雍容典雅尽失的主母,至于那团火焰,在火球喷出时它变得如蜡烛火苗一般微小,然后在号啕大哭中逃回了浮雕。
“你们在看什么!全给我滚!”劳维阿塔主母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白皙的手臂挥舞着,带起了那焦黑且有洞的袖袍。一大群惶恐的黑精灵在猜测中互相张望着,然后弓着身子从神堂中退了出去。
劳维阿塔主母脸色难看极了,那纤细的手指对着我的脖子比划着,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充满了血丝。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想折断我的脖子。
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没有机会实施。巨大的魔法能量从浮雕中透了出来,整个神堂中的黑暗开始像沸水一般地翻滚了起来,这位可怜的主母神情颓丧地匐匍在地上,嘴中发出可怜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