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是你,不是北京





詈笏械幕悸袅顺鋈ィ械模ㄔ丛诒本┙纪饧蚵穹坷锏哪切┤诖驳紫碌乃傩春筒萃肌!?br />   “运气不错,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艺术成功,还是出名成功?” 
  “两者。还包括发财。” 
  “啊?”他真的没有想到成功与发财有关。他以为它只跟爱情有关。 
  只跟一个女孩有关。 
  “还有女人。粉子多的是。”有人斜刺里说。 
  这届哥伦比亚国际艺术展的题目是《繁复的艺术》,它旨在“接纳充满了自由表达,有时也带些混乱的文化上的兼收并蓄”。在后现代化和后工业化的西方社会,自冷战结束后,每一个民族都在为重创或维护自己的民族个性而努力,或通过重创自己的疆域和语言文化,以维护各自原有的民族文化和疆域。但在整个世界已经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信息化时代的情况下,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频繁交流不可避免,卫星电视、internet网络等等现代信息工具把一种标准化的信息冲击给予全球人民。毫无疑问,在这样的趋势下,在这个世纪末,文化必须超越狭隘的地理疆域和前定的价值体系,包容一切,实现多元化。也因此,国际艺术展的参展国达到八十三个,展出画家近一千名,是近百年历史的国际艺术展中参展国和参展画家最多的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中国参加的画家有17名,由当代著名先锋艺术评论家于剑戈和美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处官员索瓦丝小姐选定,都是前卫的青年艺术家。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最强烈的叛逆者和最热情的继承者的矛盾集合体”,成为17名画家中的一个。 
  而本届国际艺术展最为家喻户晓的作品,就是他,中国画家宋荣桓的“中华人物系列”。那些穿着古代戏装的中国当代青年,或在电脑面前接吻,或在几百年前的北京故宫撩起长袍做爱,或者开着火红色跑车唱着“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或者手持红皮书大喊“打倒帝国主义!”“推翻三座大山!”的口号,等等等等。人物的外在形象全按中国国剧京剧中的样子设计,大花脸、小花脸、大白脸、小白脸,长袍短褂、生旦净丑、男男女女。在国际艺术展结束的时候,他又被授予了专门奖励30岁以下艺术家的“21世纪奖”。 
  信息迅速地反馈到国内。国际艺术展结束之后,他们登上从华盛顿起飞、直飞北京的班机。 
  银白色的飞机象一片刺眼的阳光,他们置身在这片阳光之中。盛大的光芒快速向前移动,在春寒料峭的天地间宛如一个奔跑的天使。他伏身舷窗边,看着地上送行的人群渐渐变  小,最后变成一堆蚂蚁。然后,人开始往后仰,飞机开始向上飞升,直刺蓝天。 
  “啊,真美!”有人大声叹息着,春光满面。 
  “真美。”他身边一个女画家应声说。 
  “真美?你指什么?”他回身向她。 
  “一切。你的成功!” 
  “成功?” 
  “你不是成功了吗?现在你已是一个国际知名的画家了!” 
  “是啊。”他微微一笑。 
  空中小姐款款走来,问他们要什么饮料,邻座替他点了杯椰汁,她自己要了什么,他没想知道。 
  白云开始在窗外出现,一朵一朵,一片一片;看不见的扩音机上放着前年的爱尔兰流行曲《神秘园之歌》,他把身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有一阵子人群嘈杂,一伙人走到他的面前,面露喜色地看着他。他吃了一惊,也看着他们。其中一个跑回去,拿来一个笔记本,说: 
  “签个名,好吗?谢谢!” 
  其他的人也纷纷拿出了他们的可以用来写几个字的东西:笔记本、书、纸条等等。 
  “他们认出你来了!”邻座伏在他的耳朵边高兴地说。 
  “刚刚在西方走红的画家!”有人在说。 
  他一个个地给他们签名,虚荣心顿又生起,感觉眼前灿灿烂烂。这多好!成名。而除了陈逸飞等人之外,极少有画家受到这种明星般的待遇,或者说遭遇。 
  飞机飞行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扩音机的乐曲声中传出一个抑扬顿挫的女声:“北京就要到了!”又过一阵,飞机开始降落,他再次向舷窗外眺望,远处的高大建筑物渐渐地出现在眼帘中,蓝天越来越远,人群中出现欢呼的低喊……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头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个炸弹在身体里面炸响,他的眼泪几乎突眶而出,他猛然地产生这么一个预感:他也许永远也见不着她了! 
  杨妮。 
  一阵对地心引力的紧张感受之后,飞机已经着陆,在跑道上奔跑。艺术家在兴奋地说着什么,扩音机里的音乐换成了巴赫的交响乐,窗外的北京已经越发亲切。他的眼前却空茫一片。 
  下了飞机,他一眼看到了罗京京。她正在那里朝飞机张望,看见他,立即奔上来,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他拉拉她的手。 
  “我在国内报纸知道了你在那儿的情况。”罗京京说。 
  “变成个名人了吧?” 
  “当然。可不要冲昏头脑。” 
  “怎么会,我本来就不图这个。况且,其实在国内我就早已小有名气了。” 
  “国内开始出现一些评论你的画的文章,让人高兴的是,连王月明都提到了你。” 
  “是吗,王月明?我可是他的崇拜者。” 
  “你也有崇拜的人啊?” 
  “我崇拜的人多着哩,王月明就是其中一个。” 
  “呆会再说吧,我们先上车,我送你回去,下午我还有个采访任务,明天我会陪你。” 
  他们向同行的画家们挥手告别,打了辆计程车,往市内开去。春天的北京,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风沙。他裹了裹风衣,感觉好象回到了家。罗京京把车窗关好,挽着他的胳膊。 
  “王月明刚从伦敦回来,他说他在那儿见到过杨妮。” 
  “真的?他怎么说起杨妮的。”王月明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明星作家,这一年国内影坛正被称为“王月明年”,尽人皆知。 
  “他说杨妮在欧洲走一程唱一程,卖唱为生。” 
  “她说过她会回国吗?” 
  “这我怎么知道?王月明怎么会跟我说这个。那点信息也是我去采访他时他偶然提到的。” 
  “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他?” 
  “就为了问问杨妮的事?” 
  “不全是。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王月明一直是我仰慕的人。要知道,他的《一半是云朵,一半是波浪》我看过七遍,他的《植物凶猛》我也看过四遍。他也认识杨妮,这让我高兴。” 
  “以前怎么不去认识他?” 
  “这……” 
  “就是为了杨妮嘛。你这人,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主义者。杨妮和空中的一朵云有什么区别?” 
  “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呀,你想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去找王月明,我给你联系。” 
  他们在清华大学北门下车,他付了车钱,拎着箱子,和罗京京一起走向他的小屋。 
  他的小屋朴素而温馨,离清华北门才二、三百米左右的路程。房子正是罗京京替他租下的。以前他都住在圆明园,那儿由于象他这样的流浪画家的聚居,而形成一个后来世人皆知的“画家村”。但画家们于去年被遣散,说是由于治安问题。他当然也被迫撤离。有着不错的社会关系,被他称为他的“经纪人”的罗京京迅速地给他找到了房子。 
  去了欧洲一个多月,房子还保留着。他跟房东大嫂打了招呼,从她那儿拎了壶热水,就开锁进门。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OK!” 
  他送走罗京京,把门锁上,揭开床罩,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发呆。飞机上这个可怕的预感使他对杨妮顾念不已。枕头底下杨妮以前的信还在,他取出来又读一遍,不祥的感觉始终笼罩。喂,陪我去北京,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去了就不回来喽。” 
  “什么意思?” 
  “我想到北京去,我觉得我们这么大了,应该出去了,出去自由飞翔。飞呀飞呀自由自在地飞,像翅膀刚刚丰满的小鸟那样‘突’地飞走。”杨妮把手往天空一指。 
  “我不想去。”当时他正在画即将新上映的电影《有话好好说》的海报。 
  “老在这儿,老在一个小城有什么意思呢?你应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是再也不想呆在这儿啦。你不走我一个人也会走。” 
  “可我觉得这样活着也挺好,每个星期画几张海报,然后随便干点别的。”他往穿警服的葛优的脸上勾了几笔说。 
  “你这样画呀画呀有什么意思呢?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你得有出息,连我都想做个红歌星,你就更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啦。你得有。你让自己有,好不好?”杨妮走到面前,遮住托着瞿颖的脸的姜文噘着嘴说。 
  “你非得让我有出息不可?” 
  “唉,”她说,“当然也不是要有出息没出息,我的意思只是我们得争取自由,然后可以满世界地走。” 
  他在这个中等城市的某家渐趋衰败的电影院做美工,杨妮则在差不多已经衰落的地方剧团拉二胡。他们都毕业于省城一家艺术学院,一年前毕业回了这儿。 
  “可是,太突然了。”他停下笔,画面上姜文只戴着半顶帽子。 
  “不突然,说起来很简单:我要去北京,你陪我去。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也太突如其来了。”他站起来,拉过一条长木凳,让她坐下。她崇拜三毛,向往流浪,一直有出去的念头,这他知道,可他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地要去北京。 
  “那么多的外地歌手,在北京都出名了,你看,张楚、艾敬、解晓东、孙悦……到了那里我先争取做个歌星,然后呀,我可以背一支吉他,穿越撒哈拉大沙漠。” 
  “我看你是迷三毛迷得走火入魔了。” 
  很多很多年前,11月份,三毛来中国大陆,当时还是很小的毛丫头杨妮就见过她。她后来,也许会毕生,对那一童年场景记忆犹新。 
  当时杨妮正在读中学,当她放学回家,打开她的小收音机,得知三毛正在他们的省城时,毫不犹豫地缠着她的老爸带她去了省城,并且使尽一个漂亮小女孩所能使的一切手段,和三毛见了一面。 
  “这跟三毛无关,没有她我照样走我的路。你到底敢不敢去?不敢去我一个人去。” 
  “你真想好了?准备辞职?让我也辞职?你妈妈怎么办?到了北京我们又怎么生活呢?” 
  “你怎么管这么多?我们年纪轻轻,我会唱歌、你会画画,怎么会生活不下去;妈妈有自己的工作,也有自己的麻将伙伴,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到底愿不愿意陪我去?”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有什么好说。去就去!” 
  她开心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依着我的,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你啦。” 
  “可是,你对唱歌有把握吗?” 
  “你知道的嘛。” 
  的确,他觉得她也许真会成功。她不但歌唱得颇有香港王菲的风格,甚至也会自己作词作曲。她写过不少歌,自己在磁带上录了几首给别人听,听过的人都说好。 
  就这样,经过几天的谁备,他们竟然真的双双辞了职,踏上了一条流浪之路。 
  他常常想,要是不来北京呢?在南方那个单调的小城市,我们会怎么样?在那里没有艺术的氛围,甚至没有文化的气息,人们只有一个心愿,并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老,从生到死地力求实现它,那就是:物质生活要比人家稍微丰富一些,至少不能比别人差。如此之外,别无所求。他也是这样的人,除了物质,别无所求,画画只是一种职业。这么过下去,一切都是平静的,在没有波澜的物质追求中,度过一生。虽是单调,常常会有空虚和无聊,但不至让人时不时地心惊魄动,并随时想到生和死、爱情和背叛。 
  他猛然地又想:在到北京的路上,我们说了些什么来着? 
  “哇,到北京的路这么远,简直没有尽头嘛!” 
  “以后路还要更远哩。” 
  “怕啦?”杨妮眯着一只眼笑他。 
  “怕?”他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怕我。”她说,从她的铺位上伸过手来刮他的鼻子。他把她的手拨拉回去:“我怕你?嘁。” 
  列车发出低沉的哐当哐当声,一片片原野、一个个山岗、一棵棵树木、一个个村庄、一座座城市从外面哗哗地无声掠过,就象关了音量的电视机中的长江流水一般。 
  “我来唱一首歌吧?”杨妮从身边拿过吉他,翻身坐起。卧铺车厢里的乘客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她。 
  她会拉二胡,当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