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飞雪
潇寒因为双手都抱满了东西,眼睛又被斗笠挡住,所以上下左右扭了扭脖子,但怎么动还是看不到前面。潇雪哈哈一笑,将他头上的斗笠往后压了压,让他的眼睛露出来。潇寒抬起眼皮,刚好将她灿烂阳光的笑容收入眼底,不由地心中一暖。哥哥还真是长得好看,就像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的金童,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产生莫名的好感。虽然他总是对自己凶巴巴的,但他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善良。
潇雪低头查点了一下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想了想,似乎买多了,于是重新清点行装:
风筝,不要了。
面具,不要了。
拨浪鼓,不要了。
……
伞,不要了?算了,还是留着吧,雨天还可以用。
花瓶?这个买的最贵,留着吧,总得有个地方插伞。
她一边选一边往外丢。
于是,在闹市街尾就出现了两个瘦小的身影,各顶着一顶与他们的身形全然不符的特大斗笠,其中一个背上背着包袱,手里抱着一个花瓶,瓶里插着两把花伞,另一个两手空空,眼睛东张西望。两人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在人潮中穿梭。
四周的路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因为斗笠遮住了他们的整张脸,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所以大家都在猜测这两个是不是某某人家自小痴呆的小孩。
江寒和黎千旭两人一脸黑线地远远跟在他们后头,生怕让别人猜疑他们跟那前面两个头脑有问题的小孩是认识的。
玄月飞雪 第十章 山下问路
潇雪不由地好奇,不是女子书院吗,怎么这么多男学生?她回过头望去,见江寒两人还在后面跟着,不过看他们站在这些学子中间倒显得十分和谐,仿佛他们是同一类人。
她就近拉了个人,问道:“小哥哥,请问一下这山上面是不是有个书院?”
被拉住的那人背上背着个书袋,手里还捧了本书,嘴里念念有词,十足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他好奇地打量了大斗笠下的潇雪一眼,觉得她的装扮有些不伦不类,不由地皱了皱眉,摇头晃脑地回答道:“此山峰名曰拂云,所谓拂云,因此山峰高耸入云,置身于漫漫浮云、迷迷雾霭之中,犹如通往天际。此峰之名,又暗喻求学者只要不畏艰险,刻苦耐劳,皆有可能登上学术之巅峰。而位于此山之腰的正是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书院——白马书院。”
潇雪被他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想着咱也是读书人,不能失了礼,也学着有模有样地双掌前后相贴,作了一揖,文绉绉地回道:“多谢公子相告,小生得益匪浅,恕不远送。”
“留步、留步。”那公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彬彬有礼,也朝他鞠了一躬。
“慢走、慢走。”潇雪皮笑肉不笑地想赶人。
那公子可乐坏了,许久没见到如此守礼之人,热情地又作了一揖,说道:“小公子,客气、客气。”
潇雪嘴角有些抽搐,语调也有些生硬,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大公子,不送、不送。”
那公子如遇知己一般,似乎不想走了,满面笑容地又是一揖,说道:“小公子,有礼、有礼。”
“再不滚,我砸死你!”潇雪这次再也忍不住了,龇牙咧嘴地摘下斗笠,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那公子顿时吓坏了,一溜烟就跑前面去了,一个文弱的书生能有这么③üww。сōm快的脚力,也多亏了潇雪骇人的气势。
“哈哈哈……”潇寒在一旁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四周也相继传来暴笑声,凡见到刚才一幕的人无不笑得前俯后仰,当然其中笑得最夸张的非黎千旭莫属,而江寒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但是面颊上两抹可疑的红晕已经出卖了他。
潇雪撇撇嘴,扫了众人一眼,随即陷入沉思。师父不是说这山上是个女子书院吗?为什么来上学的清一色都是男子?难道师父老糊涂,把山名搞错了?
正纳闷间,突然看到左后方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她只能用仙子来形容来人,因为那人实在太出尘脱俗、不似凡人了。只见来人白衣胜雪,墨发如丝,肌肤吹弹可破,五官搭配得完美无缺。来人似乎也撞见了刚才那一幕,正抿嘴轻笑。这一笑,眼波如水,媚眼如丝,美得倾国倾城。
哇,好美的姐姐!潇雪看得眼睛都直了,太好了,总算见到一个女子,她心下认定白马书院定是所男女混读的书院。这样想着,她高兴地跑到那人跟前,不由分说地挽过来人的手臂,亲热地说道:“这位姐姐,你也是来白马书院上学的吗?”
那白衣少年显然呆了一呆,自己的容貌生来出众,胜过许多女子,因此常被人误解,他也为此很苦恼。为了让自己多几分男子气概,他自小拜名师学艺,习得一身上乘武艺。若是换作以前,他一定出手将对方撂倒,让对方从此再也不敢错认他的性别。可是对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如水的纯真少年,他竟很难产生一丝不悦。
跟在他身旁的书童正要出言教训,却被潇雪的话打断,喜不自胜地说道:“太好了!我也是,我们以后就是同窗了哦。”
白衣少年显然有些惊愕,看他的年纪也就十一二岁,他可不认为白马书院会收未成年的孩子入学,好奇地问道:“你也是来书院上学的?你今年几岁了?”
咦,这位姐姐的声音怎么这么低沉?不过还蛮动听的。潇雪也没多想,回答道:“我今年十岁。”
白衣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听说白马书院只招收各州各县在举试中成绩优异的学子,年龄一般都在十五岁以上,而且必须有各州各县府衙的推荐信。你才十岁出头,也能参加举试?”
潇雪听得一头雾水,摇摇头,说道:“什么举试?我从没参加过。”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可有推荐信?”
“没有。”潇雪又摇了摇头,压根对这些没概念。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没关系,我听说在举试中落榜的学生,只需通过学院夫子们的三关考核,也可破格入取。也许……也许,你可以试试。”他心里根本没底,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通过考核,不过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啊?还要考试啊?这么麻烦。”潇雪心想师父也真是的,叫她来找师娘还这么麻烦。白衣少年则误以为她是怕通不过考核才苦恼,连忙安慰道:“不要紧,我们家跟山长有些交情,只要我跟他说一声,让你留下来,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潇雪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望着天空长叹道:“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娘完成任务啊?”
潇雪和那白衣少年结伴而行,且说且笑地往山上走去。大号的斗笠被她背在身后,犹如一只龟壳,又像背了一口锅。潇寒也有样学样,将斗笠背在身后,胸前仍抱着那只插了两把伞的花瓶。姐弟俩奇异的装扮,引来不少人的侧目,相互交头接耳。
玄月飞雪 第十一章 白马书院
胖老者顿时满面红光,右手托了托下巴处的肥肉,颔首笑道:“小娃子,眼力不错。”又转眼看向她身旁的白衣少年,眼中的笑意更深。白衣少年眼睛一亮,正要作揖行礼,却被老者以眼色阻止。
“胖爷爷,这是你写的字?”
胖老者呵呵笑道:“正是。”
潇雪回头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他,眼中露出惋惜之色,叹息道:“字虽好,可惜……”
“可惜什么?”
潇雪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说道:“可惜你的字再怎么练,都不可能超过我了。”
旁边几名学子闻言,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的口气如此狂傲。白衣少年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角,暗示她不要乱说话,怕她口无遮拦得罪对方。
胖老者倒不生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小娃子为何如此自信?”
“我虽不敢说我目前的书法胜过你,但是我还年轻,来日方长,可是老爷爷你已年迈古稀,执笔的右手又曾经受伤延误了医治,因而握笔之时难免有心无力。能写出如此水准的四个字已经是难能可贵,足见往日功夫之深。试问初升的朝阳和已暮的黄昏,哪个更绚烂夺目?”潇雪调皮地眨眨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胖老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托了托下巴,笑道:“恕老夫眼拙,倒没瞧出小娃子还精通医术。”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潇雪唇角一勾,双手抱胸,晃着腿,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胖老者配合地虚心下问道:“哦?还没请教……”
潇雪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膛,神气十足地说道:“好说了,我就是医术天下第三、毒术天下第二、美貌天下第一的风度翩翩美少年——潇雪是也。”
“潇雪?哈哈哈,有意思。”胖老者笑呵呵地转身离去。
潇雪见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忍不住嘀咕:“怪老头!”
“小弟弟,你可闯祸了,他乃是白马书院的山长、前朝太子太傅——胡仲隐。”白衣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提醒道。
潇雪心里一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恢复方才的神气,说道:“那又怎么了?如果他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山长,我也不屑入这样的书院。”
“说得有理。”白衣少年赞赏地拍拍她的肩,莞尔一笑。潇雪愣了一下,感觉有阵清风拂面而过,无比地舒畅,嘴角微扬,也回了他一个烂漫的微笑。
江寒眸中一寒,心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大步向前,从两人之间穿过,硬生生地打断两人的对望。经过潇雪身边时,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口无遮拦,小心将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潇雪恨恨地瞪向他,咬了咬牙,挑眉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是被你气死的,就是被你冻死的。”说着双手环胸,故作哆嗦状。见他脸色愈加阴沉,紧握着拳头欲将发作,潇雪吐了吐舌头,赶紧拉着潇寒三步并作两步往山上逃去,躲他远远的。
白衣少年打趣地来回看看两人,迈步追着潇雪而去,留下黎千旭不怕死地趴在江寒肩头狂笑,被江寒冷冷地甩开后,仍止不住地大笑。他还从没见有人能将他这位好朋友气成这副模样,不禁拍案叫绝。
入了山门后,又爬了一段长长的山路,才终于见到一座古色古香的书院。书院白墙青瓦,清雅朴素,大门上四个朱漆大字“白马书院”,笔法刚劲、气势磅礴,让人肃然起敬。
院门之内传来阵阵喧闹之声,眺眼望去,里面人山人海,具是前来求学的学子。人流由中央的主席台向左右分开,左边稍微安静些的人群,各人手中皆捧有一本红底烫金的小册子,或是书信,多数人带着得意之色看着右侧依次排队接受考核的学子,少数的人一脸平静,对周边的时漠不关心,目光直视前方。右边的学子们表情则要丰富得多,有紧张出汗的,有兴奋激动的,有失落懊恼的,一个个怀揣着复杂的情绪等待命运的主宰。
“哇,好大的书院!”
潇雪刚走到书院大门口,就兴奋地哇哇大叫,撒欢地往里跑,稚嫩清脆的童声直冲云霄。
“哇,好一棵千年古槐!”
栽于书院正门左侧的一棵千年古槐,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槐树身上全身是宝,很多都可入药,更何况是千年古槐。她的双眼迸射出异样的光芒,仿佛看到一颗颗珍贵的药丸在向她招手,张开双臂,热情地与古槐作了个亲密的拥抱,仿佛眼前的古槐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哇,好多人!”
当她撇头望向院中的广场,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又是一声激动的惊叫。却不知在她发出第二声尖叫时,广场内已顿时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个背着大斗笠、抱着古槐傻笑的白衣少年。
当她欢快地奔向人群,春风拂面,白衣飘扬,纯真无邪的脸上已笑开了花,众人仿佛看到一个花中仙子踏风而来,顿时间天地失色,万物黯然。
“大家请让一让!”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潇雪已冲入人群中四下穿梭,三两下就挤到了前台。
“哥哥,等等我!”潇寒死抱着花瓶,紧跟在她身后。
“真丢人!”江寒抚了抚额头,一脸黑线,瞪着小小的身影直翻白眼,可是脚下还是紧跟了上去。黎千旭大笑着迈步追赶他们,心情十分愉悦。随后而来的白衣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满眼尽是柔和之色,似乎越来越期待之后的书院生涯。
“胖爷爷!”潇雪眼尖地在主席台旁瞄见了方才在山门前见到的那位老者,热情地朝他挥挥手,脚下已迈步朝他跑去。
胡仲隐此时正与一名二十三、四岁上下的年轻公子并肩而立,她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她,听到她亲切的喊声,托托下巴,笑眯了眼。潇雪蹦蹦跳跳地三两下就跑到他跟前,脸上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望向他。方才在山门时得罪了他,现在怎么的也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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