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圣君






斐剑痴立片刻,弹身出林……

日薄西山,归鸦噪晚,烟岚四起,夜的脚步近了。

斐剑却没有闲情欣赏这山区晚景,展开身形朝与山岭相反的方向奔去。

正行之间,一声娇喝倏告传来:

“别走!”

闻声知人,斐剑不由心头一沉。

微风飒然中,一条娇俏人影,呈现眼前,来的,赫然是东方霏雯。只见她秀眸带煞,正靥泛青,神情凄厉一十分,瞪视着斐剑不发一语。

这种神态,在斐剑来说是第一次看到,脱口道:

“是你!”

东方霏雯冷冰冰的道:

“连称呼也改了?”

斐剑想起“赎罪人”的忠告,从头直凉到脚心,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启齿。

东方霏雯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我仍叫你弟弟,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斐剑心头一片狂潮,翻搅得他脑胀神烦,闻言之下,不加思索的道:

“什么手段太辣?”

“弟弟,别来这一手,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问你,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使得你这样对付我?”

斐剑若有所悟的道:

“你是说血洗……”

东方霏雯凄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

“我以为你佯装到底呢!”

斐剑一字一句的道:

“你以为是我做的?”

“除了弟弟你,旁人恐怕没有这能耐连毙数十好手?”

“你错了!”

“我……错了?哼!我希望你能有所解释?”

“那是别人所为!”

“别人,谁?”

他当然不能把“赎罪人”等供出来,否则岂非是对敌人出卖同道,当下断然道:

“不知道!”

东方霏雯气得浑身乱擅,栗声道:

“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到一定要知道?”

“弟弟,你不坦自承认?”

“承认什么?”

“杀人!”

“我没有做,如何承认?”

“那你得说出下手的人是谁?”

如果换在以前,他会毫不考虑地说了出来,但现在不同了,“赎罪人”与“宇宙一尊”所提的忠告,象一只毒刺激如他心上,这毒刺,足以否定以往的情感,也使他对她超的凡的姿色得到相反的反应,他冷硬的道:

“我说过不知道!”

“那请你解释,你本重伤之身,何以此刻完好如初?”

“我以内无自疗!”

“就算如此,你何以不受害?”

“也许对方的目的不是我!”

“而你坐视我的人被屠杀?”

“事情发生在我疗伤人定之时,我事后才发现。”

“这解释我会满意吗?”

“信不信由你!”

东方霏雯咬了咬牙,恨声道:

“弟弟,我为你几乎斩断了父女之情,我为你尽量掩饰你对本盟的许敌对行为,我为了你不惜任何牺牲,只因为我爱你,然而你却……”

说到这里,大有黯然泣下之慨。

这些,全是实情,斐剑无法否认,可是那毒刺使他的心坚冷如顽石,冷漠的道: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那你为什么如此回报我?”

斐剑歇斯底里的狂吼道:

“我没有……”

东方霏雯反被他的神态惊得一愣,颤抖着声音道:

“弟弟,你真的没有?”

“没有!”

“你……仍然爱我?”

斐剑全身象触电似的一震,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霏雯玉容一惨,眸中闪射出怨毒之光,凄厉而缓慢的道:

“你变了,你骗取了我的心,然后把它抛在地上践踏……”

斐剑恍惚的道:

“我……没有……”

“何必否认?”

“我承认!我……的确变了,我不能不变!”

东方霏雯娇躯一挪,向斐剑身前迫近了两步,咬牙道:

“我明白了,你爱上‘剑冢’之中的少女,所以你才得到这柄神剑。”

“我不否认爱她!”

“好!好!弟弟,大姐坦白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要把它毁掉,谁也得不到,我很会嫉妒,也狠得下心肠,是的,我曾爱过你,但当我发觉感情被骗时,会施以强烈的报复……”

话锋一顿之后,又接下去道:

“我美吧?是的,你不会否认,我也以此自豪,然而我自己知道,我已是迟暮之年,虽然驻颜有术,但却不能扭转生机,我一生真正抛出了全部真情,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一个人,也是最后所爱的一个人,便是你……”

斐剑心神一颤,下意认地一退身。

东方霏雯继续道:

“我一切都给了你,我已一无所有,弟弟,大姐我能爱也能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你明白我的意思?”

斐剑不期然的打了一个寒噤,话说得十分冷酷,但也表现了她的痴情。

爱深恨更深,由爱而产生的恨,是最深刻的恨,超乎切恨之上。

他有些动摇了,的确,他没有理由说对方的爱有半分虚假,但,那心灵上可怕的毒刺迫使他否定了一切。

如果,单单是为了彼此的立场是两个极端——正与邪,那可能不足以使硬得下心肠,想象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现实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任何事都可以改变,唯独那心灵上的毒刺无法改变。

东方霏雯又开了口:

“我说的你全听到了?”

斐剑神思不属似的道:

“听到了!”

“那你说话呀!什么不开口?”

斐剑横了横心,道:

“你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十分清楚!”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变你的行为?”

东方霏雯沉默了片刻,道:

“那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毫不相关?”

“当然!”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全知道!”

“说说看?”

“从‘紫衣人’口里,我知道你是‘武林五帝’的传人,至多,你以正派人物自居,视本盟为敌!……”

“还有呢?”

“你是‘屠龙剑客司马宣’的儿子!”

“你……知道?”

“我说过全知道!”

斐剑大感意外,对方知道自己身世,一口道出了父亲之名,难道她心中根本无愧?那“赎罪人”他们的忠告岂不是成了虚语?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蹊跷?但这非同儿戏,非底彻底澄清不可。

心念之中,字字如钢的道:

“我听到武林中有一项传言……”

“什么传言?”

“你与先父曾经有过夫妻的关系!”

这话,他费了极大的力量才说出口,话一出口,双目暴睁炯炯厉芒,直射在对方面上,以要照澈她的内心。

东方霏雯玉靥倏呈苍白,连退了三个大步。

斐剑见状,厉声喝问道:

“有这回事么?”

东方霏雯樱唇翕动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谁说的?”

斐剑道:

“别管谁说的,你只说是否事实?”

冷汗,已浸透了他的全身,血脉在这刹那之间似乎也停止了运行,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一旦事实揭开,他将何以自处? 第六十九章 情海谲波

上集书中,斐剑说出听闻传言,东方霏雯与他父亲“屠龙剑客司马宣”曾有夫妻的关系,严词要东方霏雯说出事实真相。

东方霏雯惊惶错愕的神色,使斐剑认定了事无虚假。

她明知自己的身世,而一任感情泛滥,几乎演成逆伦惨剧,安的是什么心?

这种行为,与禽兽无异,她真是这样荒淫没有人性的女人吗?

此事如传出江湖,自己将如何为人?

愤怒,使他杀机大炽……

东方霏雯突地大叫道:

“谎言!无耻的阴谋……”

斐剑栗声道:

“什么,你说是谎言?”

“是的,可怕的阴谋。”

“你否认?”

“弟弟,是谁说?”

“这我可以不必告诉你。”

“紫衣人,对吗?”

“别问是谁,你必须说出实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真的?”

“丝毫不假,一百个真!”

斐剑有些昏乱了,他相信“赎罪人”和“宇宙一尊”,还有尹一凡那神秘的师父,但就事论事,东方霏雯也不可能丧失人性到这种程度,那方面的话可信呢?父亲死了,不可能质之于地下?

他愣子,也傻了。

东方霏雯咬牙切齿的道:

“多可鄙的阴谋,弟弟,你相信这恶毒的中伤?”

“我不得不信!”

“为什么?”

“因为这种错误是不能弥补的,也决不能让它发生!”

“然而我否认,弟弟,敞开来说,以我的姿色,值得人不择手段的破坏,试想,‘屠龙剑客’并非泛泛之辈,如我与她有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传说,而仅出之于一人,或极少数的人的口,你应该想得到的?”

斐剑的意念动摇了,她的话不错,江湖中从未听人提起过这回事,她一再说这是阴谋,这未始不可能,先后提出这问题的,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尹一凡的师父,至今仅知有这么一个人,却未见其人,他是最先主张联合“紫衣人”对抗“金月盟”的人。

“紫衣人”不用说,他与东方霏雯早生纠葛。

“赎罪人”与“宇宙一尊”也是与“紫衣人”关系暖昧。

照此看来,事情就有蹊跷了。

但对方破坏自己东方霏雯的目的何在呢?

如果说,他们的目的是怕自己因儿女之情而漠视正义,甚至投靠“金月盟”而为祸武林,不惜用这种下流手段迫使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经,那不但是把自己的人格估计过低,也未免太过卑鄙。

转念又想到正邪不并存,除魔卫道的行动即将开始,而自己与“金月盟”已成不共戴天之势,就立场而言,自己算是卫道的中坚,而她是“金月盟主”的女儿,无论依任何观点,这关系都非结束不可。

心念之中,沉缓的道:

“事实真相不难发掘,我誓必追个水落石出不可!”

东方霏雯铁青着脸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

“这已无关紧要了!”

“无关紧要,为什么?”

斐剑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以坚毅的口吻道:

“大姐,我们有一段交往,但幸而没有超越礼教的范围,不论彼此身份如何,过去的把它埋藏在心底吧……”

东方霏雯陡地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断绝情爱?”

斐剑咬了咬牙,暗自再下了一次决心,点了点头,道:

“是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该结束!”

东方霏雯本是万分迷人的眸子,此刻竟完全变了样,闪射出栗人的光影,樱唇因过份激动而颤抖,粉腮微起抽搐,久久才迸出声音道:

“你说……结束?”

“是的!”

“不错,早该结束的,然而……现在……不能!”

最后两个字,是吼叫出口的。

斐剑抚今思昔,感到莫明的凄苦,然而此刻,他必须坚持原则,只要情感上稍作退让,便将导致可怕的后果,这一份情感与理智的搏战是相当沉痛的。

“为什么不能?”

“太迟了!”

“太迟!什么意思?”

东方霏雯用后的鬓边散发,以一种低沉而空茫的音调道:

“斐剑,我已无法自拔!”

斐剑像触电似的一震,脑海顿时错乱成一片,他颤栗了,他发现自己理智的提防要崩溃,在潜意识中柔韧的情丝似断还续,他以为硬一下心肠就可以通过这难关,然而事实并不如此简单。

“赎罪人”等的忠告,又响在耳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无疑是一面盾牌掩护了他情感上的弱点,他勉力一定神,道:

“事实上我们非分手不可!”

“你原意坠入别人的阴谋?”

“不!”

“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与令尊之间,已形成了什么态势。‘’

“态势可以改变!”

“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说服家父放弃成见?”

“可是我却不能改变我的立场。”

“敌视本盟?”

“事实非常明显,武林天下已被令尊一手造成末日的局面,所行所为,天怒人怨,不向邪恶低头,便只有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我再重提旧话,我们归隐林泉,不问江湖是非。”

“那我也说一句,迟了!”

“什么迟了?”

“我已应允同道为正义而战。”

“那……我们之间算是……完了?”

“不要用完了两字。应该说结束,停止。”

东方霏雯突地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在晚风中扩散、激荡、也撞击着斐剑的心。_

久久,笑声止歇,只听她以一种异样的声调道:

“弟弟,这称呼我至死不改变,我以前说过,我也许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可能,我是在走一条毁灭的路,但我决不更改行程,毁灭吧!你,和我,弟弟堤你迫我这样做的,我生平只知道两件事,爱与恨。”

斐剑打从内心冷起了一阵悚栗。

爱与恨!

毁灭之路!

她将要做什么?是自己错了吧?还是她疯狂了?

“哈哈哈哈,弟弟,有这么一天,你和我一起毁灭,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