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颜





是骗人的;若他真说出一个名字来,便道这人自己从未听过,无名之辈定也不是什么高人。

他心里如此盘算着,狄秋生想了想说道:“他好像说他的法号是……对了,他说是本慧!”

“本慧?”无言一惊,本慧大师他是知道的。本慧是少林本字辈僧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只有四十多岁。逍遥子在世之时也间或会提起他,说本慧是半路出家,出家之前与逍遥子便是很好的朋友。就连自己“无言”这个名字也是本慧大师取的。可是无言从记事之日起,就从未见过本慧。难道方才那个僧人便是本慧大师么?

陆羽看出无言有心事,待听了他叙述,方才笑道:“天下哪有这么碰巧的事?也许只是重名而已。”

狄秋生亦道:“是啊,不会这么巧的,还许是我听错了呢!”

无言听他们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若是无缘,纵然真是本慧大师本人,也了无可遗憾。”

方宽大笑道:“无言说话几时变得如此深奥?”

未待无言答话,狄秋生突然接口道:“像个老和尚!”

众人皆笑。笑声中,五匹快马扬尘而去。

第八十章 争奈离多相见少

小小的窗,小小的阳光。

正是凝香逃出去的那个房间。一觉醒来,凝香发现自己正伏在桌上。原来自己昨天被那叫莫燃的擒住,又送了回来。当时她是又气又恨,本想再逃,却接道莫燃派人传话,说是陆羽和谢无言很快会来,教她莫要乱走。她坐在桌边思来想去,也不知真假。又想到近日来遭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无言失踪了这么久,自己苦苦找寻也不见人,他真的会来这里?这到底是哪里呢?真的像莫燃说的,这里是大同府?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回想起当时情境,莫燃非但迅速自行解了穴道,并在眨眼之间夺了她的兵器,快到连如何出手都看不清!足见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却不知是敌是友。

门开了。进来的人在凝香预料之中——丫鬟玉娘。

“陆小姐,用早饭了。”玉娘的声音依然很热情。但不知怎的,凝香总觉得这份热情有点过分,显得十分虚假。玉娘飘忽不定的眼神更是让她有种被算计、被监视的感觉。事实上,一个被软禁的人怎么会不被监视呢?话说回来,监视就监视,不用做的这么虚伪吧!和往常一样,凝香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只冷冷地道:“放下吧。”

玉娘干笑了两声,边把餐盘放在桌上边说道:“看样子陆小姐昨晚没睡好吧?”

凝香冷语道:“本姑娘谁没睡好需要向你汇报么?”

玉娘扭了扭小蛮腰,滑着声调道:“陆小姐睡没睡好奴婢自然不敢管,不过若是您还向昨天那样都出乱跑的话,玉娘可就不得不管了!这何家庄有的地方去得,有的地方却去不得。您要是一不小心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出了事可别怪奴婢没提醒您!”

凝香霍然起身,盯着玉娘上下翻转的眼睛,厉声道:“你在威胁我?”

玉娘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凝香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笑。或许是见凝香没有反应,玉娘终于停止笑声,严肃地道:“话嘛玉娘都说透了,至于听的进听不进,就看您自己了!”说罢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凝香见她阴晴不定,简直厌恶到了极点。她快步跟上一掌击向玉娘左肩。她本想给玉娘一点颜色看看,谁知玉娘身子向右一侧,竟灵巧地躲开了。凝香本以为她不会武功,是以出手并为加多少力道,也并不快,这下见玉娘竟然躲过,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迅速一个掌刀砍向玉娘脖颈。玉娘左臂一架,右边手掌照着凝香前胸打去,不料却被凝香牢牢扣住手腕,凝香顺势一肘正顶在玉娘心口上!玉娘娇哼一声跌倒在地,正撞到身后的门板上。

凝香冷笑道:“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该与本姑娘动手?哼!你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出去,看你能奈我何!”说罢拔腿边走。玉娘本是色厉内荏,见凝香真的要走,顿时慌了神。她来忙爬起来追了上去:“陆小姐,你不能出去!要是上面怪罪下来,玉娘可承担不起呀!”

凝香哪里肯听她?回身封住她穴道,连哑穴也一并点了,随即屏住呼吸,扬长而去。

两个时辰悄然过去。

玉娘仍靠着门板立着,脸憋得通红,想动却动弹不得,想喊亦喊不出口。她知道这间院子除了她是不会有人进来的,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站下去么?

又熬过了半个时辰,玉娘的血脉终于一点点畅通了,穴道才算自行解开。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轻声骂了凝香几句,便心急如焚地去向她的主人报告。没想到刚跑两步,便望见院门忽然开了,从外面走来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她一眼便认出那是管家何忠。

何忠一间她,便硬生生地道:“玉娘,庄主要你把院子里的迷香撤了,一个时辰之后,有人要来看望陆小姐。”说完也等回答,转身便走。后边玉娘怯怯地道:“是是……”她未敢把凝香出走的消息告诉何忠,心却砰砰跳成了一团……

一个时辰有时很快。

“庄主到——”尖锐的嗓音一听便知道是管家何忠。

院门再次打开,迎面走来十余个人。

走在当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打扮入时的妇人。妇人并不十分显老,除了稍微有些发福的身体,一对眸子和年轻时一样风情万种。走在妇人左边的是正是刚刚赶来的陆羽和谢无言。而在他右边的便是管家何忠。

方宽三兄弟跟在他们身后。就听狄秋生小声嘀咕着:“想不到这何筝居然是个女的!难怪师父连家都不要了,非要搬来这里!”孔宾忍俊不禁地道:“师娘走的早,师父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方宽含笑看了看他们两个,“嘘”了一声:“小点声,莫要人家听见!”

这些话无言都真真切切地听在耳里,心中也暗暗发笑。他料想陆羽与何筝也定能听见,偷偷瞄了一眼,这二人神色如常恍若未闻。无言心道:“不愧是前辈,果然好定力!”

何筝眼见凝香房门洞开,玉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压住火气,冷冷地问道:“玉娘,陆姑娘人呢?”

玉娘只得将情况述说了一遍,其中自然地省去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细节。

何筝听罢脸色一变,但当着客人不好发作,只好先将陆羽等人引入厅中落座。茶着实是好茶,丝毫不比江南的差。可惜无言实在品不下去,不禁自语道:“凝香会去哪里呢?”

令他奇怪的是女儿丢了陆羽却面带微笑地喝着茶,反倒是庄主何筝,不住地摇着头。过了片刻,何忠回报:“庄主,庄内都已找遍了,不见陆姑娘踪影。”

无言甚急,正要说话,却听陆羽哈哈大笑道:“何妹,我赢了!”

何筝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是,你赢了。看来奴要去向莫先生负荆请罪了。”

无言与方宽四个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

陆羽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无从开口,何筝看了看他略显尴尬的表情,笑道:“还是我来说吧。敝庄上有位朋友,对陆姑娘是一见倾心,便有意结成连理。可陆兄却道凝香早有意中人。于是我那位朋友便和陆兄打了个赌。”

“哦,”无言有些不悦,却并未表情出来,“什么赌?”

何筝道:“我们将陆姑娘安排在此间,而门外花丛中暗藏了大量迷香,只给丫鬟玉娘配了解药,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座院子,而院外则安排重兵把守。我们赌的便是,陆兄与谢少侠赶回之前,若是陆姑娘能逃出此庄,则为二位主婚;不然的话便要成全我那位朋友。如今陆姑娘想是已出了敝庄,所以陆兄赢了,谢少侠你也赢了。”

无言听得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大叫一声:“荒唐!”

“无言,不得无理!”陆羽向他使了个眼色。

无言念及何筝是陆羽好友,才阴着脸坐下。他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说道:“凝香是人不是筹码!你等将她软禁在此,又不告诉她实情,出了事怎么办?还有庄主的什么朋友,他喜欢凝香我们就要与他赌么?若是凝香未走,难道真要嫁给那厮不成!”

“放肆!”陆羽面上有些挂不住,“你这你等而字便将老夫也算在内了?老夫亦不愿如此,只是那位朋友曾有恩于老夫,老夫不想与他伤了和气,才出此下侧。凝香是我的女儿,她的性自老夫最是了解,若无把握又岂会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无言一时语塞,陆羽深爱凝香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只有一扇门,锁还挂在上面,窗子又高又小,若是门再锁了能有多少阳光进来?想到凝香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了好几日,无言心头颇不是滋味。

感到气氛压抑,何筝忙出面打圆场:“唉呀,少侠莫气。无论如何,总是赢了,即将抱得美人归,少侠应高兴才是!”

无言怒道:“是,我赢了,可如今天知道凝香去了哪里,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若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羽眼中亦飘过了一丝忧虑,他转头看了看何筝。何筝会意,立即道:“陆兄放心,奴这就派人去找。”

“我去吧。”无言起身道,“你的人凝香未必肯信,纵找到了也不会跟他们回来。”不等何筝答复,他向陆羽点了一下头,便径自出门了。

出了何家庄,茫然四顾,天高地远,凝香会去哪里?

无言思来想去,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仍在此地,二是回了扬州。她是断然不会去别的地方的。若她真要回扬州,以她的轻功无言恐怕是追不上了。不过无言料想她未见到陆羽,应该不会回去,定是留在暗中观察何家庄的动静,看陆羽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若是这样,方才无言等人进门之时她是否留意到了呢?

第八十一章 寻人不得饮茶香

话说这大同府,乃是辽国陪都,所辖弘、德二州,并大同、云中、天成、长青、奉义、怀仁、怀安七县。何家庄正位于大同城西,去大同五里路程。庄园四周地势开阔,并无藏身之所,而至此庄园,大同乃必经之路。纵有其他小路通行,无言不知,凝香亦不会知晓。于是无言稍加考虑,便向大同而去。

大同广袤二十余里,要在此寻得一人又谈何容易?况且谁又能保证凝香一定在此呢?

身在城口,无言暗道北方确与江南不同。扬州车马虽也不少,却难得见如此多的马队过往。无言刚到此处,已过去了三批,看样子多是商队,也有身着将军服的辽国军士,风驰电掣地不知有什么紧急军情。

眼见不远处有一个茶楼,门口有一中年汉子正坐在马扎上晒着太阳。无言走过去拱手道:“兄台。”汉子抬头看了看他,冷冷地道:“喝茶去里面。”

无言一笑道:“不,在下有事想要请教。兄台方才一直都坐在这里么?”

汉子又瞄了他一眼:“要找炫?”

无言点头道:“正是。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长头发,瓜子脸。敢问兄台可曾见过?”

汉子不温不火地道:“哪个姑娘不是长头发,瓜子脸也不少,再说详细些。”

无言后悔出来时没有问问凝香穿的什么衣服,可一想寻常人家的女子外出走动的并不多,像凝香这般气质的定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于是又道:“兄台,今晨自这里经过的姑娘很多么?”

汉子憨厚地一笑:“一个也没有。”

无言险些晕过去:“既然一个也没有,兄台又必问的这么详细?”

汉子不温不火地道:“问明白了,以后也可帮你留意一下。”

无言只好道了声谢,便继续向前走去。不料身后那汉子却突然道:“南方来的?”

无言止步,回首看了看,问道:“兄台在问我?”

“不是你是谁?”

“不错,在下扬州人士。哦,还有要找的那位姑娘也是。”无言说着,心中却暗自佩服起来。按说无言身材高大,与北方汉子并无多少差异,说的亦是官话,他以为人家应该不会听出自己是外地人。却不想竟被人如此轻易看出。汉子看出了无言的心事,笑道:“怎么,不服气?呵呵,你以为讲了一口官话就听不出你是哪里炫?那你就错了,正是你的官话说的太好,才不像北方人的。”

无言这才醒悟,心想北方人说官话多半都是带着些口音的,不似南方那般纯正,茶馆乃是接纳五湖四海行客之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能听得出自是理所当然。

书中按,今日普通话以北方方言为基础制定,为阴阳上去四声,是以南方朋友讲话难免带些乡音。古时官调以南方方言为准制定,为平上去入四声,其中平声字现在分成了阴阳二声,而入声于普通话中已然消失,我们也只能在某些南方方言,或者那些看似并不押韵而实际上押了入声韵的古典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