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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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君仪点点头,没有说话,也就等于同意了。

明尘大师回过头,对江瑶道:“第四件,也就是知会六大门派,暂时损弃私仇,共体时艰,这件事最好由令祖母出面,姑娘就辛苦一趟,赶回济南,将令尊血案作一番解释,然后邀约各派,三月后驾莅嵩山少林,相信到那时候,真凶身份,也可以查明了。”

江瑶偷偷望了罗英一眼,怯生生道:“我奶奶对血案真凶,已不愿再追查了,后来各派共议调高手,组织追踪队,并不是我奶奶的意思……”

明尘大师笑道:“解铃还是系铃人,老衲本可出面剖折,但因少林与桃花岛旧谊,反不易邀人相信,不如由令祖……”

江瑶抢着道:“那么,你老人家何不亲自通知奶奶一声,我奶奶—向最敬你老人家,她一定会听你的话。”

明尘大师听了,不觉一怔,但随即发现江瑶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子,不时偷偷溜向罗英,这才恍然大悟,笑道:“瞧你这孩子有多懒,连回家见奶奶也不愿去,如果老衲叫英儿陪你一起,你愿不愿去呢?”

江瑶脸上顿时臊得通红,扭着腰肢道:“不来了!你老人家真坏!”

这一来,心意不言自明,连竺君仪也被逗得莞尔而笑,目注罗英江瑶一对绮年玉貌小儿女,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罗英被他们看得手足无措,情不自禁,也垂下头去。

大牛两只眼睛瞪得像鸡蛋一般,脱口道:“俺也去,俺宁愿跑济南,不要在这儿守石洞。”

江瑶笑嗅道:“你去干什么?我奶奶又不认识你,你去了不被她老人家赶出来才怪。”

大牛龇牙道:“她不识得俺,总该识得俺伍家祖传旱烟袋,她识出来了便罢,不然,俺就一顿烟袋,赶也把她赶到嵩山去。”

江瑶怒道:“你敢么?”

大牛掳袖子道:“不信邪?俺两个先比划比划……”

两人各不相让,当时便要动手,伍子英连忙喝住大牛,竺君仪笑不可抑,把江瑶拉了开去。

明尘大师接着说道:“这样也好,索性你们三人同去一趟吧!伍大牛英儿去过济南,应即刻南下,还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却是耽误不得。”

大牛听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卟通跪倒地上,向明尘大师连连叩头道:“老菩萨,您这一句话,正对俺大牛心眼,俺定跟罗兄弟一路,他去哪儿,俺就去哪儿,不去的是龟孙子。”

江瑶也道:“秦爷爷,我也要去!”

明尘大师笑道:“那要看你奶奶肯与不肯了,英儿今夜歇息一宵,明天一早动身,老衲另有锦囊两个,你们须等到济南以后,才准按上面所走地址开拆。”

罗英应道:“秦爷爷欲令英儿转往何处?办什么紧要之事呢?”

明尘大师道:“去处原因,全在锦囊之中,届时自知。”

他将各事分派妥当,出房写了一封密函,嘱江瑶呈紫薇女侠,又做了两只锦囊,交给罗英,竺君仪又叮咛一阵,方始各自回房休息。

灯下,罗英惦念那两只密封的锦囊,只觉轻若无物,其中一只写明“抵济南后拆阅”,另一只上,却写着“抵目的地后拆阅”。

他不禁沉思起来:“目的地”?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呢?

第五十三章 天罗灵雕

肃杀的秋风,吹红了东行官道旁调零的枫叶。

马蹄飞践,落叶飘舞。

黄尘飞扬的官道上,驰来了三骑快马。

那三骑并肩昂奔,正中是个浑身红衣的少女,左首是个弱冠少年,右边一匹黑马上,却坐着个铁塔粗壮大汉。

快马驰登—处斜土坡,那少年勒住丝缰,用缰梢遥指前面一座城廓道:“瑶妹,前面就是淮阳城了,过淮阳六十里,便属山东境界,咱们加快一些,到淮阳过夜。”

红衣少女正是江瑶,她举起手采,回头向西望了望,笑道:“是啊!恐怕要下雨了呢!

咱们快些!”

说着,一拨马缰,正待策马奔下土坡,突然右手边铁塔般的伍大牛一声叫喝道: “哈!

好大的麻雀!”

罗英和江瑶都不禁循声仰望,果见东南方天际飘来一朵乌云,如悄掠到三里外一片树林上空,陡地双翅一收,快逾箭矢,向林后投射而下,竟是一只大得出奇的巨雕。

罗英脱口道:“好一头灵雕,只怕是有人豢养的吧!”

话声甫落,蓦闻一声长鸣,那巨雕忽然又从林后冲天而起,长翅疾展,飞落下几片碎毛断羽,好似被什么东西打伤。

但那巨雕只在空中微—盘旋,双翅一收,重又疾冲而下。

伍大牛折手道:“有人在捉麻雀啦!咱们也去,能弄只大麻雀养养,一定挺好玩。”

江瑶叫一声:“好!”首先扬鞭催马而下;伍大牛吆喝一声,紧跟着也驰下土坡,罗英稍一迟疑,只好也跟了下去。

三骑马首尾相接,转眼来到树林边。

罗英突然沉声叫道:“瑶妹,伍大哥,慢一些,咱们就在林外下马,步行进去。”

伍大牛等急忙勒住坐骑道:“说的是,别把鸟儿吓飞了。”

三人在林子外下了马,顺手将马匹系在柳树上,罗英才道:“过去持看不妨,最好不要鲁莽出手。依我看,那只巨雕绝非无主之物,而且,它反覆向柳林后冲刺,负伤不退,说不定正是在跟什么武林高人动手呢!”

江瑶也是最爱惹事的,接口道:“对!鸟儿既然跟他相搏,总不至是他豢养,我们只管捉来没错。”

罗英要想劝阻,却哪里劝得住,江瑶在前,大牛随后,业已连奔带跃,穿林而入。

穿过柳林,是一条浅溪,皆因此地,临近黄河,附近溪流,多混浊不清,但那小溪两岸夹柳垂丝,微风轻拂,却是个十分宁静之处。

三人奔到柳林尽头,目光过处,见小溪边上,静悄悄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渔夫,独自坐在溪边垂钓。

江瑶慌忙停步,初以为自己认错了方向,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空中黑影一闪,那只巨雕,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老渔夫当头射落下来。

老渔夫连头也未抬,及待那雕扑近头顶一丈左右,突然肘间一抖,手中那支钓竿“唰”

地离水飞起,竿上钓丝,迎着巨雕疾卷而上,同时低喝道:“畜牲,你也欺我年老了么?”

钓丝离水,快若惊虹,破空之声才起,丝端小钩已凌空缠住巨雕左足。

江瑶刚要出声,伍大牛大吼道:“捉住啦!快!”

一面叫着,一面放腿向溪边奔去。

谁知才奔出五六步,那老渔夫忽然一震钓竿,钓丝由卷而直,松开巨雕左足,那巨雕哀鸣—声,振翅欲飞,却被老渔夫轻摆竿头“唰”地击中背部,喝道:“一头死鸟,有什么希奇,去吧!”

说也奇怪,那巨雕躯长尺七,翅展丈二,原是个硕大无朋的巨鸟,被他的钓竿一扫,竟如四两拨千斤,快如星九,凌空横掠,直向伍大牛胸膛撞了过来。

罗英失声叫道:“伍大哥,小心了!”

呼声未落,“蓬”然闷响,巨雕已撞中伍大牛前胸,只撞得大牛登登登连退三步,仰面一跤,跌坐地上。

这—记重撞,多亏找上了一身横练硬功的伍大牛,要是换了别人,不被撞得当场吐血才怪。

伍大牛坐在地上,也痛得龇牙咧嘴,但怀中却紧紧抱着那只巨雕不放,兴奋的招呼江瑶道:“快找根绳子来拴住,别叫它飞了!”

江瑶俯身一看,耸耸肩头:“还拴什么?已经死了!”

“怎么!死了?”伍大牛霍地跳了起来,低头看那雕儿,果然已撞得颈折头裂,早巳断气,这一怒,当真是非同小可。

他一手挟着死雕,快步奔向老渔夫,戟指骂道:“老小子,你为啥弄死了俺的大麻雀?”

那老渔夫悠然垂钓,闻言连头不抬,冷冷答道:“是你的鸟儿么?”

伍大牛怒吼道:“怎么不是俺的?俺第一个看见,便是俺的东西!”

老渔夫耸耸肩头,用手向南方天际一指,道:“别不知害臊了,人家主儿就要到了,浑小子再不走,有得你难受的。”

大牛顺着他手指望去,顿时惊得一呆,原来南方天际,这时正风驰电奔飞来一团黑影。

老渔夫收了钓竿渔篓,摇头叹道:“我年纪大了,惹不起她,还是避避风头的好。”说着,举步轻轻一跨,竟如行云流水越过小溪,匆匆奔进对岸柳树林中。

这时候,天边那团黑影,业已飞临头顶,伍大牛等仰头张望,个个脸上都满布惊诧骇异之色。

敢情那黑影宛如天罗,乃是四只巨大雕鸟,合衔着一张锦色大网,那网非丝非麻,四角各有长丝,网中放着一张虎皮矮凳,矮凳上去盘膝坐着一个身穿花袍的老婆子。

四只巨雕,分衔长线,展翅飞翔,竟然十分平争,而且飞行迅速,霎眼之间,已衔着那张锦色大网盘旋低飞,降落在小溪岸边。

矮凳着地,四雕收翅分立在四角,赤睛昂首,威猛无比,就像四个饱经训练的扁毛卫士。

大网开处,罗英等才看清楚,那花袍老婆子一头红发,双眼俱瞎,面颊上纵横交错,尽是伤痕,那容貌当真是丑陋又是狰狞。

最奇怪的,是她肩头之上,还分立着两只异种怪鸟,左边的一只形似鹦鹉,混身彩斑,右边的一只,通体血红发只有拳头般大,但长嘴似剑,火眼如金,看起来竟有些慑人心魄。

花袍瞎眼老婆子手里捧着一只磁盆,盆上有盖,却已经微微掀起,那老妇人悠闲地将一只手伸在盆中,取出一小团土泥色的肉浆之类东西,用两个指头缓缓搓捏着,一面低声柔和地问道:“小精灵,是那老混蛋不是?”

罗英三人面面相虚,却不知她是在对说话?伍大牛愣愣地站在溪边,江瑶去身不由己,向罗英靠近一步。因为那老婆子语气虽然温柔,但说起话来,丑脸上肌肉牵动,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问话之声才毕,立即有个清脆的声音答道:“老奶奶,不是他,是另外三个年轻人。”

瞎眼老妇又问:“那么,五雕儿呢,他在哪儿?”

清脆的声音接口道:“死了!死了!”

瞎眼老妇似乎吃了一惊,轻呼道:“小精灵,你说谁死了?”

清脆的声音答道:“五雕死了!五雕死了!”

瞎眼老妇混身一震,道:“啊!谁杀了他呢?”

“是个傻大个儿,二十岁,八尺多高,一脸蠢像,手弯里还挟着五雕的尸体。”

“另外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十五六岁,长得很英俊,肩上插着一柄短剑,很像是一柄神兵利器,女的也只有十四五岁,穿红衣,背长剑,神情既机灵,又像是会武的样子,老奶奶我看她正跟您老人家要找的人很相似呢!咱们不用再天涯海角去寻找了。”

这番话,娓娓道来,清脆铿锵,十分悦耳。

罗英和江瑶细辨音源,才发觉清脆悦耳的声音,原来竟是瞎眼老妇肩头上那只彩色鹦鹉所发。

那老婆子两眼俱瞎,不能视物,但有了这只口齿伶俐的彩色鹦鹉替她解说,一切情景,竟比她亲眼目睹还要清晰。

罗英和江瑶即惊又诧,不禁都呆呆视着那只彩色鹦鹉,一时竟忘了言语举动。

瞎眼老妇举起手来,将一粒肉浆丸子喂给彩色鹦鹉,叹息道;“小精灵,你要那傻大个儿走近来,奶奶要问问他。”

彩色鹦鹉吞下肉丸,从老妇肩上振翅而起,呼地绕着伍大牛头顶飞了一匝,脆声叫道:

“喂,傻小子,走近一些,老奶奶要问你话!”

伍大牛也被眼前奇事弄得如痴似呆,闻言傻笑道:“小雀儿,你是叫俺么?”

彩色鹦鹉咯咯笑道:“不是叫你还叫谁?这儿只有你一个傻大个儿嘛!”

伍大牛何曾见过这般伶俐乖巧的小鸟,心里真是又奇又爱,果然依他的话,缓步向瞎眼老妇走去。

瞎眼老妇柔声问道:“孩子,是你弄死了老身的巨雕?”

伍大牛心涉旁骛,根本未听清楚她问的什么,茫然地点点头。

瞎眼老妇抬抬手,将彩色鹦鹉唤回肩头,轻轻问:“他怎么说?”

彩色鹦鹉道:“他点头哩!”

老妇长叹—声,举手向伍大牛一指,道:“好吧!先啄瞎他两个眼珠吧!”

话声甫落,右肩徽抖,那只通体血红的怪鸟,忽然低啸一声,闪电般向伍大牛面门射到。

罗英望见,大吃一惊,身形一闪,疾掠而出,同时叱道:“伍大哥快退!”

伍大牛闻声一匠,稍一迟延,那只细如拳头的怪鸟已凌空扑到,当下机伶伶打个冷战,左脚倒跨一步,本能地缩颈急躲,扬起手中巨雕尸体,挥迎过去。

那血红异鸟动作快逾闪电,回相距不远,瞬息已至,长嘴一探,“嗒”地一声,早啄中大牛额头,紧接着昂首上冲,十分巧妙地避开了雕尸的挥击。

伍大牛虽有一身横练功夫,额头却挡不住那怪鸟利嘴,登时鲜血淋淋,破了一个洞,气得他哇哇怪叫,掷去死雕,探手撤出了伍家祖传旱烟袋。

罗英提剑赶到,恰值那血色怪鸟旋绕一匝之后,二次冲至,慌忙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