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莲华_阿巴达txt
坐在树干上观望的儿光满,撑着下颚,眼睛虽放在那个灰色小老鼠身上,但心思则飘回到一年多前,爹爹指定要他接下寻找儿光家的传家神物──青珀──时所说的话……
「满,你现在已经是我皇朝的唯一继承人了,我要你去找到青珀,代我完成我无法完成的使命。先祖丧失的青珀飘落在外,我儿光皇朝的根基将永远不得稳固,为了不动摇国本,早一日早一刻都得将它拿回来!」
「父皇,儿臣不懂,不过是颗石头而已,真有那么了不得吗?就算没有神物青珀,今日我们儿光皇朝也没有灭亡啊!我相信在父皇的领导下,我们一定很快就能重振声威!」
「满,不可以小看神物的力量。你要说那是神话也好,你要说那是迷信也罢,至少这两百多年来,我们皇朝因为它的存在而从未被挑战过。如今四周邻近小国个个蠢蠢欲动,正是因为它们认为失去了神物,是我们儿光皇朝失去了神的光耀加持。」
儿光都拍拍爱子继续说:「总之,我要不计代价地找回青珀,只要你带回神物的那一天,我就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你。满,父星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才是。」
找青珀这件事并不困难。
汇整所有情报是得耗费不少工夫,和妖怪们过招也能打发不少时间,甚至在大江南北东奔西跑,横越大半的天下,这些都不算是「难」事。
真正的困难,恐怕是等找到莲花精以后,才会发生。
你总不可能要一个藏在人类体内的妖怪,自己束手投降地离开宿主,双手奉上实物吧?尤其是「恶名昭彰」的莲花精,要如何逼她乖乖就范,不动点小脑筋不行。
逼不得已,或许还得有牺牲宿主的心理准备……
总之现在不要打草惊蛇,先观察一阵子那莲花精与她的宿主的动态,再决定该怎么进行这计划。所谓蛇打三寸!这次绝不会再让那莲花精有机会脱逃了!
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中,儿光满那双闪烁着决心的锐眼,已经锁定他的猎物,正伺机而动打算一网成擒。
被他看上的猎物,还未察觉到自身的危险。
白莲华弯下腰,从灶上抬起一锅热饭,走回屋子里说:「哥哥们,要开饭了喔。」
妖莲华正文第二章
她是不是又在作梦了呢?
看到今夜月儿又圆又亮,像只金色大玉盘高挂在黑幕上时,莲华就料到今夜她大概又会作那些莫名其妙的怪梦,又会在不可思议的地方醒来。
因为过去每到月圆夜,她总是沾枕便就睡死了,而醒来时浑身筋骨酸痛的程度,活像是在睡梦中奔过了大湖、越过了四海五洋,或是被一整头象给踩过。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莲华心想。
偏偏不只是这样,她才会困扰……
这是哪儿?为什么自己的手心上、衣服上,到处都沾满血?!她受伤了吗?可是并没有哪里痛啊!噢,她知道这些血从哪里来的了。
一定是倒卧在地上那两个男人的血,她看到他们两人肚子上都插着把刀,就像是遭宰杀的猪被剖肚似的,仰躺在地上,而她就站在他们两人中间。
好奇怪,她竟然不觉得恐怖,可能是在作梦的时候,胆小的人也会变得不再胆小吧?否则连鸡都不敢杀的自己,现在早该吓昏过去,哪可能还保持冷静清醒,丝毫不惊慌。
反正她只要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醒来,这些景物就会消失。
不过这个梦还作得真久,她都已经站得腿软了,天上闪烁的星辰也随着薄薄雾色变得渺渺茫茫,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逼真的霜寒。
莲华打了个哆嗉,再这样下去她该不会在梦中着凉吧?谁来变出件棉袍给她穿,她可不想冷死。
「……」
尖叫声划破了死寂,将莲华震得全身僵直。她回过头……
「杀、杀人了……杀人啊!」
一名早起上山砍柴的庄稼汉子,面无血色地指着她和她倒在脚边的人,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她没有杀人啊……莲华跨出一步,想要向他解释,可是对方一见到她走过来,立刻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喊,宛如见鬼般地直嚷着:「救命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要杀我!!」
不是的!这只是一场梦!她没有杀人!
说也奇怪,莲华没有要自己的手脚动,偏偏它们却不听指挥地往那个庄稼汉走过去,她还看见自己把手伸出去,朝着那人的脖子处……好长好尖的指甲,这是她的手吗?
'你看到什么了?说……」
从她喉咙里发出了她不认识的声音,莲华就像是被困在自己的身躯里,看着自己说话、走动,可是都不是她自己想说、想做的!
「小的什么都没看到,请姑娘饶命,饶命!」丧胆破魂的汉子,抖得有如秋风落叶,只是不断地求饶。
「你说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信,不如刨下你的眼睛,切断你的舌头,这样我就相信你,看不到也说不出去,在这儿发生的事就会是、水远的秘密了。」
哇,这分明是威胁。不可以的,怎可以弄瞎人的眼睛,将他变成哑巴?这太惨无人道,过分残忍了!这位老爹多无辜,他只是不小心闯到这儿……
快点住口……不、不、不,快点住手啊!
可是不管莲华怎么跟自己的脑袋沟通,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的手扬起。当她眼看着自己的指尖,险些要戳入汉子的眼睛时,她忍不住闭上眼,本能地逃避那血腥的场面。
千钧一发,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打中了她的手,剧痛袭来。
「该死! 是哪个家伙竟敢阻止我……」
左手抱住发疼的右手,眼睛搜索着背后,映入她( 她) 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容貌,站在她面前手持一条长鞭的男人,有着过度酷似梦君的脸!
莲华心中惊呼一声……
口中亦不由自主地呼唤道:「儿光澄,不可能,你已经死了,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在菟丝山边了!」
咦?谁是儿光澄?从她口中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也不知道的名字。
男人微微一笑。「看到我,有这么讶异吗?莲花精。既然你可以活着,那我活着也不该令你意外才是。虽然你躲得很好,害我找了五十几年,现在躲猫猫也该结束了,来吧……交出我们儿光一族的神物,那不是你这种妖怪该拥有的东西,快点还给我! 」
「你是从地府不死心地复活了吗?还是幽灵?我不相信,过了五十多年,你怎么可能没有半点老态!骗人的,我不信,你不可能是儿光澄!」
激动反驳的声音细细颤抖着,注然欲泣的哭音夹在其中,莲华难以置信地听着自己在和这个男人吵架。哇啊,她怪梦作了这么多年,但没有一个梦比现在这个更怪的了!
「我是不是幽灵,那都不重要了。你该知道这回你绝无法再逃,我已经逮到你,你只有乖乖束手就擒,清偿你亏欠我们儿光家族的债吧!」
她止了呼息片刻,紧接着从口中传出呵呵呵呵的狂笑,她( 她) 放声笑得无比凄楚、猖狂。
「差点,就差一点让你这小兔崽子给骗了。我相心不到世上会有生得如此相像的人,却忽略了你有可能是他的子孙。你才不是儿光澄,你是儿光家的徒子徒孙之一吧!儿光澄就算是死也不会说什么偿不偿债的,他知道我没有欠他什么,相反地是他欠我!那是赔上他的命也不够还的庞大债务,而且是你这屁股胎记没褪的嫩小子不会懂的债务。想和我斗,你还早得很! 」
莲华听着都要脸红了,好粗俗的骂法,旁听的人都受不了了,被骂的人滋味一定更难受。
可是「梦君」却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只敢躲在别人体内放大话,何不从保护壳里出来,光明正大地和我过招,看看我是否真没资格做你的对手。'
「……」
另一个她被逼得哑口无音,莲华则很敬佩地看着他,普通人动怒的场合,他却能冷静地应对,还有办法以「激将法」反击回来。
「怎么,还想逃吗?」他唇角缓缓勾起,静静地改变四周的空气。
莲华看呆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可以靠眼神杀人呢。仿佛从、心口整个被揪住,紧张地连喘气都不敢,她越是看进那双深黝的黑眸,越是无法看穿他。
以为在梦中已看惯的俊美容貌,和此刻的他根本无法相比……近距离下那股截然不同的迫力,端整秀丽的五官飘荡着凛冽、难以亲近的气息,挑起的眉尖带着讽刺的恶意,扭曲的唇像在下一瞬间要吐出伤人利箭,刺得人遍体鳞伤。
看似冲突的每种特色,综合地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效果有多强烈,不言而喻;莲华有点惧怕,明知危险,视线却深深地被他勾去,扯不开。
「说话啊!」他不耐地一抬颚。
「呃……」被催促着,莲华发现自己不经意地出了声。
不见了。那种被什么东西占领四肢的感觉消失了,她好奇地动动手、移移脚,全都恢复原样,她又是她了。
「莲花精,你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吗?你这个偷宝贼,快点交出青珀!」
被他这一喝,莲华原地跳起,她摇着头说:「我……我不知道,我有偷了什么吗?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不敢偷人家柬西,那是要受重刑的,不信你可以搜我身,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拿啊! 」
「梦君」一楞,定睛再看看她。「莲花精你这是在装傻?」
莲华无辜的缩缩脖子。「我……不是叫……什么莲花精,公子。我发誓,我只是一个住在江边的普通人,我有哥哥可以作证,我不是什么精也不是什么妖,是个人啊!」
尴尬而令人不安的沉默蔓延,片刻之后……
他干涩地说:「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我姓白,叫莲华,住在江边,有三个哥哥……咦?是什么人?嗯……这我该怎么回呢?我是女人啊!」
「够了。'他状甚烦躁地以一手拨开碍事的刘海,喃喃自语。「竟然换成这只小老鼠登场,给我搞这一套变变变,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笨妖怪!」
莲华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好乖乖地看着他。这场怪梦会作到什么时候,天都快亮了,她不赶紧回家做饭,又会惹哥哥们生气了。她焦急不安地动着,眼睛也不断地偷窥着他的表情,他会不会好心地放她离开这场梦啊?
「你浑身是没骨头啊!别一直扭来动去,看得人心烦!」正在思索着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男人,眼睛锐利地瞪了瞪。
「可是我、我……」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干么,你要假借内急尿遁啊! 」
被他粗鲁的口气吓到,莲华张大嘴,哈巴哈巴地开了两、三次,好不容易从胀红脸的状态下发声,不顾一切地说:「不是啦! 我想回去了,梦君!我再不回家去做饭,会被哥哥骂,求你快让我从这场梦中离开。」
「啊?」他狠狠掐住了她的耳朵,一扭。「你乱叫我什么,什么梦君?一只小老鼠也敢对我大小声。」
「哇……好痛喔!」莲华泪眼汪汪地哭着。
「原来你的哭声不是吱吱吱啊。」他好笑地勾起唇角说。
见他脸色不再骇人,莲华紧绷的神经霎时断线,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哭起来,眼泪也滚滚流下脸颊边。
「我不要了……作这么奇怪的梦……还被你生气……被你冤枉……我也不是故意要叫你梦君,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我想回家……想回家了……让我回去!」
哽咽到口齿不清,一张涕泗纵横的小脸纵然美若天仙,此刻也会惨不忍睹,何况原本就不怎么美的她,与其说勾起了人的怜悯之心,还不如说是教人赞叹……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脸哭得如此之花?简直可媲美山洪爆发。
她是怎么办到的?
严肃的心情,转换成啼笑皆非,儿光满只好说:「我又没有说你不能走,腿长在你身上,我又没绑着你。况且这根本不是场梦,丫头,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实,你要是再不信,我就掐到你明白为止。」
这是现实?莲华圆睁着大眼,全部都是?连躺在地上的两具尸……
儿光满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张着眼睡着……或者该说她是昏死过去。要不是他好心地将她往旁边一拉,她就要直接倒在那两具尸体中间,成了第三个受害者。
真是个大麻烦,低头望着白莲华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