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能有多少情梵菲






我的玩笑雅浩显得一点都不好笑,他依然沉着脸。 

“我来找你的。”说着,雅浩又喝了一口,“我之前打了好多次你的电话,一直在说没有这个号码,今天经过这里,碰碰运气,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呵呵。”我若无其事地笑笑,“我的手机几天前不见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在这里说。” 

雅浩看了看我,样子愠怒,但他还是忍下来。他喝了一口酒,呼出一口气后,终于直说,“我两个星期前回到我在法国打过工的那家菜馆,那里的老板娘跟我说,你来找过我。” 

我听了,心震动了一下。避免将自己的慌乱泄露出来,我立即低头详装喝酒。 

雅浩继续说,“我当时…很惊讶。我没想过你还会满世界的来找我,可是事情毕竟过了四年,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我真不知道还该不该去找你。” 

我苦笑,语气沧桑。“也是。四年了,成家立室的成家立室,飞黄腾达的飞黄腾达,独自一人的还是独自一人。也实在不该去扰人生活。” 

雅浩对我话中的讽刺显得似懂非懂,他看了我一眼,伸手想要握住我摆在台面上的手,我却如碰到毒药一样缩回,他愣了一下,只能尴尬地把手缩回去。 

“之信,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如何?”我喝了一口酒,“不如何。日子照样的过,照样上班,有空照样到这里夜夜笙歌。你呢?你太太的预产期是何时?” 

“我太太?”雅浩转头疑惑地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会否认的时候,他又把脸转过去,幽幽地说,“应该在年尾。你呢?你和之乐……” 

“你觉得我会和之乐怎么样?”我嘴巴比脑袋更快地出言反驳,过后发现自己失态又马上喝酒掩饰,把声音压下来,“我和之乐…还是那样。” 

雅浩看我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低头轻笑起来。那样子,实在让人心荡。 

“还记得古巴葵圆那个女孩吗?”雅浩突然问。 

“啊?”我回想了一下,“记得,怎样?” 

“她上次来找我,跟我说葵圆最近出现了一些经济问题,希望我能帮忙。我很快就答应了,而且还介绍了几个在古巴有物业的发展商给她认识。上次买的红酒就是给她送给发展商做礼物的。”说完,雅浩样子狡黠地看着我。 

我呆了一下,脑筋转了几个圈才明白个中意思。然后就笑了,那种快乐,自嘲,释然的笑。毫不掩饰。 

雅浩也跟着笑了,他向**近一点,想问又有点不好意思,“你…你真的常常来这里?” 

我挑起眼睛审视地看着他,接着又忍不住失笑,老实招供,“四年来第一次。” 

答案让雅浩满意,我看着他满足地呷了一口酒,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我记得上次我从这里出去之后,回家差点被你阉了。” 

他马上把话接下去,“我还记得一次你看见有女人从我办公室里出来就乱吃飞醋把公司闹的鸡飞狗走呢。” 

说完,我们都笑了。 

原来以前的我们,是这个样子的。 

球赛又开始了,周围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我抬头向屏幕看去,看见两队队伍进场。 

雅浩顺着我的目光去看,问,“你喜欢看足球?” 

我点头,“你不喜欢?” 

雅浩摇摇头,“一帮人围着一个球踢来踢去有什么好看?我喜欢看NBA。” 

我皱皱鼻子,“那还不是一堆人围着一个球拍来拍去。” 

雅浩不理我,指着屏幕问,“这是哪里对哪里啊?” 

“红衣服的是英超,蓝色的是法国。”我解说,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薯片,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块。 

“哦。”雅浩边咀嚼边应和,就着我的手,把我手中酒杯拉过去喝了一口,然后又问,“战况如何?” 

我身体向他那边靠近一点,提起他此刻还覆在上面的手,就着他刚才喝的那个位置喝了一口酒,“1 :1,不过可能英超会赢。” 

“为什么?”雅浩也向我这边靠。“我觉得是法国。” 

我向他挑挑眉,“经验之谈。你等着瞧吧。” 

“看最后怎么样!”雅浩给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静静地抬头看电视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其实我知道我们的心思都不是放在电视上面,此刻,只看谁先开口。 

最后还是雅浩先开口,“之信,你会不会为了我放弃之乐,跟我一起回法国?”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和他拉回到刚才的那个距离。我看着他,神情复杂。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摇摇头。 

看到我的反应,雅浩自嘲地笑了,“明知道答案还要问,真是没趣。” 

我无奈,“雅浩,那你呢?你会不会为了我,回到有之乐在的地方?” 

雅浩看着我,同样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选择沉默。于是我也笑了,“算了,不要管这些问题,我们好好的过完这一夜吧。” 

雅浩看我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低头轻语,“对不起。或者我四年前跟你说清楚,你就不会浪费四年时间。” 

我的心一紧,然后也是扯扯嘴角。我转身抬头,装作没看见,装作没听见,继续看着电视,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作球赛评释。 



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果然是英超赢,雅浩失意,我也不见得能得意的起来。 

酒吧内的明灯灭了,换上幻影旋转灯。没有了喧哗喝彩,周围响起了每间酒吧都有的迷幻音乐。 

我和雅浩静静处身其中,最后,我跳了下高脚椅,对他说,“我是时候走了。” 

“这么快?”雅浩显得有点惊恐,“还没过十二点。” 

我笑,“童话式的故事早已过期。十二点已经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只有对镜削苹果的魔法。我要走了。” 

雅浩紧紧地看着我,最后失望地低下头。他知道他已经留不住我。 

“再见。”他抬头,淡淡地跟我说出这句话。 

“再见。”我看着他,也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我与雅浩对视片刻,然后,毅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我迈步向前,直到出了这个酒吧的门口。抬头,惊觉今夜月色清冷。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叫fanfei的作者曾经写过这么一个场景,女孩和男孩在酒吧分手。男孩在想,如果她回头看我一眼,那么我就不会放开她。女孩在想,如果他叫住我,那么我就不离开他。 

他们这样想,最后就这样分开了。 

不知道我和雅浩是不是这样。 



在我等雅浩的那三年里,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是我找到雅浩之后,怎么解决我们三个之间的问题。我记得第一年里面,我还是强硬地想着要直接把雅浩拉回家,然后当着他的面对之乐说,要是你以后再搞什么小动作我就把打你一顿然后再锁起来。第二年里,我只是静静地想着如何在他们之间调停。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是习惯性地在等了。 

习惯性地等待着等待,习惯性的等待着奇迹。 

我曾经那样地去挣扎过,但最后放手的时候,也不过是如此。就好象是几年前那次身处医院时,我离开阿光的情形一样,其实也不过是如此。 

我突然想起了小柔和浩君。 

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情况底下,浩君把戒指放在盛满清水的水杯里推给小柔,而小柔就是那么顽皮和婉转地拒绝了。 

苏永康对张艾嘉说,要站在浩君的角度去看问题。 

我现在终于明白。 

我一直在想,我要怎样补偿给雅浩。我一直和之乐在努力地经营他的公司。但现在,我知道这些对雅浩来说,其实已经不再重要。 

他在跨国企业里担当主干角色,发展远比在国内的一间大中型企业里广的多。我根本没有资格要他为我作出任何牺牲,回到这个局限他而又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有些人一旦分开,还是不要再见好。 



我回到家,之乐在大厅里看文件。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看文件,他是在等我。 

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说,“这么晚还没睡?” 

之乐点头。“哥。你刚才和雅浩在一起?” 

我点头。 

之乐轻轻的叹息有认命的意味,他问,“你们…你们打算怎么样?” 

我也笑了,“没怎么样,以前我们各自的日子怎样过,以后我们各自的日子就怎样过。” 

之乐惊讶,“你放弃了他?为什么?” 

我不答反问,“之乐,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之乐一时无言。片刻,之乐幽幽地开口,“哥。就算你最后选择雅浩,我也会祝福你们。” 

我又笑,“我知道。你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我们。”说着,我把话题岔开,“之乐,四年来,我们都没有好好的聊过,我们今天晚上好好的谈一下啊。” 

之乐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疑惑和震惊。我知道他已经猜不到我心中所想。 

我问,“之乐,这几年,你过的如何?” 

之乐想了良久,最后坦白,“不快乐。” 

“恩。”我应和,“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哥一直都不快乐。” 

我笑,“之乐乖,除了这个呢?” 

之乐又想了想,“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我做了很多我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我点点头,“还有呢?” 

之乐再想,“我不喜欢看这些文件。它比我以前的教科书还要难应付很多。但我却要比看以前的教科书更加细心地看它们。”说完,之乐把手中的文件往台面晦气地一扔。 

我看了看被他扔到一边的文件,继续柔声地问,“还有什么?” 

之乐又沉默了一阵,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不喜欢这屋子。很大,没有人气。我想回到我们以前的屋子,那里全都是快乐的时光。” 

我温柔地笑了,张开双臂,“之乐过来,让哥哥抱抱你。” 

之乐愣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还是扑了过来。 

我抱着不安的他,轻声地安慰。“之乐,不愉快的回忆就要忘了它,不喜欢看文件就不要看。不喜欢回公司可以继续去上学,不喜欢这屋子可以回到以前的家。之乐以后不用为了哥哥,再去委屈自己。知道吗?” 

之乐在我怀中抬起头,提心吊胆,“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放弃雅浩?” 

我笑问,“在之乐心目中,一直认为哥会为了雅浩而放弃你?” 

之乐顿时垭口无言。他呆了眼,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溺爱地摸摸他的头,“有些事情,之乐始终还是不懂。再大一点吧,再大一点,可能之乐就会明白。” 

说着,我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好了,晚了。早点睡吧。这些文件不要看了。” 

“哥。”之乐叫住我,他挣扎了一下,最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依然微笑,手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早点睡。” 







第三十六章 



机场内响起广播小姐明亮清澈的声音。 

“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重复一次,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 

我把报纸折好,提着行李,过关,入闸,登机。 



我已经三年没有坐过飞机。在寻找雅浩的那段日子里面,我已经习惯在睡觉的时候听飞机飞行时轰隆轰隆的响声,醒来的时候看地图找我所要去的地方,饥饿的时候吃飞机上难吃的飞机餐。 

但现在,再次踏上飞机的此刻,头的眩晕却还是那么明显。 

曾经经历过不代表永远都会习惯。 



我让机上人员帮我把行李放好,然后就立即坐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希望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空姐看了,体贴地问我要不要药,我摇头拒绝了。我希望看着飞机起飞,看城市在我脚下沦陷,我不想那一刻我意识模糊不省人事。 

我想亲眼告别这个城市。我想亲眼告别家中后院那些素面朝天的向日葵。 



当耳边响起了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当空气压逼耳膜产生让人呕吐的刺痛,当飞机把我带上九千多米的高空,我就是那么清楚地领略到了告别仪式的代价。 

飞机终于平稳飞行,我脚下的城市被浮云所遮盖,我终于满足地闭上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里,我再也没有理由和不适对抗,我放任自己沉重的眼帘就这样垂下来,欲就此沉沉地睡去。 

闭上眼睛瞬间,梦魇就凶狠地向我袭来。我意识模糊之间,仿佛看到了我今早我留在之乐台面上的信,仿佛看到了之乐展开了我今早留在他台面上的信。 



之乐: 



我曾经看到一个人说过, 

高考一场,十年之后依然有人噩梦连连。 

如果爱情是一场高考,那么多少人愿意出家做和尚。 

之乐, 

我、你、雅浩、阿光,我们四人的感情戏,上演的比任何一场高考都要惨烈。 



之乐,二十多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