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落得几瓣秋by 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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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轩怏怏的进了杂艺室,见苏清雪正伏案习字,道:“清雪,你寻我有什么事。”语声里不免带了几分生硬之意。苏清雪搁下了笔,抬头看他脸色,心中便已有几分明了,道:“你不是猜出来了么。”南轩忍着气道:“你回来这许多日子,我哪里待你不好了。”苏清雪不答,道:“那日你亲口答允过,待我痊愈,便放我回竞州去。” 
南轩心中怒气不由上升,自接了清雪回京来,自己整日打叠起十二分的小心讨他欢喜,当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赔上一副笑脸,自问从不曾在什么人身上下过如此功夫,谁想他仍是一味要走!当下硬硬的道:“我不准。” 
苏清雪收拾着案上的纸笔等物,一边漫漫开口道:“那时我怎会觉出你不是真心待我,你知道么。”南轩心中一痛,低声道:“从前你被遣回竞州时,我没去看你。”苏清雪微微摇头,道:“那是后来的事。你不觉得对我好得过分了么?你从前是太子,后来又做了皇帝,便是当真有情,也不该对我一个小小的臣下这般体贴关怀。”南轩一时说不出话来,若说从前自己待他好得过分,如今岂不是做作得可笑。只低声辩解道:“那……那不过是初时。后来动了真心,却也早已惯了。你……自你小时候我便很是喜欢你。” 
苏清雪仍是淡淡道:“我却惯了被你算计,如今什么也不敢信。”南轩沉声道:“我决不放你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会再伤你一分一毫。你留在这里,我什么都依你。”苏清雪道:“你这般强求,就算留得下我,又有什么意思。”南轩发狠道:“什么也比看不见你好得多。”苏清雪微微叹了一声,道:“罢了,南轩,你让我走罢。只怪从前你算计我算计得太狠了些,你如今或许果真是真心,只是你待我愈好,我心里愈要犯疑。” 
南轩反驳不出,只道:“从今往后,你莫想出长安城一步。”苏清雪也沉下脸去,道:“你既然不讲道理,别怪我做下什么事来。”南轩咬牙道:“随你爱做什么。只是你不肯吃东西,我便陪着你;你若寻死,我死在你前头。”苏清雪淡淡道:“你若喜欢,那也由得你。”南轩不再说话,狠狠一摔袖子,掉头便走。 
南轩怒气冲冲的出来,闷头大步行了片刻,身旁内侍小心的道:“陛下要去哪里。”南轩立住了脚,半晌咬着牙道:“上林苑!备马!” 

半夜时分,值守上林苑的官员忽得了属下回禀,说道陛下前来狩猎,急忙前去接驾,心中却糊涂了,早春猎物甚少,如今又是夜半,陛下这是打的哪门子猎。那官员偷眼看陛下面色阴沉,也不敢劝说,只是命人速速部署狩猎事宜。 
猎场的一众守卫拼尽全力轰逐鸟兽出穴,只是莫说野兽,就是宿鸟也没惊起几只。南轩也不在意,只是纵马狂奔,一边抽箭乱射一气。心中郁气却是越积越浓。 
天色朦胧时,忽有一队宫中侍从匆匆驰进猎场来,似是有要事回禀。一旁的从人禀报了南轩,南轩冷道:“不必理会。”仍是只管胡乱射箭。不久便有几名侍从寻到了南轩,慌慌张张的驰到近前,道:“陛下,陛下!苏侯爷病情有变!”南轩怔了一下,道:“怎么回事?”那侍从喘了几口气,忙忙道:“苏侯爷半夜时忽然犯了病,不住吐血。微臣三刻之前受命前来时,苏侯爷的病势尚无好转!”南轩心头剧震,打马往长安城中疾驰而去。 

南轩奔进温室殿时,便见太医令满面焦急在卧房外来回踱步,他也不及询问,大步抢进卧房去。那房中满是血腥之气,两名宫人正在床边侍侯着。苏清雪伏在枕上,闭了眼微微喘息,脸上薄薄的覆了一层细汗,脸色惨白如纸,嘴边沾了缕缕暗血,全然是一副疲惫羸弱不堪的模样。南轩惴惴的向床前的铜盂里望了一眼,见内中紫血足足积了半寸有余。 
南轩抓住了苏清雪的手,颤声道:“清雪,你……你这是怎么了。”苏清雪道:“没什……”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南轩顿时慌了手脚,道:“清雪,身上难受么?吃药了没有?你……”苏清雪不等他说完,慢慢的道:“这样也比看不见我好得多么。”南轩身子颤抖,道:“清雪,是我错了,等你痊愈,我……我亲自送你回竞州去。”苏清雪道:“这话你从前说过一次。”南轩低头道:“这次是真……”苏清雪微声道:“我累得很,不想说话。你出去歇着罢。”南轩心中后悔难过之极,低低应了一声,退出了卧房去。 

南轩当下唤了太医令到杂艺室中,沉着脸道:“你昨夜说清雪已好了,怎么不过几个时辰便成了这个模样?”那太医令跪倒叩了个头,道:“启禀陛下,苏侯爷身子初愈,昨夜不知何故引动旧疾,以致有如今之证。”南轩沉声道:“你再说详细些。”那太医令应了一声“是”,道:“苏侯爷旧时的剑伤与虚疾半月前便有痊愈之象,但受伤时曾留了淤血在肺里,如今正是春季,肝气本就应了春之升发之象,苏侯爷又似是动了肝火,肝气盛而肺气虚,为木火刑金,故有吐血之证。” 
南轩来回踱了几步,道:“以他如今的病势,何时能病愈?”那太医令竟是嗫嚅不敢作答。南轩心中大震,怒道:“朕问你话,你为何不答?!”那太医令颤声道:“小臣为苏侯爷诊过脉,这病是实证,脉象不知为何却有些虚浮的意思,这脉证相背,只怕……”一边小心的看了看南轩脸色,才低声续道,“只怕是……不好……”南轩怒道:“你是说清雪……清雪……”他说不出下面的话来,狠狠咬了咬牙,忽然转身又进了卧房去。 


南轩再进去时,苏清雪不知何时已昏睡过去。南轩怔怔的坐在一旁看他,不信眼前这人已来日无多。苏清雪忽然动了一下,微声道:“娘,你来看我么。”南轩一愣,醒过神来时,心中已是一片冰凉。苏清雪忽又轻声道:“流霜,流霜,快过来,让哥哥好好看一看。”嘴角勾出极温柔的笑意来。此时恰有一朵烛花“噼啪”一声炸开,南轩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连连摇晃苏清雪的身子,颤声道:“清雪,清雪,快醒过来,别跟他们去。” 
苏清雪慢慢睁开眼睛,迷蒙道:“流霜去哪里了?”南轩颤声道:“从没有什么流霜,我在这里。清雪,你别吓我。”苏清雪闭上眼想了半晌,柔声道:“流霜果然是女孩儿,模样像娘多些,头发还短得很,刚刚梳得起两只小小的羊角辫……”南轩再也听不下去,哽咽道:“清雪,你快些好起来,今后我什么都依你。”苏清雪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到不能回头时才知道自己错了么。”南轩强忍着哭音道:“以后再不会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脸上已满是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苏清雪的散发里。 
苏清雪静了半晌,抬手轻轻擦拭南轩脸上的泪水。苏清雪回京这两年中,南轩还是初次得他这般温柔相待,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苏清雪微笑道:“我临死做件好事,今后不怪你了,你也不必再抱愧。”南轩哽咽道:“你怪我便是,我待你坏到十足,你还没出完气,怎能就这么算了。” 
苏清雪微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待我不好,我活一日便记得一日。”南轩忙道:“是,等你好了,随你怎么罚我。”苏清雪续道:“你待我的好,我也一样记着。”南轩抱住了他,小声哭道:“往后我待你比如今还要好。你喜不喜欢?”苏清雪不答,道:“我困得很,想再睡一会儿。”南轩急道:“清雪,你……你别睡。”苏清雪摇了摇头,又咳了一口血,慢慢的翻身向里。 

南轩毫无主意的看着苏清雪渐渐沉睡过去,忽又出去唤了太医令来,大怒道:“你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么?”那太医令连连叩头道:“启禀陛下,苏侯爷的病证凶险之极,用药半点也错不得。小臣学艺不精,实在……实在是不敢妄为!”南轩忽然镇静下来,道:“你是难以决断,不是毫无法子?”那太医令道:“是。若仅是肝逆咯血,并非难治之证,但如今脉有虚象……” 
南轩不等他说完,咬牙道:“你可知何人能辨识此证?若是没有,给朕治这肝逆咯血!”那太医令思量着道:“小臣业师早已辞世,其余国手……”忽然“啊”了一声,喜道:“陛下,太医署中有一位因故被罚去熬药的周太医,便是上一任太医令。苏侯爷幼时多病,从来便是由他诊治,或许此人能知根底!”南轩哼了一声,苏清雪曾亲口说过他小时总爱装病回家,那人能有什么真实本领,开的药物只怕也是甜枣杏脯之类。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便命人传了那周太医前来。 

那周太医不久便到了,自有人带他入内。时候不长,那周太医便出来向南轩跪拜,道:“启禀陛下,苏小侯爷是肝旺肺虚的咯血证,并非重证,不久便能复原。”南轩怔了一下,道:“清雪病得不重?”话中虽有怀疑之意,却掩不住几分喜色。那周太医道:“这病来得虽险,逼出的却是旧年的淤血,投几剂破血逐瘀的方子,再补养一番便好了。若任有这血积在体内,十余年后定然复发不治。”语气中颇不将苏清雪的病证当作一回事。 
南轩听他说得容易,一时尚不敢信,那太医令已问出口道:“苏侯爷的虚脉是何道理?”那周太医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苏夫人怀妊八月有余时,苏大将军正在外征战,京中不知怎么出了苏大将军阵亡的讹传,苏夫人听说,忧急之下动了胎气以致早产。苏小侯爷是不足月产下的,若是脉无虚象,那反倒奇了。”那太医令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一边喜道:“陛下,既是如此,苏侯爷不日便能痊愈了。” 
南轩却皱起了眉道:“朕看清雪精神极是倦怠,似是不像周爱卿说得那般简单。”他知道苏清雪并无大碍,心中欢愉之极,竟对着一名太医称起“爱卿”来。那周太医微微犹豫,道:“陛下或许不知,苏小侯爷自小不敢见血,如今怕是他见自己吐了这许多血,心中便糊涂了,只道自己命不长久,自然现出疲惫之象来。”南轩点了点头,喜道:“好极,好极!若清雪果真病愈,朕必定重重有赏!”两名太医忙告退煎药去了。南轩喜不自胜的入内去看苏清雪,匆忙之中看错了方向,居然从温室殿中跨了出去。 

十余日后,苏清雪的病果然痊愈了,南轩欢喜之极,便要给苏清雪祛除病气,亲自侍侯他沐浴。苏清雪也不推拒,由着南轩替自己解衣擦身。一时洗浴毕了,南轩扶苏清雪躺在一旁的玉石卧榻上,取过一把钝口的玉刀,沾着五叶香熬的汤水轻轻在他皮肤上刮擦,居然做得有板有眼,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南轩看苏清雪不久便似睡非睡的眯起了眼睛,柔声道:“清雪,舒服么。”苏清雪点了点头,慵懒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南轩笑道:“刚刚学了四个月。上元节时我不慎将弄丢了,你却没逃回竞州去,我猜你多半便不会离京了,便偷偷跟着太医署的人学了这个,想着日后好服侍你。”又讨好道:“清雪若是喜欢,我天天这般给你解乏。”苏清雪随口“唔”了一声,也不知听见没有。 
南轩等了半晌不见苏清雪说话,又凑上去道:“清雪,我从前待你好的不好的若相互抵销了去,还剩下什么?”苏清雪睁开眼来瞥了瞥南轩,道:“什么也不剩,今后我全当不识得你。”南轩小心的道:“真的么?”苏清雪微微一笑,道:“倒也不全然如此。”南轩喜道:“我想我从前也没狠心到这等不堪的田地。”苏清雪微笑道:“认真论起来,哪天等你睡了,我该悄悄给你一刀才是。” 

南轩抱住了他,低声道:“清雪,我知道错了,你若果真生气,我便去冷宫里住着,哪天你消了气再叫我出来。”苏清雪道:“那也不必。”南轩默然半晌,低声道:“清雪,日后……你要去哪里。”苏清雪不语。 
南轩垂头道:“我下令将原来的云阳侯府改建成了一所寺院。你……你若肯留下,便住在宫里给玦儿做太傅好么?你心里一直惦记他,玦儿也喜欢你。”苏清雪道:“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南轩听不出他是喜是怒,不由心中惴惴,苏清雪虽说过不怪自己,自己却也答应过放他回竞州,不知他究竟是去是留。 
苏清雪闭着眼想了想,道:“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从前之事便一笔勾销。”南轩一惊之下当即大喜,忙不迭的点头道:“我自然答应,清雪喜欢怎么样,我便怎么样!”苏清雪微微一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南轩听了,脸上立时已是惨无人色,苦笑道:“清雪,这个……再商量商量成么?”苏清雪横了他一眼,冷道:“你不答应,便命人替我准备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