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无婚论 作者:休菲孰能(起点2012-05-17完结)
不管事情大小,与她有关便是与我有关,与我有关便让我不能轻易放下。直到刚才看到了她的笑容,我才放松了许多,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放松到有虚脱的感觉。感觉又像浑身蜕掉了一层皮,开始轻松,也因为不再孤独。
楚灿订了两间房,周立刚单独一间,我那一间,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床单雪白。墙上挂着一幅油画,隐藏在橘黄色的壁灯灯光之外,似乎是一幅风景。我尽量不再去想任何烦心事,只想着久别之后的重逢。
这家宾馆的设计偏向度假型,建筑不过五层,客房都在一侧。开放式的走廊环绕着中庭花园,我房间里的窗户又正对山坡上的竹林,把门窗同时打开,虽然安安静静,但是总会感觉有风吹过。
楚灿说宾馆里有天然的硫磺温泉,晚上睡觉前可以过去。我说有她陪我就过去,否则我一个人更喜欢冲冷水澡。她抬手就掐了我一把,说难怪我刚才看到她都冷冰冰的,我再那样,她晚上就回去了。
听从楚灿的安排,我们从宾馆又返回了城区,一起叫了辆出租,没有开车。
逛了夜市,在热闹的小吃街吃了一餐烧烤。烧烤的味道很一般,我更用心留意了这座城市的氛围。吃饭时有抱着吉他的小姑娘过来唱歌,点了一首,忘记了是什么歌名。太多的游人过客,让我不想久留。
回去的时候,我们乘了人力三轮车。周立刚又是单独一辆,楚灿笑着对他说难为他了。他说没什么,最近感觉一个人独处的滋味越来越好了。
楚灿给师傅指了路,三轮车在城区里穿行了几条街道,然后走到了一条非常冷清的小街。街两旁都是两三层的低矮小楼,看出来有不少临街的门面,但是除了街灯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灯光了。
缓缓穿过小街,我和楚灿都没有说话,只听着车篷边的铃铛阵阵轻响,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出了街口,转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继续往前走就可以回到宾馆。我暗暗记着方位,想着以后再来。
“刚才过的那条街,你有什么感觉啊?”楚灿问我。
“感觉很安静,但是又很沉闷,好像不久就要拆迁了。”
“确实要被拆了。”她眼睛看着外面说,“我小时候的家就住在那条街上,我们刚才路过了。”
“是吗?我没有注意到,你应该指给我看的。”我说。
“路过感觉一下就好了,连我都不会回去了,你看见了也没什么意义。”
“小时候的家不见了,总还留着长大后的家,也不需要难过。”我劝慰她。
“我没有难过,反正都要离开这里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笑。
我还是觉得她藏着很重的心事不想告诉我,眼看着她的笑脸,心口却感觉散碎的疼痛。我朝她笑笑,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
“明天怎么安排?”我问。
“一起去爬山,然后我带你去看我爸妈,然后你带我回家……”
在宾馆休息了一个晚上,凌晨早起准备登山。
昨晚回来后又去泡了温泉,异常舒服,只是今天还能闻到皮肤上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道。也可能不是泡温泉留下的,而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燃烧掉了。
搭了一辆小客车去往景区的入口,又乘坐缆车去往山顶。天色阴沉,雾气浓稠,缆车里的视野被云雾遮掩,只能看到附近的山峰和下方的林海。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想着如果发生故障,我有没有力气和胆量带着楚灿逃生。
去往金顶的途中开始下雨,我们没有打伞,一人穿了一件透明雨衣,既可遮雨,又可稍稍避寒。登上金顶,一起站在普贤菩萨的金像前看了一会儿,心怀虔诚但是不敢冒昧许愿,合掌作了个揖,然后就赶快走开了。
周立刚拿着相机,一路给我们拍照,还客串着导游解说。我问他舍身崖怎么走,他还是得翻开游览图去找。
“想看舍身崖吗?”楚灿问。
“也不怎么想看,路远的话就不过去了。”我说。
“很近的,跟我来。”
舍身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惊险。
看着外面空旷的山谷,特别想找样东西扔下去,但是仔细找来,地上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楚灿站在我的身旁,看着山谷间的云雾恍然出神。
“在想什么呢?”我轻声问她。
“我在想如果你这次不来接我,我可能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说这种话?”我一下紧张了起来。
“我妈,她又离婚了……”她声音微弱地说。
☆、八十、晨钟可夜听
舍身崖上,楚灿告诉我她妈妈离婚了。
我很震惊,一瞬间感觉脚下的山崖塌掉了一角,土石滚落,轰隆作响。这次来峨眉山,原本也没有多少旅游的兴趣,如此一来,更是兴致全无了。
“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她和那个男人离婚了。我和我爸爸知道后才赶了回来。”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没有出其他事情吧?”我着急地问。
“人都好好的,就是心都快死了。我现在都不敢看他们,和你说起来也感觉心烦得很。”
“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尽管和我讲。憋在心里不说,我会很担心的。”
她看了我一下,眼神又快速地躲开了。
“我现在就是很害怕。”她说。
“害怕什么?”
“害怕结婚……”
我愣住了,没有敢继续问下去。
楚灿以前给我讲过她爸爸妈妈的事,那一次离婚不仅让楚灿改掉了名字,并且导致了她和她妈妈之间的矛盾。而这一次,情况似乎会更加严重。
我以为楚灿会说害怕离婚,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害怕结婚。其实结婚也无需害怕,只要有个真心实意的爱人,愿意一起组成一个家,也是一件特别简单快乐的事情。如此再说害怕,只能说还是害怕分离。
我也害怕分离,因为有过经历。可以害怕分离,因为分离之后会有孤独。不可以害怕相见,因为相见之时总有欢喜。除非某一次的分离,再见就在明天;除非某一次的相见,事先已知今后会永不再见。
离开舍身崖,又随意走了几个地方。
我和周立刚在金殿前各自上了一炷香,楚灿一直紧紧地跟着我,只是神色茫然。上香的时候,我许了愿,想的都是我们的父亲母亲。
时间已过中午,山顶还是阴雨绵绵。稍事休息,吃了些自带的食物,然后坐了缆车下山。下山时候又有一个念头,想着如果缆绳断裂,我和楚灿侥幸得活,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我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接着又去了几个景点,都是非常草率地匆匆看过。周立刚察觉到了我和楚灿的一些情绪变化,也不怎么说笑了。但是楚灿会主动找他说话,大声喊着叫他给我们拍照留影,笑容让我心酸。
一路步行,楚灿说还要去一个地方。
走了很长一段山路,我们来到了一座寺庙。寺庙周围尽是高大的松柏,树龄至少都有上百年,树林中的空地上摆放有青石桌凳,雨水浸润,青苔斑驳。
通往山门要走一道长长的石阶,一共分三段,中间有几步平地,每一段的台阶数目应该是相同的,但是我没有去数。这边的游人不多,许是由于位置偏僻。我也认为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地方,心想着早些下山回去见楚灿的爸妈。
寺庙院子里铺着满地的石砖,仍旧是青灰暗沉的色调。大树参天,小雨似乎也停歇了,四处一看感觉冷冷清清,感到浑身稍稍发冷,只有正殿赭黄色的墙面显现出一些暖意。
“随便看一下就回去吧。”我说。
“殿里面供的是普贤菩萨,我们可以再去拜一下,听说比在金顶那里烧香灵验。”楚灿提醒说。
“不用了吧,只要是同一个菩萨,在哪里拜都一样的。”我说。
“不一样的,菩萨做事也要看心情,人多了会心烦,人少了才心静。这里人少,你说什么,他肯定就能听到什么。”她微笑着说。
我忍不住一笑,说道:“说什么就能听到什么,也不算灵验。必须是求什么就能答应什么,那才算灵验。”
“那你想求什么?”
“很多愿望,数不过来了。”
“最想求的一个,是什么?”她追问。
“是你。”我瞅着她笑。
“我又不是菩萨……”她淡淡地说。
“你当然不是了,因为人少的时候你也会心烦。我是说,你是我的愿望。”
“又在说肉麻的话了,你不是骗我吧?”
“没有。”
“哦,那我们的愿望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
“因为啊,我的愿望是你……”
正殿里供奉着一尊普贤菩萨的铜像,端坐在白象背驮的莲台之上,头戴宝冠,手执如意,俯首注目。
供桌上摆满了香烛果品,烛火摇动,香烟袅袅。地上放着不少蒲团,看似凌乱,但又觉得是一个神秘的图形。梁上黄幔低垂,两边墙上还贴着不少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篆字,应该是佛家的偈语。
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楚灿就跪在我的身旁。磕头下去时微微闭上了眼睛,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余了我们两个人。能够互相用眼看到,用手触到,当然最好,即使只能用心想着,也未尝不是一种长相厮守。
彼此以对方为愿望,我会想她好,甘愿为她舍弃自己。如果她害怕结婚,我们可以一辈子都不结婚。只要她不会烦恼,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除了她,什么都不重要。
拜过起身,我辨认了一下墙上贴的篆书偈语,居然认出了不少。有几条的内容非常熟悉,但是之前没有想到是佛教的预言。特别注意到了一张,上面写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殿内后方陈列着一些法器,有一个超大的木鱼,让我想起了电影里金山寺羁押许仙的片段。专有一排柜子,展示着诸如香囊、佛珠、铜镜、坠饰之类的小物件,我看到了护身符,和我身上带来的姚亦淑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退步出殿,我又对着菩萨像合掌一揖。心里默默地念着算是替姚亦淑的妈妈来还愿了,祈求菩萨保佑姚亦淑,保佑她一生平安。
殿外的空气清新了许多。绕到大殿之后,是一处宽敞的庭院。
院子当中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池,池水碧绿。有两个僧人依靠在池子旁边的石栏上小声说话,仿佛怕惊吓到水中的鱼儿。意境清幽,不禁多看几眼,心里又想自己如果落发穿了僧衣,会是个什么样子。
以前开过不少出家为僧的玩笑,现在想来,似乎也不算太可笑。身在佛门之地,难免有向善之心。又胡思乱想出几句话:有人的地方不一定有寺庙,有寺庙的地方一定有菩萨;有寺庙的地方不一定有和尚,有和尚的地方一定有凡心。
“准备回去吧。”我大声喊了句。
还在远处拍照的周立刚闻声跑了过来。
“回哪里?回宾馆还是回重庆?”他问。
我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当然是先回宾馆。”
“不用着急吧,天气刚刚放晴,我还想再多拍几张。我才发现这里房顶上的瓦当也很值得一看,那些不来这里的人简直是亏大了。”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丢在这里啊?”楚灿对他说。
“怕,我这一整天都怕你们突然消失呢,提心吊胆的。”
我和楚灿听得都笑了起来。
“消失不了的,最后还是要回家。”我说。
“就是,总要回家的。”楚灿说,“今天再住一晚上,我带你们去我家。”
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4点。洗澡换衣服,对着镜子做了几下深呼吸,本想缓解一下紧张,结果心跳反而更剧烈了。
精神状态还好,只是表情有些呆滞,赶忙又练习了一下笑容,感觉还是自然最好。希望晚上不要被楚灿的妈妈打出来,也希望不要被楚灿的爸爸指着鼻子说:你这么呆,一点都不像我。
楚灿看我忙着收拾打理,表情似笑非笑。我对她说不要多看,否则我会更加紧张。她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再怎么收拾也是这张脸。
“这张脸,真的很像吗?”我问。
“像什么?”
“我和你爸爸,你说过的。”
她认真地看着我,“以前确实觉得很像,后来就没那么像了。”
我稍稍放松了一些,又问:“你爸爸现在住在你家?”
问完后才感觉这个问话的句式很奇怪,等着楚灿回答,但是她像是开始考虑什么。我想了解一些有关她爸爸妈妈目前的详细情况,见面时好做应对,或者想从中发现一点问题。
“我爸爸,现在也住在宾馆的。”她说。
“我妈妈和那个男人离婚之后,那个男人就一个人搬到了酒吧去住,我妹妹去了外婆家,家里就剩下了我妈妈一个人。我和我爸爸回来那天去看过她一次,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来应该是只有那一次见面。后来这几天我也没有再回去看她了,就在这里等着你来。”
“那个男人,怎么称呼?”我忍不住问。
“他姓连,我当面有时候会喊他一声叔叔。你应该不会见到他的,我回来也没见过他。”
“你妈妈和他离婚,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她用力摇着头。
“有可能是因为她还想着你爸爸吗?”我试着问。
“不会的。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