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by 泥娃娃
我知道我现在赤身裸体、狼狈不堪,可是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也就看不见我吧?
那天我中了媚药,虽然在最后关头给了自己一掌,但想来也没多大力气。原来梦中的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那个叫凌霄的人已经抱过了我,我已经不是哥哥那个干干净净的琉璃!我竟然还抱着他求欢,“下贱”两个字当真是贴切!这么多天我竟然没有想起问那媚药是怎么解的,其实我应该知道答案。我自动回避了的那个答案,现在不可挽回、不容逃避地到了面前,我只能一声不出地闭紧了眼。怪不得凌霄看我的目光是怜悯,怪不得他不再碰我,原来我只是个可怜的……娈童……
温暖的被子遮在我身上,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解开绑住我的绳子,然后,凌霄又把我搂进怀里,温柔地说:“璃儿,不要怕,没有关系,我没有碰过你,真的。那一天,你中了媚药,我把你放进冷水里浸了整整三个时辰,所以你才受了寒,明白了吗?你不是个下贱的孩子,你只是不幸,但是你有武功,凭你自己,会有个干净的天空让你飞的,璃儿,你信我么?”
我还是闭着眼睛不动。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毕竟我不清楚被人抱过是什么感觉,我受了寒是真的,他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我只是贪恋他怀中的温暖,那种本以为再也找不回的温暖他又给了我,即使是梦,我也不愿意醒来。
但是,下一刻,他说:“璃儿,你走吧,我们要回国了,我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保护不了你。你也不要回家了,自己找个地方,把伤养好。这世上,有个地方叫江湖,应该能容得下你,你就去吧。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希望再见的时候你快乐。璃儿,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你象我那个最乖、最可爱的弟弟,他叫凌宇——他已经死了……我保护不了宇,也同样保护不了你。”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他吻我的额头。我隐约觉得那个抱着我的人是哥哥,他怀里那么的暖,他那么爱我,他是这世上唯一爱我、唯一给我温暖的人。可是,他低低地在我耳边叫了一个字:“宇——”语气温柔、深情无比。
心一痛,我清醒过来推开了了他,他不是我的哥哥,而我,也不是他的宇。我们只不过借着彼此欺骗自己。
他笑了一笑,清淡的笑容若有若无。只是扶我起来,慢慢地、亲手帮我穿上衣服,把一个小小的包裹交给我:“璃儿,再见。”
我转身离开,并不留恋。这些天的一切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永恒。连说过要保护我一世的亲爱的哥哥都可以背叛我、出卖我,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他只是个好心人,拣到我就象拣到一只受伤的鸟,护理好了就可以放生了,我还能要求些什么?他是他,高贵的皇族、未来的皇帝;我是我,一个没有人要的“妖精”,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做一个“礼物”,我们的生命完全是两个轨迹,没有可能交汇,我离开……
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前是黑暗,身后同样是黑暗,黑暗中隐约有几盏灯闪烁着,可那没有一盏是为我亮起来的。远处高楼上传来渺茫的歌声,在这空寂的黑夜里凄凉而寂寥。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公府外,从这面墙跃进去就是我住的院子。哥哥已经大婚了十几天,但火红的灯笼、火红的绸花依旧在风中轻轻飘荡,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花的气息。风在树梢掠过,呼啸的声音仿佛在说:“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我不回来,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屋子,桌椅、被褥触手所及已经积了薄薄的尘,哥哥送我的那柄镶嵌了琉璃的剑还在桌子上放着,动也没有动过,我轻轻地拿起来。月光下,那血色的琉璃闪烁着妖异的红光,象一滴血色的泪。
看着,不经意的脸上已经是湿漉漉地难过。我擦去,不哭,不可以哭的。
哥哥的新房中有两个人的呼吸,绵细悠长,是哥哥和我的新嫂嫂,他们已经成亲十几天,他们会有许多小孩子,他们不会再想起我,他们的小孩不会被关进那个小院。我不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后突然传来异常的气息。猛地回头,四名高大的汉子渐渐围拢,狞笑着逼近我。
后背靠墙,我呆呆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道:“美人儿,乖乖地别动,你不逃就少吃些苦头。若逃,可怪不得我们。”又一人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比太子殿下还漂亮的美人儿,怪不得六殿下那么急!”“哈哈,合该咱们兄弟享福啊……”
是凌寞派来的人!我忍不住笑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即使我离开,也还是同样的结果。仰望着墨蓝的天空,我发誓:我今天承受的一切,我要加倍还给造成这一切的人。无论是哥哥,还是凌寞!我发誓!
6
身体没有恢复,内腑隐隐做痛,不能力敌。
我故做畏缩地慢慢移进墙角,把身体藏在阴影里,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攥紧剑柄——幸好这柄剑还在手里。最后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人的身形,我闭上了眼睛。
我在阴影里,他们没有看到我的动作和姿势。依旧不堪地调笑,污言秽语尽是说的我,我只做听不见。
五步、四步、三步……心中数着步数。在这样的位置下,他们只能有两个人同时向我出手,我要在一招之内要了前面这两个人的命才有胜算!两步、一步!我双手一分,剑与鞘同时袭出,意料之中的两声惨号,腥气扑鼻的温热液体如雨喷了我一头一脸。
双手一抖飞身上了身后的墙头,我睁开眼睛。脚下是两具仍在不断抽搐的尸体,瞪大的眼睛是恐惧和惊愕,胸口的血洞中鲜血汩汩而出,仿佛喷泉。
把剑鞘掖在腰间,我抬起左手,没有干涸的血仍在不断滴落。冰玉一般的手掌上鲜红的血液流淌,白与红的对比格外诱惑,我禁不住吮吸。鲜血入口,甘甜无比,翻腾不已的血气仿佛渐渐安静下来。仰头望天,一片幽蓝中那轮本洁白的月亮也似乎浮动着血丝,就象我胸前的血色琉璃。
剩下的两个人目光一对,齐齐扑过来,微微颤抖的手证明了他们的惊慌。我笑了,他们却被那笑容吓得一哆嗦,想来满是血污的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狰狞,我笑得更是开心。
提起右足,对准左面那人小腹猛踹过去。右手一招“天山飞渡”直刺右面那人胸口。那两人功夫不弱,左面那人侧身避过,刀势虽来不及转过,却左掌虚幌,右掌斜劈过来。
我拼了左臂,右手剑半途改了“紫电穿云”,去向突换,本是刺向胸口的剑已经从背后没入,那人哀嚎一声摔下墙去。但我左臂也中了对手一掌,“咯碴”有声——却是断了,剧痛袭来,我再站不住,也摔落下去。后背着地,巨大的冲撞让我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挣了两下还是动弹不得,只能仰头看着落在面前的最后一个大汉。
那人收了刀慢慢走近,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小子,本以为是个雏儿手到擒来,没想到你出手够狠够快!可惜了这张脸,弄得这么血淋淋地,哥哥来好好疼爱疼爱你!死在你手里,也算他们没福……呵呵,你倒是有福让哥哥享受享受!”话说得轻松,语气却恶毒,不用想也知道他打算好好折磨我。
我低下头,重重地磕下去:“大爷您饶了我吧,从今往后我只伺候您一个人,您就假说我已经死了,留我一条命吧!我怕,我实在是怕极了,只要您不伤害我,我就听话!”泪水不需要酝酿,转眼就落下来,每一滴都映着星光璀璨。语气不需要伪装,天生的娇柔糯娜,只要压低了放柔了就是媚入骨髓。秋虫寂寥地吟唱着,似乎是嘲笑。
左臂折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右手的剑也再握不住落在身边,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头恳求地望着他。他脚步一顿,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我迷茫地望着他黝黑的面孔,眼中只剩下了乞求。他突然抬脚踢向我的头,我只能微微地偏让一下,无力反击。
他并没有踢中我,只是将我手边的剑踢了出去,“扑通”一声,那边似乎是一个水潭。“不!”那是哥哥爱我的最后一天给我的礼物,那是曾经爱我的哥哥给我的最后纪念。我伸手去抓,左臂断处重重地碰撞地面,痛得我几乎晕去,那剑却抓不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拖向那个水潭,不,那是条不太深的小溪,他毫不留情地撕开我的衣服,沾了冷水擦净我的脸。秋风飒飒,我冷得发抖,他却并不在意,两手捧起我的脸细细端详,啧啧赞叹:“好一张精致的脸,让我怎么舍得把这颗头割下来?”
我不语,默默地看着沉在水底的那柄剑。剑锋在荡漾的水波中扭曲,象一条蛇,又象一条绳子,牵着、系着我所有的希望和眷恋就在此刻沉入水底。我身边的这个人,在我身上不停地摸索揉弄,既而将他的双唇凑向我的唇。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我看着口中鲜血喷涌的那个人,狠狠吐掉含在口中的那块舌头,封了他的软麻穴,我冷冷地笑。一脚踢开他压在我身上的身体,我站起来,抬起手吮吸着手上的鲜血,品尝着那份甘美。
他疯狂地叫着,叫声含混,依稀是说:“妖精……贱人……妖精……”
什么叫“贱人”?什么叫“妖精”?被人肆意侮辱我就不是妖精、不是贱人了吗?我宁愿选择杀人!在他的叫声中,我跳下水,忍着冰冷捞起那柄剑,精心收进剑鞘——我顾念的已经不是哥哥,而是那仅有过的温暖。我仔细地洗净身体,慢慢地脱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动,也不再惨叫,看着我穿上本属于他的衣服他竟然一声不出,直直地看着的身体,目光贪婪,不停地咽着口水,低低地含混地开口:“妖精、妖精……”
他似乎已经神智不清,我已经准备一掌毙了他,他却还是忘乎所以地重复着我是妖精。在他面前俯下身子,他说话不停蠕动地喉结吸引了我,一种欲望悄然升起,我张口含了上去,轻轻吮吸。
他身躯一震,本是黝黑的脸顿时紫涨,话语也渐渐变成呻吟,身子都有些颤抖。他还是低低地叫:“妖精……”我一笑,舒服是吗?下一刻,他全身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从喉咙深出发出一声野兽般低哑的吼叫,惊恐而绝望——我已经咬断了他的咽喉。鲜血涌流,我低头一口一口地啜饮,那血滚热,给我已经冷的发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暖,我一直一直喝下去,直到他再也不动……
风依旧是冷的,我的全身已经是暖洋洋的,连心似乎都跟着雀跃起来。月光下清澈的溪水映出我的笑脸,泠泠的冰白上浮着恹恹的粉红,是种妖异的艳。耳边又是江夫人的话:“妖精、妖精……”
是的,我真的是妖精,我吸了人的鲜血而且因此而兴奋,我从此就是个妖精……
突然感觉身后风声有异,我猛地向前一跃、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正惊诧间,背后“肩井穴”上一麻,身体已经不能动。
一个蓝衫的中年人转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是琉璃?”
我不开口,恐惧渐渐爬上心头。刚才在那四个人的包围中我可以沉着应对,可这个人的眼睛实在可怕,似乎可以直透到我的心里去。他只不过用眼睛看着我,我就觉得现在已经被脱尽了衣服,比在大皇子和凌寞身下还要屈辱。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着我的脸。修长干燥的手指很适合练剑,他的腰间也的确挂着一柄剑。他笑道:“江翼说你不被逼急了就不开口,果然不错!我发现你从离开震远公府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过,连哼都没有。”说着,手掌已经拍上我的断臂。疼痛让我一阵眩晕,但我还是不出声,只是想:哥哥,哥哥,终会有一天,我会加倍回报你今天给我的一切,我的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他一手握住我的断臂慢慢扭动,脸上却继续表演他的温柔可亲:“琉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高高站在那堵墙上,一身的鲜血象地狱里的修罗,却偏偏小孩子一样吸着自己的手指,那样子,想让人不爱上都难。你的身体真是漂亮,月光下你看来就象是个林中的妖精,难怪常常吓着了人。不错,你就是象个妖精!琉璃,你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又成了他的?他是谁?凭什么?……剧痛和悲哀同时涌上心头,我眼前一黑沉进梦境,情愿永远不再醒来……
7
痛,每一根骨头象被粉碎、每一块肌肉象被撕裂,都不停地叫嚣着一个痛字。半晕半醒中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半醒时被灌进各种药物,然后被放进粘稠的汁液中痛得晕去,我始终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人摆弄。
终有一天没有人再灌我药、再把我送进那粘稠的汁液,我终于可以安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