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作者:左子孑(晋江2014-08-18完结)





  袁来笑着道谢,下了5层去办公室。
  敲开门的时候,刘馨正在打电话,她摆摆手示意袁来先坐。
  过了两三分钟,刘馨挂了电话,也不说自己找过她的事儿,倒问她有什么事。
  袁来听见她刚在和人谈北京集训的事,一时难以开口,思考了片刻,还是开门见山道:“我想报名选拔去北京。我知道昨天是截止日期,但是我今天才决定要去,希望您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刘馨颇有趣味地打量了她两眼,笑了两声,道:“你都拿定了的事,你觉得有没有机会?”
  见袁来一副茫然的样子,她笑着解释道:“你刚说了,‘决定要去’,难道不是么?”
  袁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又不是什么全民选秀,平时每一个人的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刘馨不甚经心地挑眼看着她,态度再明白不过了。
  袁来心里很是高兴,说了一些“谢谢”、“我会努力的”之类的话。
  她回到练习室,钟亦婷投来问询的眼神,她笑了笑,对方也就心领神会了。 
  想起一个星期后的选拔赛,她决定接下来多花点时间练习。
  袁起自起床就一身热汗,首先是根本不想以“小朋友”的身份当这个准新郎的准伴郎,因此心情异常烦躁;二来夏日的热浪袭来,走三步路就全身的毛孔洪水泛滥,因此心情愈加烦躁。
  看着这个老爸找,小姨叫的混乱情景,他原本就对李东海充满了埋怨,见他忙乱得周围一条缝都没有,只能一个人狂叹着气坐在一旁猛抽烟。
  在新郎新娘两家之间奔波了一天,总算只剩这最后的晚餐需要应酬。
  大家坐下劝了一回酒,说了些祝福的话。
  桌上的手机响了,袁起看了一眼屏幕,径自出门接电话。
  “老巫婆,一天不见,那啥‘如隔三秋’了?”说完,腾出手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
  “我来谢谢你通知肖格来车站接我,是真的谢谢。”
  “呵”,袁起吐了口烟,“这么客气,我可是你的好哥哥。”
  “呵”,袁来跟着笑了一声,“有点事和你讲,你回来了找我。”
  袁起深吸了一口烟,说道:“不是好事别和我说!这个大的世界没点好事,真是作孽了。”
  “做伴郎还不是好事?带点订婚糖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你个靠饭和水活的人也要吃糖了,不怕胖?”
  “就先这样,见面再说。少抽点烟。”她说完就挂了。
  袁起一支烟吸了一小半,保持着接听的动作,听着那端传来的嘟嘟声。
  谁要你谢?
  我的私心…连我自己都难以直面…
  袁起叹了口气,扔掉烟头,狠狠地碾了一脚,进门喝酒去。
  自从那日第二轮的分手“测试”之后,袁来也不主动联系肖格。
  肖格有时会来约她,用一种跟以往相比更加谨慎的态度,更加强硬的口吻。
  袁来只说即将有一个比赛,需要多多练习,推了几次,只约答应在她去工大教课的时候见面。
  第二天中午,袁来接到袁起的电话,约在俱乐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吃饭。
  “糖!”袁起粗鲁地抓出包里的东西,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你变猪也是头美猪。”
  袁来看着桌上的糖山,将其中的一半收进包里,“这个你带回去给她。”
  袁起听见这个“她”,竖起了全身的毛发,警觉地盯过来。
  袁来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径自说道:“大概半个月之后,我要去北京。”
  袁起锋芒灭尽,眉头紧皱:“北京?…听到毛爷爷在呼唤你了?”
  “总部集训。”她淡淡地说。
  “听着跟集中营似的,还能四肢完整地回来么?”他压抑住狂乱不安的心跳,抢过桌上的雪碧仰头就灌。
  “应该也就3个月左右。”她答非所问
  “挺好。”袁起扬了扬眉,“到时候发张你和毛爷爷的合影来。那啥烤鸭多吃点——你不喜欢么?”说到最后,亮着两眼睛歪嘴一笑。
  袁来白了他一眼,“他可以做朋友。”
  “那是自然,不知是多少人的好伴侣呢。”他舒展双臂往椅背上一靠,眼光移向别处,悠闲自得的模样。
  袁来不再说话,袁起回眼看了看,又撇过头努嘴。
  “说吧。”她没正眼看他,却也清楚他有口难开。
  袁起吸了一口气,两手摆回桌面,看着她不说话。
  她见他如此,知道事情不小,等他开口。
  “那个病苗最近有没有和你说她和那个洗头男怎么样了?”难得的小心翼翼的口吻。
  袁来脸色瞬间淡褪一分,“没有。怎么了?”
  “听说洗头男上个月赚够钱回四川结婚去了…”
  “管她和谁乱来…我不再做杀人凶手。”她面色难看,语气却依旧显得平静。
  袁起嗤笑了一声,伸着懒腰道:“是你一直作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人家爱怎样是她的自由。”
  “哪里是什么菩萨,明明是千疮百孔的恶魔。”
  一句话说得袁起没了方向,见她面色阴沉,他换了个话题,说吃完饭让她陪着去趟超市,准备迎接“工作日”的到来,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超市经过周末一番惨绝人寰的洗劫,在周一绽放出了清淡的气息。
  袁来并不想建议袁起说他的房子在城西,不该在这城东南的超市买这么多灌装的啤酒还有食物,因为知道完全没有意义。
  经过冷藏区,她往袁起推着的购物车里放了一排酸奶,想要交代的话到了唇边,还是咽了下去,伸向车里的手到了半空又缩了回来。
  袁起拉长了脸道:“这都要纠结?你不常说是健康食品么?这八盒你可以放冰箱,喝他个半年。”正要继续往前,却突然想起来道,“差点忘了,您要去伟大的□□首都了!”他讪讪地挥了挥手:“别买了,您到首都再买吧!”
  袁来沉默地跟在他后面,明白他为什么心里有气,乖乖闭嘴不说话。
  在他生气的时候闭嘴,是她从小学会的招数。这招非常有效,能够熄灭两个人的各种气焰。
  走了一阵,袁起将手里的车往前一推,说是推累了。
  她乖乖接过,在旁边的纸巾架上查找江妍唯一使用的抽纸品牌,昨天发现柜子里没有存货了。
  “你要买点纸回去么?”她将一提抽纸放进车里,转过头来问他。
  对上他眼睛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他在自己身边19年,即使不能每天在一起,却从没感觉到距离的遥远。
  自己印象中的,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男生?倔强,贫嘴,玩世不恭?
  她知道他对自己好。想起来就觉得深深的满足。
  有的男生的好,进行得像初夏麦田上方的阳光,浅浅的金色,像一双温暖的翅膀将自己密密地包围,没有一个毛孔可以供忧伤入侵。
  有的男生的好,是不是就来得像狂风暴雨,吹打得你体无完肤,只因为他钟意于你?
  此时此刻,袁起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柔软温和,她有一刹那都觉得陌生。
  他的眼底,就像铺垫着纯白的棉花,上面燃烧着淡淡的金黄色火焰,火舌安然,无风无息,一切静谧而温暖。
  这种久违的感觉,渐渐苏醒于记忆。
  她只是想不起,之前什么时候,他曾经就这样看着自己,褪尽了棱角,收敛了芒刺…
  袁来也不刻意躲避他的眼神,弯起眼睛笑了笑。
  袁起仿佛一瞬间被她笑醒,马上挂回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闪了闪眼神,瞧着一边堆积如山的卷纸,推走她手边的车,嘟囔着:“哪有这么多屁股可以擦。”
  付账时,袁起看着车里的罐头,强忍着没把眉头皱起来。自己的决定和选择,又能去埋怨谁?
  袁来在他身后排着队,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周围,突然说要去再拿个东西,小跑到对面的货架拿了一盒熊猫派派。
  袁起无比厌恶地看着这个新加进来的盒子:“这‘乱七八糟’的,是您自己吃么?”
  “跟我一起住的那人。”她明显没有在意他的形容词。
  袁起啐了一口,调高了嗓子道:“果然是那个脑子坏掉的女人!七老八十了,还吃幼儿园小朋友的东西!”
  袁来不置可否,偷偷看了一眼货架一边,那个上回替她付过饮料钱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刚隔了一个货架的照面,他貌似很惊恐被她看到,急急地背过身去。她本来想打个招呼,再把钱还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得真切,也就断了这念头。
  曹中廷从超市逃出来,简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他一向自诩光明磊落,答应帮忙,施行这跟踪、暗查的工作,也是出于朋友义气。
  他抬腕看表,这时间,旧金山还是晚上9点。
  “喂,我今天在她俱乐部附近见到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还跟着他们进了超市,被她看见了,差点没来得及躲。她估计把我当什么跟踪狂了…”那边电话接通,曹中廷开始讲述窘迫遭遇。
  “做贼的不是你,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人啊,真是做不得亏心事,她一个眼神,把我吓得一身冷汗。”他叹了口气,换了语气,“你到底几时回来?请假了么,签证弄好了么?”
  “我让你能早就早,你不也牵挂着么?…项目什么的,能放就放一放吧…”
  “反正,你加油,尽早回来,我也得以解脱。我今天向你汇报的呢,就是她挺好的,比上次见还要漂亮。你说不打草惊蛇,不和她说,不去公司打听,所以你快回来吧。”
  第十二章完

  ☆、庆什么

  袁起提着东西走到门前,钥匙还没入孔,门就开了。王乐笑着招呼,开门让他进门去,电视正在上演很多年前的清廷古装剧。
  “放冰箱。”他把袋子一扬,自己倒在沙发上转起了遥控机。
  “你要生日了吧?”她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要请朋友吃个饭什么的?”
  袁起把遥控板重重一摔,唰地起身去了卫生间,留下了一句“你别管”。
  “哦。”王乐轻声应了一句,冰箱的冷气让她身心发冷。
  一阵冲水声之后,袁起坐回了沙发,表情冷淡。
  王乐偷偷看了几眼,盯着闪烁的屏幕不语。
  “我从来不庆祝生日,你也不用想着什么礼物啊吃饭啊,也不要问为什么。”
  “哦。”王乐又应了一句。
  她不好奇为什么,因为她知道为什么。
  袁起的生日在某人的后一天,传说中的哥哥,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弟弟,而这个人的生日,又是这个人母亲的祭日。
  古时说生日就是母难日,这是王乐知道的真正意义上的母难日。
  这是不能再深重的灾难了,摧毁半径远不止血缘相系又阴阳相隔的两个人。
  袁起难得以完全的沉默来回应,拿起遥控板以一秒一个频道的频率飞快地切台,终究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
  王乐静静地看着,余光瞄着他的脸。他此刻就在自己身旁,她非常地满足。但她不会就此停步,她想要努力争取到更多,哪怕是风险重重。
  面对袁来再一次的调班请求,钟亦婷依旧微笑着说好。
  还了再欠,欠了再还。
  袁来这周末依旧要回家,这个星期得先还上上个星期的债,下个星期再还这个星期的。真是捉襟见肘,狼狈度日。
  “下礼拜要高考,我教的那个高三女生一礼拜一小时的‘街舞运动课’也被她爸妈停了,正好时间多。”钟亦婷笑着说道。
  又是高考——国家一年一度的大事,劫难和狂欢同时上演。
  “真快。”袁来焦点拉得很远,轻轻地叹息道。
  钟亦婷听得真切,笑说:“我高考落榜好几年了,提起高考都没有什么感觉了。我那些考上大学的同学今年毕业了,有些还不知道去哪工作呢。我觉得现在挺好,做我喜欢做的事。”她看着袁来,换了语气,“当然啦,不能在俱乐部待到老,过几年跳不动了,得换个工作。你有没又想过干什么?”
  “可能…开个卖衣服的小店吧。但也不能卖到老…再说吧。”她无奈地笑了笑。
  “卖衣服好,你往门口一站,就是个鼎好的模特。”
  袁来也跟着笑,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袁来么?我是…我是王乐。”语气紧张而谨慎。
  “王乐?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果然,他不曾在你跟前提过我;又或者,他曾经提起,而她从来不曾在意。
  “那个…我是袁起的…”那三个字,她却没能及时说出口。
  “你是袁起的女朋友吧?上回见过的对么?”倒是袁来定位了她的身份。
  王乐应了一声,继而支支吾吾,说不出为何打这个电话。
  她说“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忘了才鼓足了勇气,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