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作者:左子孑(晋江2014-08-18完结)





  林昊一脸笑容地把她迎了进去,袁来见他来时的行李已经打点好了。
  由于原因不好说,两人也就都不去提,看了点电视打发了点的时间,最后检查了一遍水电。
  林昊拉着她出门,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想起那天,他也是这样拉着她进门的,只是几天的时间,事情已经很不一样了,却似乎还可以照着旧的轨迹前行。
  城区有些堵,出租车开开停停,两个人坐在后排,都不说话,任由身体随着惯性前前后后地甩。
  袁来本就话少,林昊也已经习惯。
  出城后顺畅很多,一路高速到了机场,换好登机牌后,时间差不多可以安检了。
  到达安检处,告别时间来临。
  林昊转过身来,拉她的手没有松开。
  见他一脸郑重的表情,袁来抿嘴牵了牵嘴角。
  他放下行李,松开手,上前了半步把她圈在怀里。
  “那房子你想住就去住,反正也一直空着。房间里的手提留给你用,开机密码是你名字的拼音。你可以在离开北京的时候带回去,如果嫌重,把它扔了也可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没事有空也打打。钥匙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就好。”
  她静静地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心里滋生出饱满的温暖感。
  他话音落下了,手还没放,她等了一阵,他最终拍了拍她的背,送开了手。
  她感觉心底的温热蔓延到了脸上,以及眼眶,低着头接了他递过来的钥匙。
  “你闭一下眼吧。”他沉默了一阵,不甚有底气地说道。
  袁来闻言,虽有犹豫,却明显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头升起。
  她抬头看他,他微笑得很好看,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从余光中瞥见他正向自己靠近。闭上眼的瞬间,他的唇贴了上来,离离合合,温柔地吻着她的唇。
  “我能不能认为,我到现在还是有希望的?”他把放在她腰间的手一收,又把她圈在怀里,问出了一个在他脑中驻扎了很久的问题。
  “嗯。”她轻声答道,听到他带着胸腔共鸣的一笑。
  他松开手来,冲她灿然一笑,踏进了安检处。
  她不愿再多目送纠缠,调转了目光走掉。走到室外,才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她摊开手掌,那一小串钥匙已经和身体一个温度。
  正发着愣,迎面而来一个西装革履,油头发亮的中年人,嘴里热情地叫着“Brandon”,两手在胸前交织成迎人的姿势。
  袁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得离门口太近了,阻碍了通行。
  她顺着那人笑容的方向往后撇了一眼,侧身让了几步,匆匆离开了机场。
  回到练习室,正值第一节休息时间。
  鲨鱼主动热情地要教她落下的新舞步,刚做了几个动作,就有电话打进来。他看过屏幕,语带兴奋地要她稍等一下。
  她趁机暖身,以及思考下午结束后要不要先去林昊那拿东西。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林昊发短信说客厅北边的角落还有一大袋被遗忘了的桃子。
  “你不要跟我说英语,你说的每一个英文单词,都在提醒我英语四级还没过。你就说中文好么,不管怪成什么样我都能听懂。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确定这个什么暑假活动不是你奶奶到你学校单独给你加的么?…
  “你再不回来,可以直接去爱尔兰放羊了…你下次订了机票再跟我说日期好么?…
  “你要努力争取啊!你知道‘争取’是什么意思吧?…她们实在不让,你自己买个机票飞回来也成啊!你又不是未成年…
  “就先这样吧。我在上课呢…不是学校的课…是俱乐部的课…先这样吧…说了别扯英语…别bye了!”
  鲨鱼把手机扔回包里,折回来时脸上余怒未消。
  “唉!你说一个成年男子,整天被他妈和奶奶紧紧管着,连回次国都一定要两个女人陪护着,这不整个一场悲剧么?”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袁来只笑了笑。
  “哎呀,我刚应该告诉他,这里有一个美女长得跟他很像,他可能就会努力早点回来了!”他懊悔的神色非常真实。
  袁来正打算转换话题,让他接着演示舞步,却听到他又兴奋起来的语气:“对了,你听说过‘淳于’这个姓么?”
  两字入耳的瞬间,心脏被一只强劲的手紧紧抓住,继而一股湍急汹涌的惶恐,瞬间袭遍了全身。
  “听上去是不是很像假的?他告诉我他叫‘淳于赪’的时候,我愣是给听成了‘真愚蠢’!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像?再加上他那非常特色的普通话!”
  鲨鱼自娱自乐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听者已经面如死灰。
  第二十章完

  ☆、新家族

  曹中廷上午请了假,早早地来到机场候着。没过多久,就有电话打进来,他莫名地有些紧张和激动,暗自嘲笑说,以为人近中年,不会再有这么…年轻的情绪。
  想想,这是九年来两人第一次见面。上次他来国内,还是以出差之名。好在中间一直有联系,见了面不至于除了开场的寒暄,其他无话可说。无论怎么说,当年两人在大学结下了的友谊还是挺深厚的。
  又过了十来分钟,曹中廷终于从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还真有点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感觉。
  第一幕回想起来的,竟是青葱岁月里第一次见到这位洋同学时的情景。
  “这里!”他冲他挥起了手臂。
  “嗨!”那人高兴地举高了手,提着行李包加快了脚步,到他眼前放下行李,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曹中廷有些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背,热情如火的西式问候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中午了,先去吃个饭吧。”他笑着说道,一边打量着多年未见的老友。
  “我不需要吃,我吃了一些在飞机上。我们去找她吧现在!”他很是兴奋和期待的表情。
  曹中廷无奈一笑:“好好!现在就去她的俱乐部!早就让你早点来啦!”
  刘馨把从北京发来的与韩国企划社的合作文件收整了,正要起身去吃饭,就听到了清晰急促的敲门声。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时钟,默叹了一声,重新拉开了椅子坐下。
  “你好。”见进来两个颇有些气势汹汹的男人,其中一个“洋人”看着眼熟,想了一遍,又不得头绪。
  “你好,我们想请问一下,贵俱乐部的袁来今天会来么?”考虑到语言表达问题,曹中廷率先开口。
  刘馨一听,恍然间明白了,这个男人不就和袁来有着3、4分相像么。
  “袁来她在北京总部集训,大概要3个月左右才回来。你们是?”
  “她在北京?!”那个“洋人”很是惊讶的模样,独自蹙着眉头。
  曹中廷暂时顾及他不及,冲刘馨解释道:“不好意思,忘了介绍了,这位是袁来的舅舅,刚从美国回来,我是他的朋友,我姓曹。”
  刘馨听了“舅舅”二字,虽有怀疑,但看着相貌,却不像假的。
  她知道袁来家门不幸,家人只剩爷爷一个,今天无端地多了这么一个舅舅,她却不好祛除所有的疑心。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她笑着与两人握了握手。
  “你能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吗,我想联系她。”那个男人似乎已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普通话有些生硬,语气也有些怪异。
  刘馨心绪一转,面露遗憾道:“真是不巧了,她前两天丢了手机,说这几天要换号,还没告诉我。要不这样吧,你们先留个号码给我,等北京那边上班了,我打去问问。”
  两人听了,神情俱是遗憾。
  曹中廷虽料想她是借口不给,但也不好责怪,看了一眼并肩站着的人,他失落的神色真是看着让人不忍。
  两人把各自的名片留了,怏怏地走了。
  “一定就是她,一定是她!我当时应该拦住她的!”
  曹中廷刚摁了下楼的电梯,就听到他懊悔地自言自语。
  “什么‘一定是她’?”曹中廷不解地看过来。
  他的懊悔之色又重了几分:“昨天我到北京的时候,公司的负责人来机场接我,我看到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想那里是北京,不会是她,没有拦住她。我现在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曹中廷消化了一下这场邂逅,安慰了一遍说事已至此,不要太过着急,先等候回音吧。
  刘馨听得脚步声远了,拨通了电话。
  “袁来,我是刘馨,有个事和你说。…”
  袁来分桃归来,见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林昊,一个是杨林。
  她现在对鲨鱼的惶恐感一日胜似一日。那个他整日挂在嘴边的“淳于赪”,他每提一次,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被重击一次,不管自己如何地自我说服说这世上姓这个姓的也并非三五个人。
  可是,今天中午刘馨打来电话,说有个刚从美国过来的她的舅舅。
  这个人的名字,虽然没有人正式地与她说过,但从闲言碎语里早听闻得熟了。
  淳于凰,淳于凤。
  一凤一凰,一男一女。
  她当时还想过说,这兄妹两的名字取得还真不错。
  又是美国,又是另一个淳于家的人…
  不安的黑暗笼罩得愈加紧密。
  她料想依鲨鱼的性格,一定会很快再打来,就直接忽略了他,拨通了林昊的电话。
  “你把桃子运回去啦?差不多一斤一个,起码得有十几二十斤呢,你不会是坐地铁回去的吧?”
  林昊很有先见之明,她确实被这一袋桃子折磨得一身臭汗。
  “坏了一些扔了,不是非常重,分给别人吃了。”
  “嗯好。对了,我考试过了,我能毕业啦!刚知道不久,本来想晚点打电话和你报喜的。”林昊的语气轻松不少。
  袁来“嗯”了一声,放佛看到了他得意的笑。
  “那电脑在用么?上网了和我说,我们网上聊。话说我连你QQ都没有…”他看来心情真的大好。
  “我QQ好多年没用过了。”
  还是初中计算机课上申的,后来基本没用过。
  “反正你上了就加我,我一会把号发你手机上。”
  见有电话打进来,她抓住机会说了再见,接通了鲨鱼的电话。
  “我是鲨鱼呀,我朋友要从美国回来啦,大后天就到!就是和你很像的那个我朋友。我和他提起了你,他很想见见你,和你做个朋友,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呀!”
  一席话听得袁来脸色阴淡。
  她沉默了一阵,那头传来了询问声。
  “到时再说吧。”她淡漠地应了一句。
  “对了,我跟我妈说我认识了新朋友,她盛情邀请你来吃饭,到时候一起来,我妈厨艺很好的。”
  “到时候看时间吧。”她着实烦出了一身汗。
  “对了”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我刚理行李,发现还有一个从首尔带来的唇膏,另一个好像是…粉饼,大概是那帮女人没扫荡完落下的,我留着也没用,明天带来给你。”
  通常情况下,袁来是要谢绝的,如今她只想快点结束,于是匆匆说了句“好”,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叹了口气,走到风息全无的窗口,看着外面已经亮起来的灯光。
  是否真的能够确定,我们的某个决定是一个错误?
  既然已在岔路口选择了一个方向,在经受着这条道路带来的痛楚的同时,早已彻底失去了试验当初放弃的另一条道路的机会,那又凭什么觉得,那里有着绿树红花,而不是洪水猛兽?
  为了可能根本与自身无关的人,可能根本不会生成苦果的事,搞得自己满心恐惧,这也太未雨绸缪了。
  袁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走回今天在杂货铺买的小桌子前,开始用林昊的电脑做原本就准备做的事儿。
  她在地址栏中键入那个社交网站的名字,在小本子上翻找出当初他为自己注册时用的邮箱、密码,果断地点了“登陆”。
  在自己尘封的页面上看到了“皇甫许愿”的链接。
  他的头像,是一个女生在阳光下伸手遮住侧脸的照片。
  这是他拍的她的照片。
  高二行将结束,他妈许哲芬把移民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强烈要他上日语班,他以自己的爱情为要挟,勉强与之抗衡。
  最后,终于不能再拖延敷衍,她给出自己、给出承诺,他同意离开一年,说要做最后一年那个女人的儿子,以后便是他的男人。
  自这个协议差不多达成,他就整天把相机带到身边,见缝插针地乱拍。
  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拍照,一开始一味地挡,后来实在挡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她知道,她不能点开他的页面,他会发现自己的到访记录,她最好早点下线,免得被他发现在线。
  她开始反省为什么要打开电脑在这里登陆,为什么想着再看一看他的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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