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作者:左子孑(晋江2014-08-18完结)
而对于这位应该很有分量的家庭成员,淳于凤似乎从来不曾放在眼中,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几次恳谈间也不曾提起过半件与淳于夙有关的事情。他对淳于琨的嫌恶表达得这么强烈,对于这个姐姐只字不提,不喜不恶,就像淳于夙是一尊透明的雕塑一般。
“奶奶是家里的主人,妈妈说要听她的…”面对朋友说自己母亲的怯弱,淳于赪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
“那倒也应该。”袁来快速地接了一句,继而给了鲨鱼一个眼神。
感到手机震动时,袁来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淳于凤汇报情况了。
“挺好的。”她平静地接起,回应了他焦急的询问。
淳于凤的语气一下子轻松了,表示让他们继续吃饭,如果有需要,晚点可以来接她。
她明白过来,是他想知道今天的谈话内容,也就先应下了。
淳于凤宽下心来吃完了饭,又喝了两杯水。
他由电梯下了楼,一个拐弯,那个港式茶餐厅的名字就跃然眼前。
饭间,袁来发来短信,说三人饭后即散,淳于赪执意要送二人回家。如此,他也就无需等在这楼上,也就暂时没有了打听的机会。
事实上,接下来的行程,一直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开着车一路辗转,一幢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赫然入目。
在他还在北京上学的时候,这曾是他居住的地方。那个时候,母亲虽然严厉,在他眼中始终值得尊敬,她一个人养育一子一女的艰辛,她一个女人管理一个集团的辛苦,都让他一度地试图体谅和忍耐。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情况在变坏。即使说一个母亲对于子女的控制欲是天经地义的,太过紧缚的生活却让他不想再多忍受一天。
那就像是一种以爱之名进行的心灵摧残,双方都在痛,双方都不肯妥协,因为都认为自己理所应当。
后来,姐姐在南下游玩时,碰上了一个在H城做零工的男人,她便不肯再回北京。
这份爱情在他的世界里,是惊天动地的。
母亲得知后怒发冲冠,亲自南下,企图押回姐姐。
母亲的性格却早已传染给了女儿。姐姐死也不回,母亲以家庭要挟,说她要与那男人在一起,就断绝母女关系。
不想姐姐毅然决然地应了,母亲下不了台,一气之下回了北京。她以为从小锦衣玉食的姐姐会很快支撑不下去,不想她至死,都没有妥协一分。
对于中国成语,此刻让他最有感触的一个,是“物是人非”。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真的就消逝在了弹指一挥间。
当初的硝烟,早就随着其中一方的离去而消散了,留在心里的痛,却依旧可以在伤疤之上蔓延生长。
而他也再清楚不过,二十年了,母亲一直倔强着,一直没有放过自己,没有放过姐姐——她守着一个傀儡,既爱又恨。
这也是他时时地向她妥协退让的原因。
时间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再来两次二十年,他的生命恐怕就到尽头了。到时见到从小相依的姐姐,不知她还认不认得自己。
淳于凤果断地摁响了门铃,前来开门的是淳于夙。她迎他进门,说淳于琨在楼上看文件。
淳于风不言一语,径自往楼上走。
“你这次来,又要‘告诫’我些什么?”淳于琨见敲门后进来的是他,转回身去讽言道。
淳于凤走进门去,在书桌一侧的沙发上坐了。
“你们什么时候去爱尔兰度假?”
“快了,Alex想在北京过生日。”淳于琨语气还算和善。
淳于凤盯着她的侧影看了好几秒,最终只问道:“之后转北京还是直接回洛杉矶?”
淳于琨闻言,转过一张脸来,两道寻味的目光从镜片上方投射过来:“你这么热心,应该不会是想和我们一起去吧。”
淳于凤一个起身,走了两步来到她的桌边。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即使回了美国,还有很多人在这里,他们会继续向你汇报她的情况…”他顿了顿,想面对面地和淳于琨继续这个话题,她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站了起来,到身后的文件柜里翻找去了。
“我想说的是,既然现在大家可以坐下来面对面地交谈,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解决了。你不想接受她也没有关系,她的态度你也应该了解…你这样控制着她,又要把她推远,对她而言太残忍了…”淳于凤越说越激动,淳于琨却依旧是充耳不闻的模样,逐个核对者脊梁上的文件名。
“…我们欠这个孩子太多,为什么就不能停止伤害,同时给予补偿呢?”他已经不奢望淳于琨能够转过身来聆听了,自己转过身去,恨恨地拍打了一下书桌。
就在这一瞬间,桌上的手机开始轰鸣。
淳于凤下意识地一看,心底一动。
“淳于是之”四个字,即使只以白纸黑色的形式见了几次,对它所指代的那个人,他却是再敏感不过的。
淳于琨听到铃声,在淳于凤的高压注视下一看屏幕,马上明白了他的神情为何那般。
没料到她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没有把她设成什么代号,此刻也算是一条疏忽。
她握着手机看了淳于凤一眼,他那愁云惨雾的样子,是不会离开的,她索性接了起来。
“我是淳于琨。”她几乎是昂着头颅。
“你说。”第二句依旧是高姿态。
“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你可以放心。”第三句说完,淳于琨随即挂断了电话。
淳于凤立马抢上了半步,急切地问:“她说了什么?”
淳于琨气定神闲地放下了手机,坐下重新看起了文件。
“她就重复了一遍,说想过原来的生活,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淳于凤僵持在原地,满脸的半信半疑。
“我一直都在为她的愿望努力,你不觉得么?”她抬起一张脸来,掷地有声地反问道。“你想接收她,我不曾反对;Alex想跟她做朋友,我今天就放他去吃饭——你怎么就会觉得,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她好呢?”
淳于凤从鼻腔里带出一声笑来。
“你总是对的。”说罢,他转身甩门而去。
第二十七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
台风梅花 你有些不给力
☆、初坚持
袁来挂了电话,舒了口气。
走到这一步了,希望今后会有平静的日子。退一步讲,如果不是鲨鱼想让她与淳于琨做朋友,如果淳于凤至今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的生活应该就如之前一样,能起的风浪都起过了,于是可以风平浪静的。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与淳于琨确实有着相似的努力方向。
卸下了些紧张,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她不知道屋主的房子里,即使灯火通亮,电视叫嚣,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孤独是需要保留给自己的,坚强是一种需要成功自欺欺人的品质。
这一趟北京之旅,好在终有结束的那天,所以,她不用焦急。这里的风景和故事,到时候,她可以选择性地带回去一些。
正半游神地看着电视屏幕,手机震了 。
“见面了么?”林昊发来四个字,才让她想起另一项危机。
自从中午时分的短信之后,肖格没再联系她,她既感觉侥幸,又觉得不安。
始终要面对的风暴,这一刻不来,那么下一刻始终就是危险的,不能安心的。
袁来简短地回复说没有联系见面,林昊接下来的短信也没再提起他,只是庆贺毕业季总算过去了,期间他被迫出席了多少酒席,醉了多少次,与死神擦肩多少次,最后总算活了下来。
对于这些,袁来也没给他什么配合的回复,林昊基本属于自说自话。
聊了几回,她觉得没必要,就没再回复,短信聊天就这样终结了。
淳于凤带着满身的怨愤之气把车子开出了小区,这气的一部分,却是来自袁来的。
他努力地为了她与自己不愿交手的母亲开战,他一再地希望她可以把心思吐露给他,他一直以为他的种种努力,可以让她把他视作统一战线的亲密战友。
可是结果呢?
他的好心她一直在隐隐地往外推,即使这一点他可以理解,但她这样跨越过他,与对手直接交谈的行为,却让他有一种好心被无视,甚至被践踏的感觉。
临近门口,他一个转弯,余光瞄见淳于琨的车子开进了小区。他料想车上坐着淳于赪,尽管来之前抱着一旦遇上他,要向他打听一下今天的饭局的打算,现在却已经一点儿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一路南下,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拨通了她的电话。
袁来接到淳于凤的电话,说他就要到了,她其实不是很惊讶。
他那么关心今天的饭局,会来找她也属正常。
打开门来,她却头一回见淳于凤的神色这么差。之前见面,即使情况再不如他所愿,他也一直是温和的脸色。
袁来默默地迎他进门,给他倒了杯水。
他一路无话地往沙发上一坐,先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袁来在他旁边坐了,又一次发挥了大无畏精神,主动迎接狂风暴雨。
他寻思了几秒,以陈述语气问道:“你给淳于琨打电话了?”
袁来一愣。
按理说,淳于琨是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我当时在她书房,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他明显看出了她的疑虑,自动补充道。
袁来低着眼神不说话。
这个情况,倒是真的在意料之外。
现在的状况,和自己跳过淳于凤,直接联系淳于琨的初衷,倒是有些南辕北辙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想知道。”他头一回用这样生硬的语气。
袁来没有回答,代而发问道:“你和淳于琨约定的那个秘密,有没有想过主动地、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虽然我也和你说过,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这回轮到淳于凤瞬间大惊,原本沉郁的神色愈加风起云涌,一阵沉默的思索过后,他说:“我答应她不主动说…但是,我一直都认为,谎言是要被揭穿的,是不会永恒的…”
“我只是打电话和她说了一下我的猜测,我也不想知道我猜对了没有,我只想让她明白,她没有必要为了我费神。”她的语气很是轻松,转过来像是发誓般对着淳于凤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它一直这样下去吧…”
淳于凤此刻已经无气可生。? 袁来虽然没有直说,他料想她已经猜到了事实。她以此为砝码,要求淳于琨不要干涉她的生活,确实还挺有份量。
可是,这一现实置于亲情与家族之中,想起来,是多么地辛酸。
她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他自然不好再追问什么,另一方面,他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对此三缄其口。
“…其实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对不起你。”淳于凤径自笑了笑,嘴角满是苦涩,那么一瞬间,似乎连眼角、鬓脚都染上了些岁月的风霜。
袁来感觉心里一股又酸苦又温暖的潮流一阵激荡,她压着声音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用这么觉得,这一切我都可以接受。谁能够肯定,如果当初换了一条看起来更好的路走,结果会比现在好。”
淳于凤觉得无言以对,只是面带慈爱地看着她。
她只有19岁,却已经想到了这里。
“谁能够肯定,如果当初换了一条看起来更好的路走,结果会比现在好。”
在无数次艰难抉择的时候,他自己不就是这么来衡量利弊的么?
“他们要去爱尔兰度假了…等Alex过完生日…” 淳于凤在千思万绪中想起有事情需要和她说。
听到后半句,袁来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淳于凤报以无奈的一笑,她便大致明了了。
“度假完是直接回美国么?”她的问题和他之前的如出一辙。
“我母亲没有说。”
“嗯,挺好的,北京夏天太热了。”她评说道。
一周五天工作日,中间这几天很是难熬,周二尤其没有希望,因为它离周末千里迢迢。
早上的时候,难得现身的佟颜出现在了练习室,说接下来这一个月要参加几项大小比赛,希望大家可以加油练习,从本周开始,周六也要上课,但会适当缩短课时,并适当地给予一些生活补贴。
有人在佟颜走后抱怨双休终结,有人在猜测佟颜所谓的比赛是什么。
近来天气愈发地热了,著名的桑拿天开始频繁上演,袁来觉得,周末在练习室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听他们说了么,关于接下来的比赛?”鲨鱼今天心情看似不错,杂在一堆人里叽叽喳喳了半天人,然后很有倾述欲地在袁来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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