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情





  「不怕……冬郁不怕,子骐哥哥也、也不怕……」彷佛由他脸上看出他心中的惶恐,梁冬郁一边抗拒疼痛,一边安慰他。
  她竟然能看出他心中的恐惧?! 
  白子骐睇着她,握住她小手的大掌收紧,嗓音粗嗄,「别说话,冬郁,保留体力生孩子。」
  「子骐哥哥……啊……」新的一波撕裂剧痛传来,让梁冬郁叫了出来。
  「冬郁……」白子骐脸色泛白,大手抚上她扭曲冒汗的小脸,心中惊惶担心,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极度恐惧的滋味。
  「子骐哥哥……我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痛楚达到极致,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不会的!」白子骐俯向她低喊出声,胸口划过剧痛,「别胡思乱想,专心生孩子!」 
  「子骐哥哥……」再一波痛苦袭来,她猛地尖叫,小手揪住他胸前衣衫,「真、真的吗?我……我不会死……我想和子骐哥哥在一起……不想死……」她呓语不断,苍白小脸沁满冷汗,口中时而发出呻吟,时而吶喊,与那一波接一波持续袭来的剧痛、痉挛抗衡。
  「别怕,冬郁,妳不会死……」急急为她拭汗,他语气急促,痛苦低吼,胸口紧缩疼痛。「我绝不会让妳死!」仓皇的眼中射出坚决之光,他的心中感觉到无限恐惧。
  他蓦地朝外头大喊,「楚君妍!」 
  一道纤影迅速飞身而来,神情紧张,「师兄,嫂子她……」她靠近床边,探头看着呻吟连连的苍白人儿。
  「人呢?文羿宇到了没有?!」白子骐低吼,心底的恐慌愈堆愈高
  「应该快到了。我已经将嫂子生产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了,嫂子再忍忍……」楚君妍努力安抚,心中不觉暗骂文羿宇来得实在有够慢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急掠而入,右手拎着一个皮制大袋子,「师兄,我来了。是嫂子出事了?」 
  一见文羿宇赶到,白子骐立刻焦急吼道,「快过来!冬郁跌到小径旁的坡底,受伤动了胎气,应该是要生了!」 
  「别急,师兄,让我先看看嫂子。」文羿宇趋前,语调沉稳安抚。
  白子骐立刻站起身腾出位子,让文羿宇在床沿坐下为梁冬郁诊视,他自己则站在一旁,紧张等候。
  这一刻,心痛如绞的他终于明白,再多的原则、再多的坚持也敌不过她在他心中已日超重要的存在。他需要她,根本无法接受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自责,因为他竟没能守护她的安危!

**********
 
  经过文羿宇的仔细诊视,确定梁冬郁并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提早生产后,梁冬郁开始了漫长的生产过程。
  在尖叫呻吟与白子骐瘖哑的安慰打气声中,时间慢慢流逝……
  五个时辰后,在文羿宇高明的医术下,梁冬郁终于在一阵强烈的尖叫声中,将胎儿推出体外──
  「哇……」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文羿宇将婴儿交到白子骐手中的时候响起。
  「是个男娃。」说完,文羿宇转回去,在楚君妍的帮忙下,为梁冬郁处理生产的后续事宜,而这时梁冬郁已然放松昏睡过去。
  接过婴儿的白子骐,大手捧着小小娃儿,心中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眼底涌上浓热,他半转身想将手中的娃儿抱给梁冬郁看一看,这才发现她双目紧闭,小脸苍白憔悴,彷佛……??」
  他顿时心中一惊,脸色丕变,「冬郁!」 
  「没事的,师兄,嫂子太累,睡着了。」已收拾得差不多的文羿宇见师兄脸色惨白,立刻会意地出声安抚。
  与师兄相处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冷静的师兄失态,而且还是不顾形象,大大地失态喔!想来嫂子也该苦尽甘来了吧! 
  听到文羿宇的解释,白子骐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那冬郁的身子……」
  「弱了点,不过只要好好调养三、五个月就可以恢复了,师兄不必太过担心。」文羿宇露出调侃微笑,再道,「我来开药方,再配合师兄手上一些罕有的灵药,保证可让嫂子安然无事。
  「好,你把药方开出来,再由山庄调些人手过来帮忙。」白子骐吩咐完即抱着娃儿在梁冬郁的床沿坐下。
  「我这就去办。」师兄终于开窍了!「君妍,妳先留下来照料,等人手到齐再回山庄。」文羿宇边交代边偕同楚君妍走出寝房。
  毫无所觉的白子骐抱着娃儿坐在床沿,怔怔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小女人,喜悦混杂着担忧恐惧的情绪在他胸口翻搅,一向冷漠的俊眸逐渐漾柔,渗出从不示人的款款深情。

********

  当梁冬郁再次醒来,第一个感觉是自己彷佛睡了一场好觉,精神饱满。
  然后,先前的记忆涌来,她才想起自己已经生下孩子。
  孩子呢? 
  她转动头颅左右瞧了瞧,却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人,她蓦地惊慌起来,身子一挺便要起身,结果身子才动,一双大手便打横伸了过来,将她扶起靠坐床头,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
  「醒了怎么不叫人?」 
  子骐哥哥?! 
  奇怪,声音明明是他,可那种语气却是她从不曾听闻的。
  梁冬郁大惑不解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子骐哥哥那张令她百看不厌、深深爱恋的俊脸……可却又有些不一样。
  她怔怔看着他半晌,突然恍悟,原来子骐哥哥此刻脸上的表情不再冷峻,反倒显得十分……十分……温柔?! 
  「刚睡醒就发呆,还没睡饱吗?」白子骐眼神温柔,语气带谵,「若是想再睡会儿也可以,只是妳得先把孩子喂饱。娃儿一直吵着要吃奶,妳再不醒来,我都没辙了。」
  「孩子呢?」 
  听见白子骐的话,不及思索疑惑他的转变,梁冬郁已满心想着自己才产下的幼儿。
  「在这儿呢!我们的儿子。」白子骐由床边的篮里将小娃儿抱起,放进她怀里。
  眨着大眼,满心喜悦的梁冬郁立刻轻轻环住软嫩小娃儿。
  只见那娃儿一闻到娘亲的味道便立刻醒来,小小手脚蹭了蹭,小小头颅已本能找寻,靠向娘亲的胸前……
  梁冬郁不解地看着怀中娃儿直往自己胸前磨蹭,小脸儿逐渐涨红,眼看就要号啕大哭,她惊慌起来,求救的目光立刻投向坐在床沿的白子骐。
  「子骐哥哥,孩子怎么了?他好象快哭了……」
  「孩子饿了,要吃奶。」白子骐轻笑解释,探手向她胸前,开始解她衣衫前襟。
  梁冬郁小脸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子骐哥哥,我自己来就好了。」呃……子骐哥哥该不会是想看她喂孩子吧?! 
  「妳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帮妳。」白子骐并不停手。
  「子骐哥哥……」眼看自己衣襟敞开,露出白皙胸脯,梁冬郁小脸更加泛红。「可不可以找小梅她们来帮我……」哎,子骐哥哥这样「帮忙」,让人好不自在喔! 
  白子骐顿了下,抬眼睇视她,「小梅和小桃正在厨房替妳煎药、准备晚膳,还是让妳的夫君我来帮妳吧!」 
  梁冬郁猛地抬眼,露出笑容,语气讶异,「小梅小桃在厨房?!子骐哥哥答应让她们来这里了?」惊喜让她忽略了他方才的自称。
  「对。」白子骐点点头,将她怀中小娃的头颅推向她已经裸露出来的胸脯,「瞧,小家伙饿得很,妳就别再拖延了,免得他的哭声把妳给吓坏了。」
  「他的哭声很大声?」梁冬郁好奇问道,大眼瞧着怀里的娃儿已依本能寻到乳头含住并用力吸吮起来,小小腮颊鼓动收缩,煞是可爱,让她不觉笑了起来,登时忘了在白子骐面前袒露胸脯的尴尬感觉,眸中满满的慈爱。
  「妳醒来前,他吵闹了好几回。虽是不足月,可他的哭声好大,让我好烦恼若是妳再不醒来,我要拿什么东西喂这个小家伙。」白子骐笑着描述之前的窘境。
  他的话提醒了她,梁冬郁顿觉担心问道,「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他的身子健康吗?都是我不小心,才会害孩子提早出生。」
  「别担心。」白子骐连忙安抚,「羿宇说孩子虽提早出生,身子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反倒是妳的身子损伤较大,需要好好休养。」
  「我没关系,孩子没事就好。」梁冬郁松了一口气,再次绽出笑容,「子骐哥哥,我睡了很久吗?」否则孩子怎么会吵了好几回了。
  「一天啰。」白子骐眉眼带笑。
  「嗄?!」梁冬郁讶异地张大嘴。原来她睡了那么久,难怪她醒来时会觉得自己睡了一场好觉。
  「为了生孩子,妳太辛苦了,自然得多休息,更别提妳还有伤在身,所以就算睡上一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白子骐凝视着她的眸光无比温柔,其中还混杂了庆幸。
  幸好跌落坡底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重大伤害,否则他必定会疯狂! 
  看着怀里吸奶的幼儿,梁冬郁不觉又笑了,可白子骐一直不曾移开的灼烫目光也影响着她……她不解地抬起眼,目光顿时与他温柔又炽烫的视线相接……
  为什么子骐哥哥看她的眼光与以往截然不同?此刻他的目光好柔好软,彷佛他好喜欢好喜欢她……
  这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向来很少将心思掩藏的梁冬郁犹豫地开口,「子骐哥哥……」
  「想问我什么吗?」看着她透着疑惑的大眼,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白子骐温柔出声。
  「呃……」梁冬郁眨了眨大眼,「子骐哥哥,你变得好奇怪呢!」 
  「怎样奇怪?」白子骐眼神深邃,蕴含无数尚未说出口的话。
  「子骐哥哥,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所以每次和我说话都是冷冷淡淡的。可现下却突然不一样了,你对我说话的语气变得好奇怪,好象……」她愈说愈感疑惑,大眼困惑地限向他。
  「我从来没有讨厌妳。」白子骐深深凝视着她的眼中泛出后悔,「冷淡对待妳,是因为想要隐藏自己对妳的感情。可现下我再也不要隐藏了。」他的嗓音温柔含情,与以往有天壤之别。
  「嗄?!」梁冬郁怔愣半晌,才终于理解白子骐的含意,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她不敢相信吶!子骐哥哥说的真是那个意思吗? 
  看她愣愣张着小嘴瞪着他,白子骐误以为她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心中不觉着急起来。
  难道他的冷淡对待已伤她太重,让她决定将对他的感情收回? 
  他叹息一声,知道自己要挽回一切,一定要将心中所思全部告诉她,没有半点隐瞒。
  于是他坚定地、缓缓地开口。
  「见妳摔到坡底下时,我心如刀割,既害怕又担心,深怕怀着孩子的妳遭受无法挽回的伤害,而我却没有在妳发生危险时护妳周全。
  「然后妳躺在床榻上,为了我们的孩子而努力,被生产的剧痛折磨着……我的心是那么地疼,充满了痛苦恐惧,深怕就这么失去了妳。
  「就在那一刻,我终于醒悟过来!我到底在坚持什么?我明明早已对妳动心,却一味坚持自己绝不受人影响情绪的原则,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其实早已动摇……」他顿了顿,眸光愧疚地看着她,「所以我才会一直以冷淡的态度对妳,用苛刻的言词伤害妳……对不起,冬郁,我让妳受了好多委屈。」
  梁冬郁怔怔看着他柔情又愧疚的眼,期期艾艾地问,「为什么子骐哥哥不喜欢被人影响情绪?」人与人相处,怎能不受旁人影响? 
  白子骐扯扯嘴角,苦笑一下。「因为我早已立定不为女人动心、不娶妻的决心,打算全心放在钻研药草上头。谁知妳这个又香又甜的小女人半途杀出,还深深影响着我,让我无时无刻念着妳、想要妳……我恼火自己意志力的薄弱,因而迁怒在妳身上,也让妳吃了好多苦头……」愈说,他愈觉得自己先前的行径幼稚又可恶,冷汗不觉由额间沁出。
  「原来……」梁冬郁喃喃自语。原来子骐哥哥真的不是无情之人,只是心中有罣碍,无法想通。「子骐哥哥并非讨厌我……」
  「当然不是!」白子骐急促接口,「我的冷淡其实是为了掩饰对妳日渐加深的感情!我爱上了妳,却一直不肯承认……我让妳受了许多苦,妳可能再也不想理我,可无论妳怎么恼我,从今而后,我都不会放开妳了,妳梁冬郁永远都是我的爱妻!」 
  原来真正放不开的人是他!在明白自己感情的同时,也让他明白自己对她的依恋有多深。即使她不肯原谅他、接纳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 
  听着白子骐对她坦承爱意,梁冬郁怔愣久久,心跳如擂鼓,愈来愈快的节拍让她感觉一股窒息热流由胸臆间形成。
  子骐哥哥爱上她了!子骐哥哥爱她! 
  天吶!她是在作梦吧!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要继续作梦,不要醒……」她喃喃低语,小小头颅不由自主左右摆动。
  看她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