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吴沉水)
白析皓冷笑着道:“二当家,你莫不是糊涂了?你性命犹在我手,我何须惧你……”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人微弱的声音道:“析皓,放了他。”
白析皓一喜,转头见榻上的林凛,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他也顾不上徐达升,抢上几步,将他揽入怀中,摸着心上人头颈胳膊,笑道:“你可算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林凛微微摇头,淡淡死笑着偎依进他怀里,道:“不疼,倒睡了一个好觉,我觉着自己此刻能下榻跑上几圈了,琴秋怎样?”
“他命大,那穿胸之剑,略偏了偏,又有我在,总算保了命。倒是你令我提心吊胆,还想跑几圈,你想让我短寿么?”白析皓将他用力抱紧,摩挲着他的发顶道:“不过一个伤口,你就能昏睡两日,我等得心急如焚……”
“对不住,”林凛抱歉道:“让你受苦了。”
“是我无能,竟让你受伤,”白析皓吻着他的额角,道:“凛凛,别再这么吓我,我受不住。”
林凛笑了起来,拍拍他,弱声道:“好了,我保证,你将徐二当家的穴道解开,我有话与他说。”
白析皓点点头,扔出数枚铜钱,隔空解开了徐达升的穴道。徐达升大口喘气,骂道:“他娘的白析皓,老子日后,一定要光明正大,与你打上一架!”
白析皓冷笑不语,林凛靠在他怀中,微笑道:“二当家,当夜善后之事,有你在,想必处处妥当。”
徐达升横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该灭口该刑讯的,我都做了。只是来的不是一般人,吞毒自杀者有之,负隅顽抗者也有之,我忙活了半天,一个活口没留下。”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林凛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道:“对方是蓄养的死士,一击不中,自然宁死也不留下线索。只是,那举剑杀我的黑衣人,当是相熟之人,是谁?”
徐达升表情尴尬,半天方道:“那人,论理也该死了的,当初总坛被灭,死难者名单中,明明有他,却原来是个细作,他娘的。”
林凛看向他,道:“是那个归远堂的木先生?”
“正是!”徐达升恨恨地道:“那老小子这几年我也略有耳闻,在盟内动作不少,只是小打小闹的,我也就没放心上,却原来潜伏甚深。”徐达升抬头皱眉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于人于事,你活着可利用的价值,远胜于你死了,那他们为何,这么想置你于死地?”
林凛沉声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死,现下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们想我死,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析皓,”他抬起头道:“你可记得当日南巡,咱们一路遇到的刺杀意外么?”
“一伙人?”白析皓皱眉道。
“现在看来,应该是了。”林凛点点头。
徐达升却道:“这就奇怪了,你服毒自尽,若以这组织消息之灵通,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们却能查着你未死的消息呢?”
林凛叹了口气,道:“我想来想去,只能着落在一个人身上,这整件事,才能说得通。”
“谁?”徐达升问道。
“琴秋。”
第73章
林凛一提琴秋之名,余下二人皆是有些沉默,琴秋那晚拼命救护林凛的模样历历在目,若为假装此人也忒下本钱,况且他此刻躺在床榻,生死悬于一线。白析皓知林凛待琴秋甚好,对他维护再三,且二人相谈甚欢,颇有情谊。若琴秋真是奸细,那对旁人还好说,林凛却是第一个难过的。白析皓不禁搂紧他的身子,柔声道:“若真是他,我替你杀了便是。”
林凛轻轻一笑,道:“我只说他乃解释整件事的关键,却没说,他就是奸细。”
徐达升蹙眉道:“什么意思?”
林凛却不理他,转头向白析皓道:“析皓,你记得咱们这趟出门,所为何来?”
“南边暖和,于你身子调养有利。”
林凛看着他,柔声道:“我是问,你当时为何,执意离开。”
白析皓脸色略微尴尬,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收到风声,言朝廷出兵围剿凌天盟,咱们原先呆的地方,离他们太近,我忧心你行迹暴露,这才执意南迁。”
林凛微微一笑,道:“可我同意跟你走,却是因为,琴秋的一番话。”
“他说什么?”
“琴秋有一日练剑,从空中击杀飞鸽一只,上有其原先组织以暗语写就消息一封,所说的,大概是你刚刚讲的那个消息,只是他们所欲,却是等两败俱伤,得那渔翁之利。琴秋告诉我,他被咱们留下之前。曾以同样的方式,传信上报,言发现可制约厉昆仑的把柄。厉昆仑想必这次仍然领命率兵,且皇上亲征,他便成为护卫皇帝最好的屏障。要除去厉昆仑,若有把柄在手,那是最好。因而那些人便会多方探寻,千方百计,要把咱们找出来。”
徐达升眼神深沉,道:“于是他们循着那方圆百里,细细一搜,你们一行又颇多引人注目之处,要找出你们,并不难。”
“果然还是琴秋坏事。”白析皓恨恨地道。
“可你忘了,那晚是谁舍命救我?”林凛握住他的手,道:“而且我疑心,那个信鸽,根本就是专门为琴秋准备的。”
“聪明,果然是晋阳公子。”徐达升点头赞许道:“若我是那组织头目,要引一个叛变的下属出来,莫过于制造事端,令他惶恐而动,他一有动静,才有线索,才能慢条斯理,请君入甕。”
“可我不明白,”白析皓蹙眉道:“他们如何得知,琴秋未死,却已叛变呢?”
“时辰上的把握。”林凛微笑道:“你忘了,琴秋服的那药,时辰一到,便得回去复命,顺道领下一次的药物。琴秋许久未归,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活着,二是死了。若是活着,那便身边定有医术高明之辈助他熬过药瘾。说到这个,析皓,你忘了厉昆仑怎么跟上咱们的?”
白析皓只觉冷汗冒出,他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只顾携了林凛,鸳鸯同游,哪里顾得上隐匿行踪。他想起厉昆仑临别之时的嘱托:“我能猜得出,旁人自然也能”不觉心里砰砰直跳,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后怕,握着林凛肩膀的手不觉收紧了些。
林凛微疼,伸手搭在他手背上以示抚慰,抬头柔声道:“析皓,不干你的事,别乱想。”
白析皓点点头,嘴唇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林凛笑笑,四目相对,尽是深情。他二人亲密如此旁若无人,徐达升心中颇为难耐,不觉想起小宝儿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憨傻可爱的神情,心里一暖,笑道:“正事还没说完,你们俩呆会再继续。”
林凛来自现代,又在西方生活多年,对情人间这等搂搂抱抱,亲吻依偎从不觉又异,白析皓自来飞流洒脱,与情爱欢愉之间放诞不羁,所爱之人好容易拥在怀中,自然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哪里理得了旁人如何。闻此言,便冷冷横了徐达升一眼,道:“余下的正事还不明了,等琴秋一醒,便能得知主使人为何人,知道了这个,我管他是公侯子爵,还是武林耆老,必除之以后快。总之,决不让这恶人继续危害凛凛性命,连同先前的那些帐,一并都算了便是。”
徐达升听得连连摇头,叹道:“林公子,你才学机智,当世无双,怎的找的良人,如此,如此,”他故意不说那个词,愉快地看着白析皓瞬间变黑的脸,犹自道:“啧啧,比起我家首领,那真是差得太远,差得太远……”
他一句话未及说完,却听利器破空之声,手忙脚乱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躲开白析皓的夺命铜钱。徐达升一边怪叫,一边喊道:“林公子,你怎能放任他出手伤人?还是对一个如我这般手无寸铁,武功尽失的人?”
“这叫自己找揍,怨不得旁人。”林凛呵呵低笑,拉过白析皓的手,看着他说:“析皓为人率性,至情至性,快意恩仇,坦荡无遗,这恰恰是我欣赏的地方。你一个外人,又如何明白那其间的妙处。好比人人均道,小宝儿愚笨不开窍,你是否不服气,忍不住大声辩护,那是单纯天真?”
“他本就单纯天真!”徐达升大声道。
林凛却不再理他,只握着白析皓的手,眨眨眼道:“白神医,我才刚夸了你那么多,怎的也不回馈一句?”
白析皓冷着脸不答,林凛骚弄他的掌心,忍笑道:“白神医,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夸我两句吧。”
他眼巴巴的模样太过难得,衬着那张脸,显得极为可爱。白析皓脸没崩住,笑了出声,反手握紧他的手,道:“你誉满天下,还需要我夸你么?”
“旁人说上一百句,哪里及得上你说一句?”林凛笑道:“白神医,你说是也不是?”
白析皓心中大乐,将他牢牢抱紧,低头在他耳边道:“你明知道,在我眼底,你是最好的。”
林凛含笑受纳,道:“这句尚可,我勉为其难收下。”他瞥见徐达升望着这里,目有所思,便推开白析皓道:“析皓,我肚子饿了。”
白析皓笑着道:“有备下你吃的东西了,等着,我唤人备来。”
“我想,你亲手做的。”林凛笑道:“当日白神医亲手做的药膳,我试后便魂牵梦绕,不知白神医可否为在下再做一次,以全我思念牵挂之心?”
白析皓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即点头道:“好,我去为你做。”
徐达升冷眼瞧着白析皓被林凛三言两语,遣出房门,不由又叹:“原来白神医如此好骗,枉我这么些天小心翼翼,唯恐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真是。”
“你觉得析皓很好骗?”林凛靠在榻上,定定瞧着他,问。
“难道不是吗?”徐达升好笑道:“都被你使唤成粗使丫鬟了,真不知他这么多年闯荡江湖,是怎么保全自己的。”
“徐达升,你到底该说聪明,还是该说愚蠢。”林凛冷冷地道:“人为所爱之人洗手做羹汤,想他所想,忧他所忧,愿将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之分享,本就是情爱中美好之处。你以为换个人,白神医会搭理他么?你以为换个人,我会那般与之说话么?”
徐达升一愣,道:“可大丈夫求建功立业,清名流传,情长情短,泪满衣襟,终究落小儿女之态,不是我等所好所为。”林凛叹道:“你这么说,自小立志,我不怪你。但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宛若浮云流转,旦夕祸福却为人之常情。到头来,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又有哪些东西?你看皇帝陛下坐拥江山,万民朝贺,可他深宫之中,连个可随意打呼噜抠脚丫的地方都没有。人各有志,原不能强求,只是光阴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喜爱一个人,那人恰巧有喜爱你,还能够排除万难,终于能在一起,那不是寻常事,那是奇迹。”他脸上浮现一丝亮丽的微笑,轻声道:“拥有奇迹,便要懂得感恩,懂得珍惜,这是基本的做人道理,比之天地大义,道德清名之类,要更朴素和实在,你说呢?”
徐达升似有所动,良久,终于长叹道:“我现下明白,若无那场变故,你迟早,也会离开首领。”
“是啊,”林凛感慨万千,道:“只是那个时候,怕已经回头百年身,还好,我无需走到瞧不上自己的伴侣再离去的地步。”
徐达升凝视着他,半响,方道:“首领,对你是真心的。”
林凛偏过头去,闭上眼,又睁开,道:“当日,我对他,也是真心的。”
徐达升无奈一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爱之深痛之切,首领自你,服毒自尽后,过得很糟,若有可能,你别恨他,他,只是与你道不同而已。”
“我知道。”林凛淡淡一笑,道:“我不恨他。”
“那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徐达升提高音量,道:“我率部歼灭黑衣杀手一事,便是做得再隐秘,却也难保不泄露出去。迟早,朝堂、盟内,均会知晓你未死之实情,到时候,你待如何,仍旧与白析皓亡命天涯吗?”
林凛摇摇头,蹙眉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便是隐姓埋名,易容装扮,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今日是琴秋无意泄露,明日便会是小宝儿,后日说不定我自己会无意间露了破绽。这等感觉太差,不是我欲所为。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以林凛的姓名,与析皓在一起。”
“这不大可能。”徐达升毫不客气打断他,道:“皇帝待你如何,我不知晓,但凭着他举国之力来围剿我盟为你报仇,便可见他断不会放过你。首领,就更不用说,他待你的心,我们弟兄几个都看在眼里,除非他死,否则无法轻易放开你,更何况,是应允你琵琶别抱,与他人唧唧我我?”
“是吗?”林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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