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耶路撒冷的四季





  路上的街景掠过,已经忘了有多久没上街了,快三个星期了吧。
  不知道他今天去哪了,看着渐渐远离市区的道路,有些紧张。
  “要去哪儿?”趴在座位上问牧,回答的是雅丽,拍了拍手让她宽心。
  “去埃拉特,那边有国内的记者站,使馆让你休息一阵,那是以色列南部最好的度假地,可以好好玩玩。”
  “是啊,Zusa,去晒晒太阳,好好休息。”
  听到不回国,踏实了一些,可到了火车站,却上了北上去纳哈里亚的列车。座位旁竟然是Itzhak,还是冷冰冰的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手里的小说。
  几个小时的火车,话并不多。
  “参赞去约旦了,朝纲和牧他们留在耶路撒冷处理后面的事,你什么也不用想。”听了没再追问,坐得很累,靠到窗边,随着列车晃动,想着茫然的未来。
  到海法,车停下来,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位子是空的。包厢上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是列车员。友好的笑笑,提示她到站了。
  迷惑不解,提着行李按着指引走到站台上。
  这里是海法,第一次来,不喜欢这个城市,第二次来,竟然还是一个人。不理解这样的安排,坐在月台的空座椅上,不知道该去哪儿,该找谁。
  海风吹拂到脸上,有孤单的味道,不许自己难过。
  旅客都走了,空旷的月台上,抱着自己的小行李。直到下一趟列车进站的汽笛响了,才发现呆坐了好久。
  叹口气,无奈的起身,往站外走。
  太阳很暖,可心里凉凉的。
  繁忙的街道声,再几步,就是这个海港城市的全貌了。
  低着头正拿手机给使馆播电话,有人挡住了阳光。
  “找我吗,非非?”

  74

  吓了一跳,手一松,哐的一下,手机摔到地上。好在可爱的小公猫早就换成手链随身带着,否则怕要粉身碎骨了。
  顾不得蹲下身捡手机,叮铃铃响,钥匙环上的小母猫已经在对自己微笑。
  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阳光太刺目,熟悉的咖啡色背景,条纹的领带,冷色却有温暖的效果。
  声音错不了,仰起脸才想看清就被搂过去,很近的距离,很热的呼吸,来不及叫他,就吻下来。
  提包掉到了地上,手臂自然环着,像小熊一样挂在他怀里。唇上柔软,轻轻的呵护,腰上的手,不敢太用力。
  已经很克制了,还是旁若无人的投入,知道应该呼吸,到了最后,喘不上气,可怜兮兮的被他盯着用嘴吸气。
  手机捡起来,收到他口袋里。脸被高高托着,就着阳光端详。太眩目,抬手要挡,腕上的小猫被劫持,很认真地抚摸,顺着小猫一直触到肩上,头发被揉乱了,舒服的闭起眼睛。
  她提着书包走出车站的样子怎么也忘不了,离开时,还穿着一身病服,现在换回了该有的颜色。收腰的设计显得身形纤细,不盈一握。卷卷的头发垂在额上,低头摆弄手机。无措的深情,想马上冲过去接进怀里。
  面对面,比记忆力清瘦得还要多,握着手机的臂腕细得让人心疼。唇上多了些吻出的颜色,眼珠清澈得像两汪泉水,张着嘴吸气还会急促,只好从唇边划过去。
  单薄的体恤牛仔,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搂在怀里,会有些发抖。停在耳边最怕痒的肌肤里啄弄,她踮起脚,主动脸颊相贴。
  就想停在这一刻,因为她,满足了。
  “想我吗?”
  分开时,都有重逢的喜悦,她眼睛湿润了,睫毛上挂着小水珠。像是笑,又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
  牵起手,显然还不想走,以为离开就结束了。迟疑了一下,又马上打消约束的念头。这里不是耶路撒冷。勾到腰上,索性整个抱起来,提着她的小提包,往车的方向去。
  车站前的广场,不介意别人的侧目。斑斓的石子路,大步流星,一直到停放黑色吉普的泊车区域才放开。
  其实从约旦去了黎巴嫩,又从贝鲁特一路开车赶过来,等她好久了。再见不仅是快乐,更重要,这里没有工作,没有身份,只有两个人,想陪她健康快乐起来,所以选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好像走丢了又被大人领回家,埋在肩上不愿说话。送她上车,还是像袋熊那样缠着他,钥匙插在车上,抱她坐过来,安安静静的。
  也许有些难过伤感一时表现不出来,表面没有哭,脸却蹭来蹭去,又揉了眼睛。背上若有似无的捶打,颈侧刺痛,被拔了胡子。
  “不说话我就走了。”轻轻在耳边说,眼睛红红的推开,又死死抓回衬衫的衣料。撇着嘴,下一刻就要哭了。
  唇角刚刚颤抖,就被堵住。身子几乎躺倒,狭小的空间,一只手挡在胸前护着她的伤口。
  “我想你了,非非。”叹口气,把几天来的疲惫都甩开。一轮轮会谈拉锯,协议或者合约,都没有这一刻的感觉真实。
  听他这么说,搅乱了刚刚的情绪,安慰似的摸摸腮边的胡子,好好亲了亲。被亲回来,毫无保留的让他尽兴。耳根红了,身上也软了。
  车启动时,靠在副驾驶位子上,气喘吁吁的,怀里盖着他的西装。有点儿不好意思,假装欣赏海法的街景,心里揣测着他的打算。
  上次来的记忆很不好,山上住的极端犹太教徒,那些可怕的仪式,老旧的公寓,还有病痛。总之难以喜欢。可他看起来很兴奋,心情都挂在脸上。
  久违的海风,好久没有来海法了。不知道她在捉摸什么,偶尔转过脸想说话,又打消念头偷偷转回去。
  大体是猜到了。
  “这次不去山上住,我们去海边。”
  上次事出突然,他又不能来看她。现在不同了,她卸任了工作专心修养,他可以趁着周末或假日过来陪她。双边会谈告一段落,也可以借用休假过来。比起特拉维夫,这里自由很多,又远离了耶路撒冷的纷扰,可以好好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想到和她朝夕相处,竟然快活的回到了十年前的心境。太久没有家庭的感觉了,非常渴望。
  相比他的气定神闲,自己的心思有点乱。一听到住字,心马上跟着咯噔了一下。要在这里久留吗?两个人一起?
  不是没幻想过,可这一切又来得太突然了,不太真实。
  车开进一排三层的公寓院子里,他下车把她带下来,又去后备箱里拿行李。小提包摆在他的行李箱旁边。和一层前台拿了钥匙,提着所有行李,不忘拉上她的手。
  顶层靠里的公寓套间,门牌上画着相拥的一男一女,是夫妻住的吗?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打开门,整面的琉璃隔段,分开了客厅和功能区。半高的观景窗外,碧蓝的滨海,金黄的沙滩就在几条街后面。
  打开窗,清新的海风吹进来,带着淡淡的香味。屋子装饰简洁明快,又有贝壳海星点缀,和琉璃辉映着,光线柔和明亮。
  行李放在客厅,已经拉起手走到卧室。
  惊呼,双手捂着嘴巴。
  推开阳台落地的玻璃门,他回过身展开双臂。
  已经掩饰不住快乐了,迫不及待小跑过去,被高高抱得沾不到地。脸上都是笑,他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棕藤色的吊床,轻轻摇摆,旁边是海天一色的遮阳伞。
  抱她上去,自觉就团起身子,幸福的闭上眼睛,四肢舒展,伸了个懒腰。
  浑身都自在爽快,从没享受过这样的景致。能听见海浪声,闻着风里的香气,睁眼就是无边的大海。再回头,他已经拿着毯子回到阳台上。
  俯下身,像对婴儿一样把她包好。做了一天车,该休息了。毕竟才出院,还在恢复禁不起劳累。
  正是下午,一天最暖和的时候。亲了亲额头,用卡子把挡住眼睛的碎发别好。 “睡会儿吧。”
  太舒服,眯着一只眼睛,拉着他的袖子没有马上放开。“你呢?你去哪儿?”
  “超市,买些日用品。”
  “那我也去。”挣扎着想起来,使不上力气,吊床摇摆,他一手稳住。
  “睡吧,明天带你去,听话。”
  握着毯子,看他一脸认真,只好点点头。脸又俯下来,仔仔细细看她。离得很近,呼吸就吹在脸上。被看得不太自在,刚要躲进毯子里,额头被亲了。
  离开的时候,回头看着缩在吊床上的身子,嘴角有笑,步伐轻快。
  在毯子里听见叮当的声音,小母猫被他带出门了。仔细辨别脚步声走远,摸摸发烫的嘴唇。
  掀开毯子,深深呼吸,亲吻果然让人疲惫,被风吹拂着,胸口涨满柔软踏实的满足。
  没欣赏几眼景致,窝在吊床上,乖乖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

  75

  一睡就错过了晚饭,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没急着起来,还在刚才的梦里陶醉了一下。枕头松软,隐隐散发着花香。咦?转身才意识到在床上,盖着厚一些的薄被。
  睡得身上散了一样酸软,像是回到家里,可以随便赖床。趴在床上看窗外的海景,不想起来。
  临近的街边有路灯,一盏盏延伸到海滩上,星星点点地像夜空,很美。朦胧的沙滩,小豆豆一样三三两两的人影。
  揉揉眼睛,还很困。转个方向,拍拍身边胖胖的枕头。床好大,滚来滚去都不会掉地上。
  想到他去超市了,披着被子坐起来,决定下床找。房间里有些暗,角落只亮着一盏壁灯。没看到鞋子,索性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推开了卧室门。
  他正在办公吗,背影笔挺。欠起脚尖,偷偷接近。
  回来时她睡得很沉,怕着凉了,抱回屋里。和病重昏睡的样子不同,现在睡得很放心,脸红红的,微张着嘴。睡到舒服,整个人趴到床上,撅着小屁股。
  买给她的零食都放在客厅,醒了看到应该会高兴吧。
  提着购物筐逛超市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想笑,好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以往只是要什么直接拿去结账。空空的购物车,整打的啤酒方便食品。
  如今却停在零食区,站在好多小孩子中间,揣测她会喜欢吃什么。精心挑选,还会犹豫,最后索性每样都买一些。九岁的年龄差距,已经习惯把她当小孩对待。
  身边经过带孩子的夫妻,不觉停下来看,父亲抱着孩子,母亲一边挑选一边往推车里放,简单平常的生活却有完全不同的味道。推车的情侣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有商有量,更亲密些,买的也是休闲食品。
  突然想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睡觉,心里溢满温暖,想赶回去。结账时在款台给她拿了大盒巧克力,女孩子都喜欢甜食吧。
  开车在路上,回想自己刚刚用了家,很温馨的字眼,一路都是回家的方向。进门放下东西先去阳台看她,见到了才踏实。
  她睡着,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文件,到阳台给使馆的同时打了电话,确认今后几天的工作。回到房里,看她一时不会醒,先去准备简单的晚饭,醒了好吃。
  病好之后要慢慢滋补,煲了些清淡的海鲜粥,炖在厨房里,香味已经漫溢出来,有居家的味道。备好要吃的菜码,青绿的小菜是从中国商店特意买回来的。一切妥当,才把笔记本拿出来,一边工作一边等她睡醒。
  一周以后要回特拉维夫,商贸代表团离开前都没时间过来。然后陪着代表团去黎巴嫩,估计谈完才能绕道回来。把之后的事情赶出来,争取这一周都不用工作。
  肩上划过一只不听话的手,探着身子想拿桌上的文件看。没想到已经醒了,轻手轻脚跑到身后。大手回身勾住,推开文件,拉她到身前,坐在腿上。
  额头上还有睡出的红印子,惺忪的睡眼,倒在他肩上又闭了眼睛。
  “饿吗?”
  “嗯。”
  “想吃什么?”
  “想睡,累。”
  耍赖的时候很多,现在是真累了。
  “中午吃什么了?”
  “火车上的饭,不好吃。”
  “那接着睡吧。”抱她回房间放到床上。一沾枕头就舒服的叹口气,迷迷糊糊转过身不说话了。
  去厨房端了粥,用托盘盛着回房,加了几样她会喜欢的当地小菜。托盘放在床边,从被子里挖她出来,拿走怀里抱的枕头。
  “非非……起来吃东西了。”
  马上扭过脸,又要钻回被子里。
  “吃了粥再睡,听话,快。”
  不情愿的眯开眼睛,蹭着脸攀住他的肩,赖了一会儿才抱坐起来。抵着胸口,好像还在做梦。
  什么这么香?皱皱鼻子。
  第一勺是他喂过来的,加了微辣的菜码,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尝到嘴里,轻轻的哼,嗯,好吃,太好吃了!
  糯软的米香,又有爽滑的海鲜佐料,微辣适中的口味。肚子马上咕噜咕噜回应,第二勺就自动接过勺子,认真吃起来。
  赶了一天路,胃口很好,吃得很快。他也盛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