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九
一顿至少两斤米饭,这几日每顿三两,真不够我塞牙,这可如何是好呀!”又一人道:“忍忍吧。君侯养育吾等十载,平日生活起居,无微不至,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日在此受几天苦,又算得什么?”另一人道:“是啊,我母受县令欺压,要不是关君侯仗义相救,我母子性命休矣,君侯平日里大恩大德,今日正是吾等报效之时。”先那人道:“说得也是,吾等尚可坚忍,可马无草料,却也不是法子。还有,那些降兵要是作乱,该当如何是好?”另一人道:“我等再勒紧腰带省省,让给那些降兵吧。君侯也有难处,我等得体谅一下。”一人骂道:“说来说去,都怪糜芳那小子,君侯在青州囤积多少粮草,却始终不给发来,不知在捣什么鬼!”
关公听得,甚是忧虑,返回中军帐上,连夜发书并剑印一道,若糜芳再不速发粮草,必然斩首。这才歇息睡了。
翌日醒来,喝令打城,速将东郡攻下,方可取其军粮。曹仁默察已知公军中困境,死守城中,一日不下。关公只得退回,军士尚未休整,忽然探马又急速来报:“二夫人丧矣!”关公闻得,顿时口吐鲜血昏倒。众将急上前相救。
却道甘糜夫人昔日得关公千里护送而归,皆叹云长与杜夫人良缘难续,尤其糜夫人更是郁郁多年,终至染病在床,多年不愈,这时夫君征战在外,常年不归,更是思念,终于魂消而死,临死发书晋北阵前。原来刘封、纪灵引壹关之兵,诱郭淮回守上党,刘备趁势刘备夺取雁门、寿阳、乐平各处,又拥献帝为主,待取洛阳再行后事,此刻兵围晋阳,夏侯渊苦战不胜,心下忿恨之极。刘备正加紧攻城之际,忽然接到来书,言糜夫人已丧,不觉痛哭不已,展书而观,哭道:“糜夫人嘱孤早日进发洛阳,救回杜氏,以慰云长,孤岂敢不奉命哉?”
孔明道:“今晋阳已是吾等掌中之物,吾观夏侯渊性刚,当用计斩之,便可去取上党。关将军水淹七军,声威大振,与吾等两军夹击,洛阳克日可下也。”于是发书云长,约以合击之事。
关公连日攻打东郡不下,军中斩马充饥,于是众将皆有退兵之意,幸得糜芳傅士仁虽然拖延,终究畏惧剑印,将粮草发到,关公军势方整,又问粮官青州之事如何,答曰内外两城愈加坚固,烽火台守卫森严,守势万无一失。关公方才放心,不以噩梦为异,派关平、廖化以小股部队往陈留各处骚扰,自己又攻东郡。
眼见城池将下,忽然关平、廖化皆回,道:“徐晃点五万新兵来救衮州,吾等为其所阻,不得不回。而且……,而且徐晃尚言,青州已经失了!”关公一愣,引军返回,道:“平儿且详言之。”
原来关平、廖化引数千军马分作两寨屯于陈留城西,却被徐商、吕建攻打廖化之寨,关平去救,徐晃却急往前夺了陈留,关平、廖化引军复攻陈留。徐晃却不与交战,但高叫道:“关平贤侄,汝青州早为宵小阴夺,尚在此何为!”于是军无战心,只得暂退。关平道:“父亲,既然青州有难,曹操又亲出洛阳,吾等不如回军。”
关公笑道:“是何言也。青州但忧刑道荣无名鼠辈也,吾早令田豫前往截拦徐州之兵,青州万无一失,何虑之有,此曹军诡计乱我军心也!今公明既到,吾两边受敌,只得先往劝公明暂退,倘若不从,只得斩之,以警魏将。”心下却暗暗叹息:十年老友,真要战场相逢么?
于是点起五千兵士来迎徐晃。两军列阵,旗门高立。徐晃见关公策赤兔马,纵青龙刀,立在阵前,虽然年方四十有四,却已须发皆白,又想起昔日杜夫人年华大好,自云长斩将夺关去后亦是风霜两鬓,不禁暗叹:“红颜易老,为将易衰。”但听关公缓缓道:“对阵徐公明安在?”魏兵齐惧后退,徐晃闪出,欠身答道:“自别君侯,疏忽数载。不想君侯方当壮年之际,须发却已尽白矣!忆昔少年相从,多蒙教诲,常自感激。今君侯英风震于华夏,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兹幸得一见,深慰渴怀。”
关公叹道:“年华易老,吾与公明俱老矣!今日之战,真不可免否?”徐晃道:“吾此生本不敢与君侯对阵,然国家之事,徐晃不敢以私废公,今日虽死,永忆云长高义。想云长若与徐晃易地而处,亦当如此。”话虽如此,冷峻的眼神中,为何却总有泪珠在滚动?
关公叹道:“公明所言甚是,今日之战,你我俱不可手下留情。”徐晃颔首,忽然与公一齐仰天大笑。两边牙将,各捧美酒,关公与徐晃共饮一杯,齐声道:“从此再难对饮,人生如梦,诚不虚言。”各自闪开。徐晃望着这震慑了他们整整一代人的战神,心下黯然:“云长啊云长,今日汝便斩我,恐汝亦已命不久长,他日黄泉,吾等还可再饮。”高声叫道:“带马扛刀!”左右齐道:“是!”
关公大惊道:“公明此为何意?”徐晃道:“自当日洛阳蒙公不弃,尽以春秋刀法精义相传,十载苦思,颇有难明之处。今日徐晃当以春秋刀法请教,以解平生之惑,虽死黄泉,无恨矣!”关公耸然动容,再不出声,跃马而上,来敌徐晃。一阵清风吹过,右臂伤口隐隐酸麻。
两将阵前战到八十合,徐晃尚且不落下风,春秋刀法愈加狠恶,关公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难道此番真的气数已尽?徐晃这时已察知关公右臂少力,不知受了什么暗伤,这便是昔年斩华雄、诛文丑、破颜良,灭周泰,水淹七军,名扬天下的关云长?四海相传的神话,莫非今日便将终结于此?徐晃心如刀绞,当此之际,他又怎能不加留情?
关公凤目圆睁,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头落地了。万军一齐叹息,细雨渐渐淅沥。远方又有一彪军马来到,上书旗号竟是魏王曹操。这一代奸雄也到了,是来宣告关云长的神话已经结束吗?
鸣金,后退,徐晃退回。关公右臂疼痛愈烈,呆在雨中,往事已矣,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昔日一招破敌的神将!只有关家四子脆生生的叫道:“父亲!”眼见关公于马上连连咳嗽,急扯战袍上前,为父亲披上。关公更是一怔,这战袍,正是十年前曹操于洛阳三里桥所赠,自己这次发冲天之怒要斩国贼,可却不知不觉将这锦袍带在身边!
朦胧之中,曹操来到阵前,缓缓道:“云长兄、二将军、汉寿侯、美髯公,别来无恙否?”依旧是一连串的称谓,可是眼前此人的确便是那欺君罔上的国贼。关公一愣,举起大刀。曹操一惊,退了数步,道:“二将军,吾未能替汝好生照顾杜夫人,万乞恕罪。”关公不语,半晌才道:“她死了?”曹操叹息一声,缓缓点头。关公道:“乱世之中,女子原本朝不保夕。”曹操急道:“云长兄,汝不能再客居于此,青州当真已为宵小鼠贼所取,吾绝不诳言。”说着将前日使书奉上。关公轻轻接过,展开一看,面色丝毫不变,轻声喝道:“退兵!”声音苦闷之极,曹兵曹将不禁为之难受。
关平叫道:“父亲!”关公摆摆手,关平只得将旌旗一展,众将前队作后队,缓缓后退。曹操微微躬身,数万曹军齐道:“恭送关将军东归,愿将军尚自珍重!”关公身一颤,喷出一口鲜血,默不做声,掉头去了。曹操引万军往东郡而来,莽苍之间,唯闻马蹄作响,狂风呼啸出声。这正是:冷看疆场决战处,金戈铁马更多情。
第六十三回 孙仲谋威震海外 无敌将命归历城
已说关公水淹七军,大战徐晃,忽然曹操亲自前来相送,告知青州已失,请关公速速回军。关公接得使书,方信青州确已失守,于是召集众军,饮马黄河,望着细雨缥缈,暮色苍茫,不由得仰天长啸,喝道:“孙权小儿,安敢如此!”关平在旁问道:“父亲,到底如何?”
关公便将使书掷给关平,所述原是:“夷州孙权顿首:权僻居海外多年,终日思念中原故土,虽挥军越海,臣服倭夷,犹无远志,即日当归。今引水军悄驻蓬莱,欲取青州,解大王之难,事成之日,愿居青州牧,以为大王下走,报效国家,不胜惶恐。”关平怒恨道:“此子既已出海,依旧觊觎汉室江山,此分明欲借曹贼之力,割据青州,窃取天下!”关公道:“吾闻东海之中,有蛮夷曰倭国,不知伦理,粗鄙无文,远在万里之外。孙权小儿涉海而来,岂能破吾临淄城防?”
话音未毕,探马急来报道:“禀君侯,青州已为吕蒙诈言所取,众将家眷,尽皆陷落!”关公大惊,厉声道:“黄河上下,多少烽火台,内外两城,何其坚固,怎能轻易为其所取?”探马哭道:“吕蒙将精兵绑缚烽火台上将士,却令虞翻扮作客商潜入城中,只一番言语,糜芳傅士仁尽皆投降!”关公大恨,箭疮迸裂,顿时倒地。
关平救醒劝道:“父亲,吾等今日兵多将广,可令孩儿断后,父亲先去收复青州,驱逐鼠辈。”关公点头道:“孙氏早为叶飘零所灭,关某岂可教鼠贼死灰复燃,今日众儿郎随我回兵,誓斩孙贼之首!”众军聚齐,大声喝道:“斩除鼠辈,收复青州!”关公颔首傲然道:“天下无人能当我关家军马,青州今日虽失,明日依旧为皇叔之地,大军即日启程!”于是关平断后,关公与众将引大军返东平、踏泰山,来夺临淄城。
又有张辽尽灭叶飘零十万精兵,将降兵收取,遵魏王意旨,尽坑不服之人,江南之士愈加恨惧。这日正自练兵,忽然闻报关公水淹七军,魏王、徐晃去救东郡,急道:“云长之性,欺强不凌弱,今虽众寡之势逆转,必与大王死战。吾不可不速去见大王,请念昔日之情。”正好孩儿张虎自洛阳来到夔关宣赏,闻言道:“父亲此处担当重任,不可轻离,孩儿愿替父亲一行。”于是急往东郡而来。再表叶飘零在江陵,闻得关公威名,不觉叹道:“云长兄深入敌境,糜芳非忠烈之士,刑道荣虎视耽耽,今吾不可不救,可进发徐州,使刑道荣不能出兵。”清儿道:“今三州军士只剩五万,自守尚且不足,恐无力动兵。”叶飘零道:“既如此,安宁与我只领三千兵马,偃旗息鼓,绕道九里山,避开刑道荣耳目,去助云长兄一臂之力。”于是克日发兵。
只说当日孙权客居长沙,虽然年幼,终不肯归叶飘零麾下,眼见荆襄疫病,其势危急,遂引宗室百十人,丁奉、徐盛、朱然、吕蒙一干旧将,张昭、张弘、吕范一班文臣,沿途又逢甘宁兵败夏口,于是一同进发东南,因料叶飘零必来攻取江东,当下渡船出海,不觉来到夷州,养息耕农,当地百姓便拥孙权为主,称为夷侯,尽学中原耕种纺织之术。数年之间,实力渐涨,数次意欲反攻大陆,却深感力有不及,只得作罢。
一日忽逢黄毛倭鬼来攻,被甘宁等诛灭,遂唤降卒为向导,就乘倭鬼战船,来取倭国。原来倭军但知晓若干妖魔小术,不服王化,那女王又荒淫无度,不得民心,量此等化外小国,焉能当真与中原不世豪杰孙仲谋争锋,被孙权将倭军尽数屠戮,余民拜服。于是孙权自立为王,风光无限,又招兵买马,聚钱屯粮,不觉忽忽数年,四方群岛不断归附。
吕蒙便道:“主公今日海外称王,方遂破弩将军之志也。”孙权叹道:“吾孙家之士,志在中原,岂以此等小国为意?只是中原曹刘叶三家并起,无我立足之地,不亦悲乎?”吕蒙道:“天下人谋天下事,主公既身在海外,心系中原,倘不惜此基业,便可返回中原,恃机而起,否则世代于东海为王可也。”孙权道:“子明所言差矣,吾不于中原立业,他日九泉之下,如何去见父兄?”
于是召集精兵一万,留孙起镇守倭国,以留退路,自与众将越海向西,正好踏上蓬莱之地。吕范查清天下形势,吕蒙道:“今蓬莱附近,临淄空虚,可取为基业。然吾军远道而来,不能久战,唯有以谋为上。”孙权道:“如何?”吕蒙道:“临淄城防虽固,取之不难,所患者临淄若下,关羽必来复取,刑道荣必欲分羹,届时吾等恐难以固守。”倭人杨盆道:“形势既然如此,倘陷临淄,关羽兵将家眷皆获,无需忧虑。但恐刘备复仇,大王当暂依曹操,借彼之力缓过此等危难之期,徐图他日基业。此借尸还魂之计也。”
孙权大喜,令杨盆出使曹操,曹操果然大喜。这边却教甘宁引军先据烽火台,吕蒙、丁奉、虞翻诱降糜芳傅士仁,两路皆成。于是临淄坚固城防脱手而得,吕蒙入城,下令好生安抚兵士家眷,各赐银两,又令众军不可动民间分毫,为此亲斩不法同乡,众兵皆慑。四处乡村城寨,早传关公乃是东海神龙,专弄水患,淹得衮州千里无人,心下早已忧惧,这时便倾心归附孙权,无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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