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九
银屏道:“反过来我问你,弃魏投荆,与我共佐师伯,你可愿否?”张虎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顾念儿女私情,背主私奔?”
银屏摇头道:“在我们荆土,男儿也好,女儿也罢,并无两样。只要你父乃是张文远,我父乃是关云长,我们便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只能为了父辈的威名而战!”张虎虎躯狂震,道:“银屏,关伯父之名,早足以流传千载,你这又是何苦?”银屏道:“你我宿命如此,人力难与天意相争。一切都只怪这乱世太过无情。张虎哥哥,只有天下一统,世上的无数儿女才能团聚。就让你我为了早日结束这世间的争战而放弃吧!战场之上,你我乃是不共戴天之仇,休战之时,你我便作同生共死之友。”张虎虎躯乱震,心乱如麻,好容易说道:“妹子如此心胸,张虎汗颜不已。然而张虎决非轻易泄气之人,同门之谊,永世不忘,银屏,我决不会轻言放弃,终有一日,我要你和我永不分离!”挥起刀来,在山壁上刻下一行大字,曰:“张虎、关凤同门学艺三年,终结于此!”纵骑而去,身隐茫茫风雪之中。
银屏叹了一口气,回到秭归,甘宁问道:“三小姐回来得正好,慕容大都督到了。”银屏便来帅府拜见师父。慕容秋水扶起道:“银屏,曹操即日必将出川来犯,汝春秋刀法练得如何了?”银屏道:“最后的拖刀计,始终难成。”慕容秋水道:“武艺欲速不达,不可心急。汝可愿往洛阳助高将军守城?”
银屏道:“师父,王上既封银屏为镇南将军,银屏岂敢擅离职守?师父放心,银屏早知大战在即,今日已与师兄诀别了。”慕容秋水道:“可怜的孩子,张辽曾灭我江南数万将士,与荆扬百姓有不共戴天之仇,汝其时不在,不可牵扯在内。曹操此次出征,明袭江陵,实取司隶,汝可前往助高将军一臂之力。”
银屏道:“我与太史师兄素为师父帐下左右护卫,今师兄伤悼父亲之丧,不能尽心护主,银屏再去,师父倘有危难,银屏何以独生?曹操虽分两路,南路若先受挫,北路自然无功,师父无须忧虑。”慕容秋水道:“汝与张虎情投意合,怎能对峙沙场?”银屏道:“曾问大丈夫大义灭亲,莫非女儿便可徇私避战乎?”
慕容秋水劝不转银屏,微微叹息,当下调拨兵马,接战张辽。此时距夔关之战已有数年,江南兵士不再闻张辽之名而颤栗,思及同道被坑之恨,群情激愤无比。慕容秋水激励三军方毕,忽然探马飞报:“张辽已据白帝,兵分三路,水路并进,势不可挡,已往秭归而来。”
慕容秋水环视众将,道:“谁敢前去接战?”左边跃出甘宁道:“某久闻张辽大名,愿往一战。”右边跃出银屏道:“银屏深识张辽用兵之法,愿前往挫其锐气。”甘宁原乃暴躁之人,见银屏争竞,也不顾是往日恩人,两眼圆睁,怒道:“张辽乃当世名将,汝为闺中弱女,焉能敌之?”银屏道:“兴霸征南将军,本是一方统帅,不宜冲锋陷阵。”甘宁道:“汝乃灵襄郡主,金枝玉叶之身,更需谨防有失。”两个就在慕容秋水之前吵将起来。
慕容秋水喝止,笑道:“同是为国出力,何必争闹?汝等虽有勇力,然而张辽声势浩大,唯智计可以破之。他自恃兵多,三路而来,我只一路迎去,断其后路,张辽岂敢轻入我军重地?”当下分拨各将,如此如此。众将引命去了。
这边张辽挥师大进,一举而破白帝城,分作三路,丁奉、徐盛、凌操领水军顺流而下,直取秭归,张虎、董袭走江南,去取武陵,张辽、苏飞走江北,绕道去取南郡,行到建平下寨,巡哨军士捉来一人,回张辽道是洛阳客商,闻得魏王兵出潼关,故乡有难,故欲急速返乡,接家眷往江南避祸。张辽再三相问,并无破绽,纵之使去,沉吟许久,遂遣数十将校登山观看。回报秭归沿江一带,营寨密布,山林之间,旌旗飘扬,张辽十分惊异,道:“慕容秋水既知洛阳有难,此处何以反而兵马大集?”亲自看时,果然如此。众将惊疑不定。
张辽沉吟半晌,道:“是了,叶飘零全盛之时,兵力不过如此。此乃草木皆兵之计也,欲盖弥彰,瞒得何人,且静观其变。”众将在峰颠等待良久,但见无数军马,连绵出营,投景山方向而去。张辽道:“果然分兵去救洛阳,今夜谁敢前往劫寨,以探虚实?”苏飞道:“末将愿往。”于是当夜苏飞领了三千人马,乘夜悄悄而来,到得秭归营前,挥军杀入,守营将士虽曾有备,当不得苏飞突然来到,尽皆弃营而走。苏飞获其辎重,令人回报张辽。
哨探方去,营外忽然一声炮响,伏兵四面杀来,甘宁、银屏、太史亨诸人齐到,苏飞大惊欲走,早遇甘宁,一把擒了过去。慕容秋水复夺大营,又来迎战张辽。半路相逢,两军摆开,甘宁高叫道:“张辽匹夫,汝早中我大都督之计,身落重围,四面楚歌,再不下马投降,以全性命,更待何时?”
张辽大怒,拍马出阵,舞刀来战甘宁。两下交马,无十合,甘宁诈败而走,张辽随后追来,银屏接住道:“张叔父,荆燕休战言和,我等四海之兵云集于此,还请叔父休战,免得多造杀孽!”张辽道:“银屏,我与你总算有三年师生之谊,只是今日之势,各为其主,休怪叔父无礼。”两将交战,三十余合,银屏回马便走,张辽拍马追来,看看赶上,口中道:“银屏,这招拖刀计太过明显,只恐难以成效。”
原来银屏乃奉慕容秋水之命诈败,陡闻此言,柳眉竖起,忽然翻身回马,拖刀已出,张辽正欲避让,银屏陡地惊觉:“我何时学会拖刀计了?”连忙收刀,领军败走。张辽欲退,太史亨又来交战。这正是:自古红颜皆薄命,眼看关门女将成。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女儿帅运筹纬道 安征西决胜沙城
却说荆魏开战,张虎、银屏诀别,慕容秋水亲赴秭归,迎战张辽,在长江两岸广布营寨,虚扎旌旗,每日着一支大军投北而去,夜间却悄悄折回。张辽误认秭归兵少,令苏飞劫营,却被甘宁所擒,随后来诱张辽,两军相逢,甘宁先败,银屏接了三十合,不觉意与神会,拖刀自成,张辽赞赏方毕,银屏收刀又退,荆军乱走。张辽量其兵少,随后赶来,深入群山,遥见银屏、甘宁皆往山谷中而去,左右急道:“敌军势孤,何不散开四面包围?”
张辽道:“敌方只是诱敌,吾等不可分散,谨防另有诡计。”便问向导官此地何名,应曰前方便是纬道。张辽大惊道:“又至纬道,大军速退!”左右有人道:“苏将军已取了秭归大营,吾等不去接应,何故便退?”张辽顿足道:“昔年吾夔关两战,将叶飘零数万兵丁覆没纬道之中,汝等岂不知之?今番被诱到此地,四面必有伏兵!”
话音未落,山上炮声一响,火光迸出,滚木擂石,沿坡滚下。张辽仰头望去,但见一辆四轮车,慕容秋水坐在山顶,遥指山下而言:“今番请得文远至此,何不早降,共建功业,使令郎与银屏得成眷属,岂非美事?”张辽道:“吾久受魏王深恩,岂能一朝背反!汝夫叶飘零乃是山野村夫,无名小辈,专断不明,背盟无义,怎能与吾主相比?大帅不必多言,尽管一战!”
慕容秋水变色道:“吾敬文远威名,何故出口伤人?今日不降,吾当与江南十万兵士报仇雪恨!”张辽冷笑一声,回顾左右道:“谅此闺门弱女,抛头露面,不守妇道,何足为惧!汝等皆大好男儿,岂能为妇人所辱!”众人齐声呼道:“愿随将军死战到底!”
张辽叫道:“是男儿随我冲杀!”当先出阵,拨开矢石,跃马上山。众军虎吼一声,随后跟来。慕容秋水待敌军攻到,沉声道:“拒!”众军变做方圆之阵,环绕成圈,长枪向外,藤牌之后弩箭齐射,阻住魏军。张辽荡开箭雨,单骑冲到军前,长刀到处,血肉横飞,众军骇惧。张辽厉声喝道:“大帅不敢应战,方才大言,空为他人所笑耳!”
慕容秋水端坐不动,再喝:“杀!”山顶白旗撤去,红旗竖起,山右转出一军,当先小将,乃是太史亨,手握双戟,居高冲下。张辽回马便退,太史亨赶来,慕容秋水喝道:“亨儿提防拖刀计!”太史亨一怔,慌忙住马,张辽回身杀来,太史亨大败而走。张辽就弯弓搭箭,往帅旗射去。眼见要中,募地里寒光一闪,一物射至,却是慕容秋水所发飞刀,虽然手上无力,准头未失,正撞在箭尾,偏了开去,离旗索只差了少许。魏军发一声喊,稍感泄气。慕容秋水喝一声:“围!”红旗又降,换作黄旗。鼓声大作,山下两军齐到,却是银屏、甘宁复回,自后掩杀,太史亨领军自峰顶冲下山来,张辽眼见身落重围,又失了地利,掉头冲下,双目如电,须发皆张。甘宁、银屏往两边一分,张辽领军突出,所到之处,荆军有如波开浪裂,无人能够抵挡,冲到谷口,十余辆大车拦住去路,后面追兵赶来,魏军一齐胆裂。张辽冷笑一声,从小卒手中接过枪来,插入当先车仗,大喝一声:“起!”尘土飞起,木片四散,一应车仗,皆被张辽奋力挑开。慕容秋水不觉叹道:“张辽虽败,不可追也!”喝一声:“撤!”
金锣鸣响,众军皆回,太史亨道:“张辽已经失势,何不追上,以雪昔年之恨?”慕容秋水道:“张辽乃是漠北之狼,虽围而终不能困住,丁奉、徐盛水军一路,不知战况如何,可速往退之。”甘宁道:“大都督虽欲各个击破,只恐便来得及战退丁奉徐盛,荆南亦早落张虎之手。”慕容秋水道:“吾已算定了,只不知是否能遂所愿。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且顾眼前再说。当真不济,也只有先将荆南丢给张虎。”乃集军马,王粲、阚泽早将船只送到,大军沿江岸上溯而来。
按下这边不表,却说安宁离了洛阳,领轻骑急往晋北而来,庞统接入,道:“马超将至,吾正愁无人抵挡,安征西来到,正解吾心头忧患也。”安宁道:“马超神勇,且有各路胡兵相助,不知军师有何妙策?”庞统道:“胡兵虽然势大,只为利来,兵势虽众,心不能齐,吾等据险而守,待其生变而间之,胡兵必退,不足忧也。唯马超锋锐难当,需得征西先挫其傲气。”
安宁道:“军师妙算,正与某家相合。却不知子义如何中计?”庞统尽言韩烈之事,安宁不觉怒发冲冠道:“如此无义小人,岂能使之存留世上!”当下便要攻打壶关。庞统道:“壶关终须攻取,然马超在后,征西不可意气行事。”安宁叫道:“韩烈与子义虽各为其主,然而如此诡计,以昔日之情为饵出卖兄弟,有何面目立足天地之间,某当先斩此人,再战马超!”
庞统不悦道:“征西既有高见,并州军事,征西全权代领便是。”安宁道:“军师所领州事,安宁不敢过问,当领本部长枪手前往,夺取壶关!”于是引五千骑兵往壶关而来,大声骂战。严颜忙告韩烈,二将商议一阵,韩烈浑身披挂,冲下关来。两将就关前交马,战二十余合,安宁火起,一杆蛇矛,望空乱搠,严颜恐韩烈有失,便令鸣金。安宁追到关下,被乱箭滚木射住返回。
韩烈回到关上,与严颜道:“久闻安宁勇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日应战,当以奇计胜之。”严颜道:“计将安出?”韩烈道:“安宁虽然有谋,却嫌暴躁,其督率骑兵,不善攻城,今可如此如此,必然取胜。”计议已定,第二日韩烈便令降将龙套领一千兵马,往安宁营前搦战。
安宁一见大怒道:“龙套,太史子义待汝不薄,何故反焉?”杀出营来,龙套急领军而走,安宁深入太行山中。左右急唤道:“安将军,穷寇勿追!”安宁道:“先杀此人,再夺壶关!”绕道追赶,陡地惊觉迂回几度,仍是到了壶关之前。关门开处,接引龙套进去了。安宁便令打关,募地里梆子一响,乱箭四射,安宁急退,两边大旗展现,韩烈从左、严颜从右杀来,安宁大呼酣战,麾下骑兵皆训练有素之士,战局虽然不利,仍紧随安宁冲突来去。
混杀一个时辰,龙套守住关卡,泠苞又引一军前来助战,安宁正四面抵御时,哨探飞马而到,大呼:“安征西速返,马超已据晋阳。”安宁大惊,只得引军败走,韩烈也不追赶,自回关厢去了。
安宁回见庞统,俯伏于地道:“不听军师之言,果有此败,万乞军师降罪。”庞统扶起笑道:“将军眼下容不得半点砂子,乃是当今义士,庞统焉敢胡乱责怪,今马超猖獗,还望征西念王上金兰之义,解此危局。”安宁道:“军师放心,安宁再不敢意气胡来,定当冷静行事,此去不退马超,誓不回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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