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九
怎么?银屏莫非不愿陪伴为师共度佳节?”银屏笑道:“师父若要银屏陪伴,银屏哪有不愿之理?但师伯若是回来呀,银屏只怕被撕烂了嘴哩!”
慕容秋水扯过银屏,捏住她脸笑道:“看为师现在便撕烂你的小嘴。”银屏娇笑着逃了开去。太史亨在旁道:“慕容师叔,王上何时可返,那倭寇又到底令人可恼到何等地步?”慕容秋水遥望东方道:“倭寇是世上最低贱最卑微之人,或者,倭寇就不能算作人……”想起先祖在中原大地遭受铁骑践踏之事,慕容秋水虽已身经百战,仍是忍不住全身颤动,声音也微微发抖。“他们手上沾满了我大汉三千五百万子民的鲜血,便给我汉族后代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后患,只要他们有一个漏网,他们亡我大汉之心就不会消止。亨儿,银屏,还有逐流、清儿、静儿、士载,你们过来,有一句话,你们得好好听着。”
太史亨、关银屏与群童连忙肃立道:“孩儿谨听吩咐。”慕容秋水沉声缓缓道:“不论何时何刻,你们见到倭人,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鬼话,不要接受他们的任何礼物,一有机会,就要将他们杀死,决不能手软留情!”众少年童子见这一向慈爱的长辈在久经忧患之后本已看破世情,谁知今日英气勃勃的脸上却露出无比坚毅的神色,言语也变得极端的怨毒,心下募然都涌过一丝寒意。
安清急掩住双耳,叫道:“阿姨,我怕!”慕容秋水将安清搂在怀中,轻轻说道:“乖孩子,别怕,他们只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禽兽而已,杀狗不要害怕,知道吗?”银屏道:“可师父,银屏遍览史卷,未见倭国记载,如何曾对我大汉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慕容秋水冷笑道:“这不是在过去,而是未来。可是,就算是在未来,你也没法知道的。他们会篡改史书,他们决不会承认自己的兽行,就算铁证如山,他们也不会认的。当然,他们认不认不要紧,只要你们记得,有一个倭人在,他们灭汉之心就不会死,永远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众儿郎心下不解,却也记在心里,躬身受教。慕容秋水便遣人前往青州,打探军情。这时的蓬莱海滩上,叶飘零早已昏厥在月光下,尚香望着杨盆竹筏早没入沧海之中,柔肠百转,欲哭无泪。寒风刺骨,巨浪呼号。尚香坐在冰水之中,任海浪冲刷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洗不掉长年累月的哀愁。自夸有王霸之志,问鼎之才,如今杨盆的真面目早已昭然若揭,自己为何却仍是不忍他血溅五步?自己早已言之凿凿,此生已托付给先王刘玄德,今日却又如何屈身荆主,为的竟是反目成仇的倭人?寒风吹得她娇嫩的皮肤上皱起一圈圈涟漪,却又怎比得心中之冷?
猛然之间,绰起地上银枪,便欲往叶飘零喉中扎去,枪入手中,却见枪头血迹成斑,年深日久,已逞碧色,想起叶飘零二十年来,南征北战,冲锋陷阵,一杆枪下,不知挑下多少英雄豪杰,却不料这一镇诸侯,统领十万大军,扫荡四方,今日竟能被倭人活活气晕,若非亲见,谁能相信?
明月渐沉,此刻荆王府前,群臣已散,慕容秋水披衣独坐短亭,遥望东北,可怜蓬莱风冷仙福尽,荆楚月明人倚楼。叶飘零已被冷风冻醒,正见尚香衣冠不整,全身皆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杆长枪指在喉头,心下一惊,掀开甲胄,拾起战袍,缓步走向尚香,轻轻给她将战袍披上,只觉尚香浑身颤抖不止,口中轻轻啜泣,只低声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飘零坏人贞洁,犯下滔天大罪,犹胜倭人,万死莫赎,郡主意欲如何处置,飘零无怨无悔。”
尚香道:“我乃亡国余党,你是一方君主,尚香何德何能,敢言处置二字?就算你死得比倭人还惨,我也不再是昨日之孙尚香了!”叶飘零性起,再也不顾任何后果,退后几步道:“飘零斗胆,请郡主嫁入我门,同掌荆楚,免坏郡主声名!”尚香闻得,身形一晃,便要软倒。
叶飘零轻轻接住,揽入怀中,低声道:“郡主放心,飘零一生,不曾亏负于人,今日郡主乃是飘零今世第一位债主,自当克尽一生相报。”语音却又微微发颤,如此一来,慕容秋水岂非亦成了债主,她又是第几位?天下大势,先平燕土,再灭曹操,已经甚是明了,然而个人前程,却忽又黯淡下来。命运多舛,自古无人能够避过!
天色渐亮,叶飘零既伤孙尚香之情,又恐前途渺茫,正不知所措之际,海边忽闻哭号之声:“天杀的狗贼,偷走了俺的家当!”两人转头看去,但见一名老汉,坐在海边大哭。叶飘零走过去问道:“老伯何故在此?”那老汉哭道:“俺是附近渔翁,因倭人犯境,烧杀劫掠,无所不为,因此隐匿海中,靠一张竹筏打鱼度日。今日竹筏被窃,俺日后如何能活?”叶飘零便掏出一绽大银来道:“竹筏出海,时刻有葬身之祸。老伯可去买艘渔船,也好度日。”老汉千恩万谢走了。
叶飘零携了孙尚香,又陡起豪情。天下还有多少百姓,在战乱之中苦不堪言,进入三国的使命尚未完成,倭人亦尚未尽灭,切不可因儿女私情前功尽弃,而使众生多受屠戮。一颗心渐渐宽解,慕容秋水那边,只有苦苦求她原谅了。
未几,清儿领军寻到,见到尚香,惊讶不已。叶飘零道:“此清河郡主孙尚香也,为杀杨盆到此。清儿可寻辆车至此,接郡主回营。”清儿领诺,调一辆马车来到。叶飘零扶尚香入内,退出车来,但见清儿满脸狐疑之色,轻轻叹道:“杨盆已经走脱,待此间事了,我给你详细解释,亦有一事相求。”
清儿便暂不问,只与叶飘零回到营寨。营地广场之上,倭人首级堆成小山,鲜血淋漓,残筋烂肉遍地,叶飘零教尽数焚化,一边记了各卒功劳。诸倭狗将领俘虏尚且绑缚营中,乃是众将已领会荆王愤恨之意,特留下与荆王出气。却见荆王脸色惴惴,淡淡道:“此等贱人,喂狗便罢,不需多问。”众将于是依旧将倭狗开肠破肚,淘心取肺,祭了汉民,葬入狗腹。连日屠杀,荆军亦皆有疯狂之意。诸事安定,叶飘零提兵往蓬莱而来,但见城门外高立一碑,名唤“慰安村”,下书小字曰:“大光明倭国圣祖武皇帝杨讳盆征讨汉国,至此留念”。叶飘零本来愧念在心,难发狂吟,然而见到杨盆如此猖獗,却不由得又切齿痛恨不已,挥挥手,令把石碑尽数砸碎,重新挂上“蓬莱仙境”的大匾,指天呼道:“终我之世,不倒树绝根,杀尽倭狗,将倭国夷为平地,诛灭久族,就教飘零身败名裂,国破家亡,永世不得翻身!”三军听得,士气大涨,伏拜于地,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飘零唤出匿于城中诸女,各赏银两慰问,随后引军返回荆襄,令陆逊暂且兼领青兖二州,召回难民,开垦荒地,重植树木,再造家园。一路尽诉清儿尚香之事。清儿方听得一半,柳眉竖起道:“飘零,你如此胡来,可记得当日荆襄瘟疫之时,与慕容姐姐成婚之日,你所发盟誓?”
叶飘零黯然道:“大错已经铸成,虽百般痛悔,亦无可奈何,吾不求秋水能够谅解今日之事,唯盼她永世安宁。”清儿道:“当日慕容姐姐逐流,飘零你将诸事抛于脑后,倾国报仇,一片痴心,惊动上苍,终于教姐姐死而复生,失而复还,谁想今日化作如此之境?飘零你想兼收并蓄,当世虽不以为意,我们三人岂能容你?”叶飘零道:“既种其因,自有其果。尚香家破人亡,孤苦无依,今更将贞节毁于我手,我不与她作主,谁来与她作主?清儿啊清儿,此生从来只有我被人欺骗,被人玩弄,几曾见我辜负过哪一家女子来?当世之人不能理解此间难处,安宁更不会耐性听我说完,本以为只能倾诉与你,谁想你也不容,今日纵为荆王,天地茫茫,教我何处可去?”
清儿叹道:“当今之世,我不助你,谁来助你?暂且如此,清儿缓缓禀告慕容姐姐,请她定夺。”于是携了尚香,先来求见小乔。小乔听得是孙策之妹,自有一番亲热。清儿告以诸事,小乔笑道:“大王如此,岂非小题大做?世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大王乃是海内俊杰,吾妹却是绝世红颜,英雄配美人,此诚美事,夫人乃是当世巾帼,岂能以此为念?”清儿道:“小乔姐姐,不论如何,总得随我往王府走一遭。”于是二人来见慕容秋水,告以诸事。
叶飘零随后领军返回,寒风凛冽,忽报夫人有请,叶飘零不知清儿与小乔眼下如何,心下忐忑之极,也只得缓缓往王府行来,可怜半世飘萍,终得良配,谁料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毕竟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六回 夫人身隐山林去 郡主又辞妃子名
且说叶飘零因收了孙尚香,生恐慕容秋水见怪,故先遣清儿与小乔说情,方敢返回襄阳。闻得慕容秋水请见,只得硬着头皮往王府挨来。入得内室,慕容秋水坐在窗边,脸色淡然,似乎全无异状,叶飘零心中一紧,闻得屋顶上寒风呼啸,脑海之中,陡然想起:“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慕容秋水见他惴惴不安,微微一笑,斗室生春,听她说道:“飘零,你远征方返,一路疲累,还是早点歇息吧!”说着展开衾被,便扶叶飘零上床。叶飘零嗫嚅道:“秋水,你不怪我?”慕容秋水服侍他睡下,展颜笑道:“飘零,二十年前你已经让我相信,你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我。那时我便想,似乎今生嫁你已成定局。数十年来承蒙你无微不至,呵护至今,不论何事,总是包容我放纵我,自那次我逐流沅水之日后,更深知在你心中,世上原没有能胜过我之人。夫婿如此,吾复何求?什么也别说了,先睡吧。”叶飘零道:“秋水,可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慕容秋水道:“我姿颜鄙陋,生性懒散,掌厨洗衣,针线女工,全然不会,一应家务,还需你亲自动手,平素里只会拖累你干扰你,如今你能得贤妻,说不准我这心中啊,比你还高兴呢!”叶飘零挣扎起身道:“不,秋水,在我心中,你和二十年前并无两样,今日之事,原本非我所愿。虽不敢自道其中另有苦衷,可是……”
慕容秋水低声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飘零,你心肠软,不忍见人受苦,总是把责任担到自己头上。你还记得现实中你第一次到我家是为什么么?因为你那晚把宿舍让给几个无处可去的流浪汉住了,为了此事你差点被学校记过。尚香她身世可怜,无可依靠,难道我还会如此凶狠,不能容纳她么?更何况尚香上厅堂则英武豪侠,入内堂则温柔似水,又处少女黄金时节,我也喜欢得紧呢。”
叶飘零闻言,更是愧恨万分,拉着慕容秋水的手,道:“秋水,你委身嫁我,本已是我三生有幸,今日我做出这等事情来,还不得不让你再受委屈。所幸这只是一场幻梦,等我们打完天下,迟早我们还是要退出的。那时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慕容秋水点点头,轻声道:“睡吧,一觉醒来,什么事都过去了。你不睡,我就生气了。”叶飘零连日来担惊受怕,今日大大松了一口气,果然就执手睡去。
一觉醒来,手中仍握着一物,却是慕容秋水半幅断袖,猛的一惊弹起,大叫道:“秋水!”四面回声传来,叶飘零颓然坐下,却见桌上留着一简,书曰:“与夫君相会长沙,二十六载,多承怜爱,愧无所报,故结绸缪,以酬深恩。今新人已至,料夫君从此再无孤寂寡欢之日,吾山野村姑,疏懒成性,误入三国,争战四方,杀尽贼寇,败尽英雄,使后世闻之,千秋功过,谁与评说?今天下再无挂念之事,与君前缘已尽,自当隐去,愿借经书一卷,以垂暮残年,重思风月,再悟红尘,终老于林泉之下,浪迹于飞瀑之间,此诚平生之快也。君今日三分天下已得其二,料不日可遂平生壮志,吾遥闻之,当浮大白而庆。呜呼,岁月如梭,红尘似梦,修得海内知己,犹胜天涯比邻。”
叶飘零叹道:“秋水去矣,如之奈何!”啪的一下,尽力到处,书简粉碎。半晌跃起奔出,独立太和山顶,四面杳然,芳草起伏,却哪有慕容秋水的踪影?仰天大呼:“秋水!”逐流稚亮的童声亦在呼唤:“母亲!”喊声直上九霄,山谷鸣响相应,却终不见昔日柳眉杏眼,粉面朱颜。有《玉楼春》叹曰:江边莲叶无穷碧,一眺关山空寂寂。清风托梦许多时,一片相思终日忆。
当年已揽腰肢细,孰料今宵徒自弃?冰肌玉骨亦知愁,怎奈檀郎难解意!
叶飘零徘徊良久,怅恨无限。忽然八卦急速来报:“尚香郡主闻得夫人出走,有一书献与大王。”叶飘零惨然笑道:“秋水已去,纵有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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