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传说
肖遥答道“小弟正欲回返大宋。只是身边银钱短缺。食用之物又以告罄。便要往这前面镇上寻个铺子。当些物品换取些银钱。也好填补些饮食之物。”
郭盛“啊”了声道“兄台若去山东,这路却是错了。某正要返回川西,兄弟既是银钱上比方便,又已走到了此处。若是不嫌弃,便随我等一起先往成都府去,这一路不甚太平,彼此也有个照应。便是些饮食之物,有在下发付,总不消兄弟操心。也省得给那些黑心掌柜昧了兄弟的物件。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肖遥大喜,连忙谢道“如此,多谢兄长了。小弟随家人离开中原许久,正愁不识路途,兄长肯于照拂,小弟岂有不愿之理。只是如此给兄长填上许多麻烦,心中实在不安。银钱之物却不可少,日后小弟当加倍奉还。”
郭盛闻听却是不乐道“兄弟哪里话来,些许银钱又计较的什么。你我俱为宋人,于这境外异地,当互助才是。况某家中有些经营,颇有些资财,却不差兄弟这仨瓜俩枣的。你若再提这阿堵物,没得扫兴。”
肖遥心中感动,连连道谢。郭盛回身招呼众伙计,这才一起上路。于路之上,二人聊起,肖遥才知。这郭盛家里开这个绸缎铺子,每日里便是将那蜀锦贩至各地,生意做的很是有些规模。此次却是往庆州送了一车货物,这会儿正要往回返呢。
此时大宋内政已是有些混乱,各地毛贼如蚁,郭盛武艺不凡,在当地甚有名声。一杆方天画戟使得出神入化。便时常亲押送货物随行。那车里的却是他十六岁的妹子,素日不得出门,此次定要跟着一起出来见识一番。不想却正和肖遥遇上。
肖遥眼见郭盛大戟,心中隐隐有些熟悉,似是记忆中好似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郭小妹逍遥加入了队中,便不再出声,只是安静的坐在车中,但有些事,俱是由一个叫绿衣的丫鬟出来应答。肖遥也不会去多谈,只和郭盛随意的聊着。
想他后世而来,信息量何等之大。所见所闻更是这个说话基本靠吼,出门基本靠走的年代所不能比拟的。二人一谈之下,郭盛不禁大是佩服。言语中便不由的尊敬起来,口口声声却是唤作学究了。只是也只当肖遥乃是一个饱读的儒士,并未往其他方面去想。只是肖遥留意到,每次二人纵论之际,那个车帘便会微微敞开一道缝隙。想是那个郭小妹也是对肖遥所讲的事情甚感兴趣。
二人一路谈谈说说,甚是相恰。又行了约有半日,车声粼粼中,远远的已是望见那小镇的身影。
肖遥遥望那古代的小镇,一时间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脸上便有些萧索。郭盛见了尚以为他想起银钱之事,便开口道“肖学究不需烦恼。待得进了城,某去为学究筹划,总叫学究换回我汉家衣衫,再为学究置上顶好的冠带,便不会再有人误会了。”
肖遥心下感激,点点头道“有劳兄长了。”二人说着话,在众伙计的吆喝声中,已是入了小镇。但见街头人如潮涌,处处香烟缭绕,镇中心的昭德寺更是饰以金箔,层层檐角,均挂有七彩琉璃灯,灯火辉映之下,愈加显得庄严富丽。
肖遥细看之下,不由心中微微叹气,这寺庙建的如此辉煌,但在后世却是已经不见了,想来定是不知毁于哪次战火了。在历史这庞然大物面前,便是如此壮丽的建筑,也是湮灭于无形,想己一身孓然,这短暂的生命,于那长河之中,怕是只不过微一涟漪,便即无影无踪了。
街上人们舞动而唱,或是民歌,或是佛曲,虔诚而卑微。肖遥亦是心中暗祷,希望上天保佑己家人,长命百岁,身体安康。莫要因为己之事,而悲痛伤身。己这一世是无法尽孝膝下,只望还有来生,再去报答父母之恩。
郭盛对这小镇显得甚是熟悉,在前边安排,众人已是慢慢的往城东一个客栈而来。及至客栈之前,却见外面围了一圈的人。正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
二人看的奇怪,便使人先去安顿,两个人已是挤入圈中观看。却见一株树下,正有一个年老和尚,盘膝而坐。那和尚面上皱褶堆起,竟不知有几许年纪。一身月白袈裟,却是极为干净。整个人端坐那处,看來一塵不染,竟似方九天之上垂雲而下。前面地上却摆着一副字,那字写着:无心修正果,机缘巧,身坠修罗。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二人俱皆不知何事,郭盛扯住旁边一人,唱个肥喏,便问了起来。原来这和尚却是昭德寺的高僧,向以修为精深著称,素日便是于城南一个别院中静修,极少露面。只是前日不知为何,竟突然寻到此处,写下这么一个偈子,直言若有人能对得出,必有所报。只是,此碣出来,却是无论大德高僧还是饱读宿儒,俱皆摇头棘手,竟是无人能得对出。时至今日,却已是第三日了。
第三章 妙对佛偈 奇僧忆往事
二人听的这番话,都是惊讶。肖遥注目细看,心中不禁暗暗思索,这个偈语似是后世在什么地方看过,只是却是想不起来了。但那后面的应对却是记得清楚。
正暗思之际,却见那老和尚忽的睁开眼睛,眸光一扫,已是对上肖遥。面皮微动,便有一丝清越的语音响起。“小檀越骨骼清奇,面相不凡。可能为老僧续下这个对子?”
围观众人闻听老和尚说话,不由的一阵骚动。俱皆看向肖遥和郭盛二人。肖遥闻言一愣,旁边郭盛却是大喜,大感有面子。加上一路来,对肖遥的学识甚是佩服,遂低声对肖遥道“学究,这和尚乃是本地有名的高僧,唤作德堪。据说是个党项人,向来不闻外事。此次能这般出来问偈,想来定是有莫大的机缘。学究权当游戏,不妨给出一对,不是图他什么所报,却莫要落了我宋人颜面。”
肖遥微微点头,却转向德堪,稽首一礼道“不敢当长老盛赞,此对学生倒是能对,只是有一事想要知晓,颇有些冒昧,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和尚闻听肖遥所言,眼中忽的现出一抹奇光,一闪而逝。只是那一霎那的闪现,便让肖遥感到天地似是突然亮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动。
耳中却听到老和尚平和的道“檀越但请问来,若是老僧能解答,必不使檀越失望就是。”
肖遥点点头,盯着老和尚,缓缓的道“如此,学生失礼了。敢问长老,此偈却是长老何得来?又或是长老己所出?”
肖遥此言才落,旁边众人顿时一阵轰然,均是脸有怒色。“你这小子,好没道理。德堪长老何等尊贵,如何能取他人之题。是他老人家己想出的了。”
“就是就是,这却是那家小子,竟敢在此冒渎老神仙,可不是反了吗!”一时间,周围指责声一片响起。
郭盛看的面色一白,心里不迭声的叫苦。大是后悔怂恿逍遥接对。他倒是不怕与人厮打,只是在这边地小镇之中,那老和尚实是深受众人尊崇,便是西夏王公也多有前往膜拜的。
肖遥这般问来,要是真的惹恼了这位大和尚,恐是己等人,顿时就会被整个小镇之人群起诛之了。心中大骇之余,已是凝目睃视四周,暗打主意,待会儿一有不对,便要拽着这位学究,先离开再说。总不叫他随己丧了性命。
只是偷眼察看肖遥时。却见他仍淡然而立。面色不改。心中不由大是佩服。这肖学究虽是一文人。但傲骨铮铮。不失为一汉子。
众人刮燥之际。却听得德堪和尚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众位施主不需喧闹。”声音清越。乍一入耳。似如同一道凉气头顶灌下。顿时周围一片寂静。众人纷纷跪倒
肖遥与郭盛二人。却是仍挺立。在众人地怒视之下。犹如鹤立鸡群。老和尚深深地看了肖遥一眼。点点头缓缓地道“檀越果然高明。此偈非是老僧所做。乃是老僧入定之际。梦中所得。”
此言一出。郭盛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旁边众人却顿时瞠目结舌。哪料到老和尚竟会如此回答。再看向肖遥地目光中。便了一丝敬畏。
德堪忽地微微一笑。橘子皮般地老脸上竟显出一片圣洁地慈祥之光。对着肖遥道“此偈在老僧入定之际所得。老僧算来。定是与身修持有关。只是百思不解。不知何以竟会突然出现在老僧脑中。这才临街问偈。小檀越既能对出。还望不吝以教老僧。”说着已是深深一个稽首。
肖遥赶忙还礼。他方才却不是什么镇定若。只是一时没想到众人反应那么大。有些不知所措而已。此时眼见众人平息。又听老和尚问起。虽是对老和尚地回答颇感奇怪。却也没心思再去多想。
当下向客栈借来笔墨,微一沉思,已是在那碣语下面,挥笔写下一行大字,却是:有心向佛时,问佛奈何?佛曰不可说。
字体遒劲飘逸,飞扬灵动,直欲破纸而出。旁边郭盛只看的眉飞色舞,他家中颇有资财,是尝读诗书。眼见肖遥一笔字,浑然天成,纵逸奔放,竟是己从未所见的字体,然其布局严谨,大气磅礴之处,却是独具一格,成一家。不由得心中叹服。
郭盛固然赞叹,那德堪却亦是心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这偈子上下两句一连,竟是将他身世道了个明明白白。
他本是党项大族之后,幼聪慧绝顶。诸子百家、经史典籍无不精熟。于二十岁那年,却巧得一本奇书,上面尽录诸般惊奇绝妙的武功。他一见之下,便是再也难以拔,寻了一处隐密所在,尽三十年之功,将其尽数融会贯通。
待到功成之日,才愕然发现,己竟已是垂垂老矣,三十年弹指而过,韶华不再。心中想念家人,便即动身返家,哪知回去一看,家却早已无存。向人打听之下,才知竟是遭了仇家毒手,便在他离家十年后,全家尽数被屠戮一空。
他心中伤痛之余,远走西域,将那些仇家,一一寻出,尽皆杀死。因其报复手段极其血腥,故而得了个血手修罗的名号。之后,他游荡天下,会尽各地英雄,竟是无人能在其手下走过百合。血手修罗的名号此愈加响亮。
他历经大小几百战,从无败绩,心中也是得意。行为便有些恣意,终惹得几个黑道人物的妒忌,遂设下毒计,先行用毒暗算了他,又遍邀好手,在一个初雪的午后,大战一天一夜,终是将他击成重伤,打落悬崖。从此,血手修罗便在西北之地消失了。
他却是命大,落崖之后,被山壁间的小树连续阻挡了多次,终是留了一命。被山下一个寺庙的老方丈救起。几经调理,方才活了下来。只是一身无敌的玄功,却是再也未能恢复。
他心灰意懒之下,便动了出家的念头,只是对老方丈一说,老方丈却只是摇头。他再三求肯时,老方丈方才说了一句“佛意悟,无可妄言。你心有所碍,便人出了家,心也出不了世。”说完,便将他送了出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路郁郁而行,待得一日到了这小镇,眼见这里寺庙林立,佛意盎然,想起老方丈之语,遍寻了个所在住下。每日里多读佛经,体悟佛意。
他本是天纵之才,这般刻意修持之下,终是在又十年后,一朝顿悟。于是便寻来昭德寺,与住持一番研论下来,顿时让住持大是惊讶。喻为佛家不世出之奇才,遂敦请他于寺内剃度,就此呆了下来。
他历尘世多年,深觉尘世之繁杂,不愿多问外事。便请于城南,辟了一处院子,每日里精修佛家典籍。每每于深奥处,却觉得与当日己所得武学奇书,都有相通之处。一番研究下来,竟是又让他练回来一身内家真气。只是当日手足之伤太久,终是难以尽复旧观。
他出家之后,昔日戾气早已削平,此际虽是恢复了武功,却是再也没有出世的念想了。只是后来,周边几历战事,多有匪帮趁机骚扰,迁延到了昭德寺。他不会坐视,便出手相助。想他一身玄功,又有何人能是其对手。轻描淡写之下,已是将众贼尽数大败。退敌之后,却是仍回小院,并不理外事。众僧敬服不已。
他即出家,便不再似昔日般血手无情,恩威并施之下,众贼慑服。回去之后,广传其恩德与大能,使得周围贼众再也无人敢于轻犯。如此一来,连带着这小镇的百姓也是受惠良多,故而在此地,若是提起德堪长老,无人不敬。至今想来,已是几近百余年前的事儿了。哪成想,今日这个少年,一纸碣语,却是尽数道破。
德堪面色变幻不停,一时哀伤,一时愤怒,一时痛苦,一时平静。心中百年的平静竟是一朝被破。迷茫中,低头猛地看见那几个大字,忽的一阵明悟却是从脑际掠过,刹那间,往日种种佛家精义一一划过。心头登时一阵清明,脸上便现出会意的微笑。这一刻,他终是顿悟。
旁边跪地的众人,眼见肖遥写下这么一句后,德堪长老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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