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传说
魏国公主听的好笑,摇头劝道“驸马倒也好笑,既是有心结交,何不自行去访那竹园之主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等人家来请?本宫听的那肖员外广置田地,收留难民,想来其间多少事情要做。既是如此,驸马何不上门拜访,只说看看有何事可以相帮,一来圆了驸马结识之心,二来,若能真的帮上些忙,不惟那竹园主人高兴,便是官家闻听,也是欢喜,岂不倍胜在此干等?”
王冼猛省,拍掌大笑道“公主好算计,某却忘了。好,本都尉这便亲自登门,想来那竹园主人定会到履相迎的。”想着那些绝世字画,心中不由火热,再也坐不住了。向公主辞别,这才直接往竹园而来。
魏国公主望着丈夫匆匆的背影不由摇头苦笑。正要回去歇息,下人来报。端王来访。魏国公主一鄂,随即让人唤他进来。自家这个侄儿与丈夫倒是一对儿,都是些不知检点的性子,走马斗鸡,纨绔风流那是样样皆精。若不是二人都是文采绝世,大有慧根之人,怕是连那普通的世家子弟也是不如的。
心中想着,却见院门外红袍闪处。十七岁的端王赵佶,已是满面含笑的走了进来。眼见魏国公主在座,连忙上前施礼,唱诺道“侄儿给姑母见礼了。姑母几日不见,愈发的年轻许多了。”说着嘻嘻而笑。
魏国公主嗔道“又来胡语!十一郎,你可是又来寻你姑丈胡闹?怎就是不肯多学点为政之道,胜过整日这般乱串。若是给你皇兄知晓,定又是一顿训斥。”
赵佶嘻嘻笑道“姑母好没道理。干嘛总来说我。好像姑丈比我更是不堪吧。至于皇兄那里,前几日发地好大水,他那政事都不够忙的,如何还来管我。侄儿正好自在,嘿嘿,对了,姑丈可在?小侄可是终于寻到了那《蜀葵图》的后半阙。看他急也不急。”言下大是得意。
他说的那《蜀葵图》,乃是徐处士的名品,分为上下两副。当日王冼千方百计,只收藏了上半幅,在赵佶面前不知叹息了多少回。遗憾没能见到那下半幅,深以为憾。
赵佶向来与他交好。百般设计。终是寻得那下半幅。这才兴冲冲来寻王冼献宝。魏国公主笑道“你今日来地却是不巧。怕是那蜀葵图对他吸引力也是少了。”
赵佶大奇。问道“什么事竟这般大魔力?”魏国公主。这才笑着将方才王冼所言。又说了一遍。
赵佶听地不由心向往之。半响不由恨恨跺足道“姑丈好不仗义。这等好事。竟不曾与我说起。既是要去见。总要和我一起才是道理。怎地就自己去了?唉”说着。连连叹气不已。
话说他一个皇室子弟。冒冒然地冲到百姓之家。实是大**份之事。他便再是纨绔。这点道理还是懂地。若是有王冼居中引荐。才不会显得突兀。偏偏自己晚来一步。竟失之交臂。不由地大是懊恼。
不说他在那懊悔。却说王冼叫了车驾。一路直往南郊而来。等到近了竹园购置地地界。望着那一排排整齐地新房舍。不由地大是赞赏。
这会儿虽是秋季。但那竹园之地。却犹如春光之时。处处树木掩映。花石相间。一汪汪一畦畦水潭。相套迁延。潭中水草茂盛。野花摇曳。在秋日地光芒下。仿若神人遗落地珠宝。璀璨晶莹着。一派园林水乡景象。弥散着一份独有地静谧气息。
王冼心中大喜,不用见人,单只看这外部布局之巧妙,就知道那竹园主人心中何等沟壑了。若能与这等高人雅士相交,当真是人生一大妙事也。
一路湖光水色,欢喜赞叹。及至到了竹园,但见粉墙黛瓦,绿树葱郁。松柏舒展之际,将竹园掩映的幽静别致,不似尘世所居。牌匾上那竹园二字,王冼一眼就看出乃是出自那些字画之主的手法。不由的更是欢喜,待那车驾方停,便亟不可待的跳了下来,亲自上前叫门。
应门的下人通报后,一个俊俏的小后生接了,将他让入偏房,这才向后通禀主人。王冼负手而立,纵目望去。但见园内,花石茂盛,松柏之间,尚有多种树木混在,但却不显丝毫杂乱,反而有种跳脱活泼之气。静中显动,动静结合,给人一种惬意地感觉。及至见了那东一簇西一簇的翠竹,竟是无处不在,或依石而立、或临水成丛,画栋回廊两侧,更是郁郁葱葱的一蓬一蓬的,将整个园子渲染的一片绿意盎然。心中始知这竹园之名,果是名不虚传。
正自看的心旷神怡之际,却见方才那个小后生已是快步行来,恭声唱诺道“我家主人有言,驸马爷非是俗人,请驸马爷往翠湖亭一叙。我家主人已烹茶而待,请驸马爷高抬贵步,随小地入内。”
王冼听闻燕青回话,登时大喜。这竹园主人竟说自己非是俗客,让他大生知己之感。忙连连点头,伸手道“如此甚好,便请小哥儿前面引路就是。”
燕青点头,转身当先而行,前面指引。一路过了二门,眼前一道九曲回廊,弯转延绵,植被更甚。行不多远,眼前枝叶遮挡之下,似是已至尽头,然而顺路而行,蓦地一拐之际,又突然发现,另一片景致迎面而来。只几步路间,便让人忽的生出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一个简单的设计,竟给人一种幽奇深远,寻幽探秘的意境。王冼心中大赞。
二人曲曲折折而行,眼见到了尽头,向右去仍是一段回廊相接,直往前去,却忽的变作了碎石小径。两边的怪石花树蓦地多了起来,高大的古松在头顶上层层叠叠的,如同搭起了盖子,将那秋日的烈焰尽数挡在外面。
枝繁叶茂间,间或洒下细碎地光斑,跳跳跃跃地,将人身上脸上映的一片斑驳。微风吹佛下,满口鼻间,俱是松脂竹香之气,让人俗念全消,凭生一份空灵。
走地几步,前面忽的一扩,但见一个翠绿地水潭,一湖幽碧。四周绿意葱茏,一座竹亭宛然。此时,竹亭口处,一个弱冠年纪的少年,一身蓝衫,长身玉立。远远见了二人行来,踏前几步,拱手朗笑道“今日贵客莅临,肖遥不胜之喜。这里给驸马爷见礼了。”说着,已是微微一揖,极是矜持。
王冼看的一呆,半响才对旁边的燕青问道“这……这便是……便是你家主人?”燕青肚内暗笑,面上却是恭敬的回道“回驸马爷话,正是!”
王冼心中一震,定定神,深深吸口气。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抱拳回礼道“王冼来的鲁莽,主人不怪已是大幸。那驸马爷的称呼,倒也不必了吧。若不嫌弃,便直呼小字晋卿就是。”
肖遥呵呵一笑,也不矫情,颔首笑道“如此,晋卿兄还请移步,你我烹茶一叙,容肖遥聊尽地主之谊吧。”说着,微微侧身,伸手邀客王冼点头,压着心中惊奇,再回一礼,这才迈步入亭。燕青待二人坐定,方才转身出去,亭中自有墨砚给二人摆上茶具,烹茶筛水。
香茗缭绕,白气枭枭。肖遥举茶邀客,笑道“晋卿兄皇亲之尊,想来平日多有好茶侍奉。肖某这茶倒是有些粗糙了。不过茶之一道,不惟茶、水及烹煮的火候,更是犹重心境。择幽雅静谧之地,本清静无为之心,一二知交,临风轻语,是为茶心。有此茶心,则能品汤里魂,观杯中事,谓之道也。晋卿兄不昧权势,风流于花丛之中,徜徉于书画境内,当能品此中味道。”
王冼眼见这少年年岁轻轻,恬然淡泊,自有一份宁静致远之气。此时,湖面微风吹拂,手中玉盏内,茶汤幽澈,芳香缭绕。耳中再听他这一番论茶,不由的心中一静,顿生宠辱皆忘之感。于这少年年岁之事,已是瞬间抛开。
他自入园以来,心思浮躁,直到此时,方才重拾心境。当下微微一笑,先将碗盏置于鼻端,轻轻一嗅,这才举盏浅饮。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画像
翠湖亭中,肖遥与王冼二人,恬然而坐,凭风品茶。二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此时虽是相对淡然,少有说话,但那份彼此间的交流,却随着那淡淡的茶香,不知不觉的渐渐深了。
小火炉上,墨砚轻轻将红泥小壶取下。又再为二人续了一次,这才将余水尽数弃了,躬身而退。
肖遥举盏轻啜,这才放下,微笑道“晋卿兄今日来此之意,我已知晓。稍后,肖遥当为晋卿兄描摹一副画像,以赠仁兄。还望莫要嫌我笔力拙漏才是。”
王冼闻听此言,这才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那平静的心境顿时告破,不由摇头苦笑。这肖遥步步沉稳,竟能于无形中,左右人的心境。他此时突地说出此话,便是直击自己的心防,于这修心一道上,自己已是落了下乘了。
只是他本是洒脱之人,茶道的心境即破,也不再遮掩,轻轻放下手中玉盏,呵呵笑道“园主果是高人,一语见地,王冼拜服。我自于雅轩阁得见园主大作,日夜渴慕,今能得园主为我画像,实是王冼平生之幸事。拙漏一词,园主可是过谦的甚了。”
肖遥目光闪动,心中暗暗佩服。他此次一番做作,就是为了观察这王冼的人品,若是一直跳脱浮躁,则不能为淡泊之友;若是最后被自己破了心境,面现羞恼或是佯言欺瞒,则不可深交。此时见他能坦然直抒胸臆,可见乃是一磊落君子,正是自己可深交接纳之人。心中也是大喜。
当下,哈哈一笑,道“晋卿兄客气了,如此,晋卿兄且稍后。”说罢,回头击掌。掌声落下,不多时,墨砚已是过来。
肖遥吩咐道“你去我房中,将那个画夹取来。”墨砚躬身应是。转身去了。心中却是暗暗赞佩。自家少爷当真是装龙像龙,扮虎似虎。此时,谁人又能知道他无赖起来那般模样?这位驸马爷那个无赖性子,遇到了少爷,偏偏施展不开,端庄自重,好不有礼。令他大跌眼镜。
不一会儿,墨砚已是捧着一个大大的长形夹子走来。正是肖遥根据后世写生时的画夹所制。里面地画笔,却是让墨砚选硬质墨条。细细研磨后,用削好的木棒两边绑缚好,权当铅笔来用了。
就在王冼好奇的目光中,肖遥打开画夹,将画纸摊开。抬头对王冼笑道“晋卿兄坐好不要动。小弟此番所用技法,非同此时任何一派,创作之时,也需的晋卿兄配合,不可稍动,不然。笔下定然出现瑕疵。反而不美。晋卿兄可准备好了吗?若是好了,小弟这便要开始了。”
王冼一惊。心中竟是突地有几分紧张,连忙低头整理一下自己身上衣衫。又再扶了扶头上幞头,这才一正面色,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向着肖遥微微颔首。
墨砚只道少爷骗人,在一旁不由暗暗偷笑:这个傻鸟,少爷说啥就信啥。又哪有作画让人一动不准动的,还用这墨条来画。话说这墨条还是自己研磨过得,虽说当日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但要说是用来画画,却是打死他也不信地。
此时,西洋派画技,并无传入中原。那素描更是无从说起。至于工笔图倒是有的,但却非用这般粗的墨条作画。故而,于墨砚肚内,自是笑的直抽了。
肖遥瞥眼间看见他眼中地笑意,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微微斜了他一眼。墨砚登时一激灵,心中好笑之意立刻飞的无影无踪了。躬身静立,不再多想。
肖遥这才抬目细细观察对面的王冼,将王冼自身以及周边的所有形、色、线条、明暗,质感,量感、存在感、空间、动态一一尽数了然于胸,这才垂头抬手起笔。
王冼坐在对面,一动不敢稍动,被肖遥看的大是窘迫,只得强自忍着。直到看到肖遥低头动笔了,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儿。只是那口气儿才出,就听肖遥沉声道“王兄莫动!”
王冼吓了一跳,连忙屏息静气,收摄心神,端正而坐。墨砚初时暗笑,只是等到瞟了一眼肖遥的画纸,登时便是目瞪口呆。
但见那画上,虽是寥寥几笔,几根线条,便已是将对面那位驸马爷的轮廓绘出,其眉眼虽还未显现,但那股子神韵已是跃然纸上。直到此刻,墨砚方才知晓,自家少爷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绝技。
亭中三人都是静默无声,唯闻画笔在纸上沙沙地走动之音。肖遥画上一会儿,就会抬头再细细观察一番,将各个明暗关系,细节比例作出进一步调整。
王冼心头好奇之念越来越盛,对于肖遥手中的作画地器物,也是急欲一观究竟,偏生不能动作,不多时,鼻尖上已是沁出细细的汗珠。
直到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方才听的肖遥长吁口气,端详了下画面,又和王冼比照了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王冼笑道“好了,晋卿兄,你可以动了。小弟幸不辱命,大功告成了。”
王冼早看见肖遥身后墨砚那惊讶的面孔,此时听的肖遥说话,登时如逢大赦,霍的就要站起身来。哪知他静坐良久,这么突然而动,身体登时协调不过来。身子晃晃,险些没栽倒栏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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