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台尘-双龙词
一如,十年前的自己。
狠狠得,近乎是粗暴的翻过了身下人的身子,少年一寸寸,带着爱与恨同生同长得疯狂的折磨,吮吻过这稀世的温玉,皎洁的明月,悠静的白云……感觉着男子在自己的身下颤栗,那莹白的肌肤,渐渐染上令人心醉的驼红,就像深秋的天宫之月,少了些许清淡,多了几分魅惑……
少年低低的笑起来。
你知道了么?知道当年的我是怎样的绝望?知道我等你却等来那样一场梦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么?
“一起来地狱吧!……哥哥……我恨你,我真恨你……”
冰冷的呢喃,如碎裂的晶冰,清泠泠滑出石倔的唇,仿佛惩罚,仿佛挑衅,带着类似天真的神情,少年残忍而犀利捅入利刃,狠狠撕裂了身下人云玉一般温暖的身体……
原来,玉,果然是有生命的……
看着碎裂的玉缝中渗出鲜红,少年温柔低下头,细细的舔吮,眸中却是疯狂的笑,痛苦到灭顶之后的,绝望的残忍……
而他身下的人却突然吐出血,凄艳的,凄厉的,呕之不尽,源源不绝,仿佛一种尖锐的痛贯穿了他,而他,没有别的办法宣泄痛苦,便只有,呕心沥血……
石俊剧烈的痉挛着颤抖。
他不明白,他只是太累,只是想歇一歇而已。就算他再如何能忍耐,在那样的疼痛中煎熬了这么久,他也实在已经筋疲力尽。
为什么,再次睁开眼,等着自己的,居然就是这样炼狱也无法企及的噩梦……
“俊?你可知道我有多恨……我多恨,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痛,一种完全陌生的疼痛,犀利而残忍的刺穿了石俊。
原本被疼痛折磨到极致也始终没有放弃过眸底坚毅光芒的男子,这一刻,却骤然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一大口鲜艳的血红直直的喷出口,凄艳的,凄厉的,染红了泥石的地面。
那样浓郁鲜红,竟像是,吐出了一颗血红的心……
温润的月,至美的暖玉,竟然,有泪……
不过也只有一滴,而已……
13
恍惚的,无音仿佛是做了一场久远的梦,猩红刺目,满眼都是疯狂,心底那种残虐的不顾一切的愤恨仿佛还要将他吞噬,越挣扎却越沉沦,好似全身的血脉也要裂了开来,只是一种冤屈的苦痛,一种绝望的怨愤。
梦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微光刺目,刺的头痛欲裂,什么也是花花的一片,一声轻叹,当那慈爱般的温暖初初抚上他胀痛的前额,他才下意识的睁眼,却几乎反射的被日光刺的眯起,
“傻孩子……”
低低的叹息声饱含慈爱,却让他心口陡然一松又一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适应了一室的清光,面前是一张温柔却憔悴的容颜,银白须发,眉目慈和。
“师尊……”他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焦躁宛如干涸了几昼夜。
“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坐在塌前的长者温柔叹了口气,手中一碗墨黑沉沉的汤药还散着热气,见到少年醒来却是径自放下了,银眉轻蹙之下,似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训话。
他这才恍然,感激却又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原来……是师尊救了我?……”
萧真人长长一叹,径自从床榻前站了起来,白色的晨光照在他干净的白袍之上,隐隐也透出一股儒雅。
“阿倔,若不是这场事,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孩子的念头竟然这样大……”
“师尊……”
“阿倔,” 萧真人回过头,目中有一片明净的犀利,却终是透着些复杂的伤感,终是没有再说话,走过来却将药端起,温柔的凑到了石倔唇边,“喝药吧!你重伤了心脉,若不恢复元气日后便成病根了。”
石倔安静的喝了一口药,抬眼,却发现师尊满目复杂,那光芒似乎很是挣扎,石倔不由再次低下了头,“让师尊操心,徒儿罪该万死。”
“你呀!若不是风儿赶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这样莽撞行事,还真怕你出事赶不及相救,” 敛了满目的清光,萧真人吁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无音的肩,无音有些恍惚,这才发现肩伤背后的伤都被包扎的完好,想是师遵花了不少心力,想到这里,不由心里又是一阵惭愧。
萧真人看少年难得这样沉寂,不由笑了一笑,轻道,“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养伤吧!你我师徒也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
“师尊,是石……无音莽撞了。”
萧真人静静的看了少年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石倔总是天界的石倔,无音总是留不住的。”
无音闻言一惊,抬头,萧真人却只淡淡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耐心的端起药碗说,“喝吧!药都要放凉了。”
安静在蜀陇养伤的日子,无音过了十余日,其间萧真人居然汤药敷伤一切亲自顾持,无音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是惶恐,感激,愧疚,还是更多的不安。
从小,他就和昊风昊菱一样,对这个师尊感激尊敬有加,要说像此时这般的亲近却几乎从未有过,师尊是慈爱的,也温厚,却常常和他们聚少离多,在他们三个心中,师尊是师是父,更是一种单纯的信仰依靠,从来没有人去分辨那里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有了无音宫,才有了他们这三个茫然无知灵魂的新生。
想到昊风和昊菱,无音的面容不由多了一些沉郁,师尊亲自顾料他的伤势,然而,隐隐之中,他总是觉得师尊此举似乎是别有深意,连日来,他不止一次看见萧真人在那里怔怔的出神,有的时候仿佛想得极深,面容上会显露出一种不安的犹豫。
这样的师尊让他的内心很不安,隐隐觉得似乎是有些事,可是他不是贴心的昊菱或明理的昊风,他是无音,执掌了无音宫,探知了许多事,渐渐……有了执著,他知道怎么以杀止杀,狠酷残历,知道怎么样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有效的方式行最有效的事,甚至知道怎么样使用权谋颠倒三届乾坤,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一些最简单的感情,把一些最简单的事情问出口。
桌上的案香很浓,袅袅的烟让他想起无音宫前的九方铜鼎,无音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迷离,那种青烟一样的淡雅惯常见了的,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的心一跳一跳的痛。
师尊说他伤了心脉,此后却只字未提,他在遇袭后就没有了意识,关于那一段的记忆好像生生空缺了一块,但他却又总是有一种感觉,似乎在他受伤昏迷后又发生过些什么,他却完全记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很不安,或许因为那种血红疯狂的梦魇还没有完全消退,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总是心烦意乱,梦里总是有一片温暖的白悲伤静默的包围着自己,虽然悲伤,却还是和暖温柔,最后,却又总是无一次例外的让他在一片猩红里失去。
每次梦到这种感觉他都会一惊而醒,会莫名骇出一身的冷汗,夜半醒来时,却每次会看见师尊疲累的伏在床头,身上还是那种很干净慈爱的味道,和梦里的如此相似。每次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牢牢握住师尊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担忧却固执的确定师尊的安好和存在……
他怕那梦境,会是一种预示……
轻轻曲指敲了敲案几,突然想起自己和那人之间还有一场未了结的“赌约”,无音凝下容颜,不由牵出一丝冰冷的讽笑, 如果不是为了师尊,他本来绝不会愿意回那肮脏的天届,回到那团丑恶的中心,族主之位,龙印之尊,那些东西,他何曾稀罕……
他只是暂时需要那些东西,因为天届欠昊风昊菱一个公道,还有……师尊……,这世上,除了师尊和昊风昊菱,他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他只是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任何事再伤害到他们。
而那人,他却迫不及待的要自己“死”么?
心理微微一阵刺痛,却被他很快冷硬决绝的压抑在心底。
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认清一切,从此他们就真的……恩断义绝。
如今,龙族的力量他反而势在必得,既然彼此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更是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了。
正想着,身后已传来萧真人的一声轻叹,无音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萧真人的脸色灰白一片,向来柔和的面庞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憔悴,身后跟着一个灰色长袍的人,清俊的中年面容,一双眼却有如鹰鸷般锐利。
无音知道那是谁,天宫最有名的铁面无私执事相庥禾,而在庥禾的身后隐约可见身披青色鳞甲的战将威风凛凛的肃立成了一片。
“师尊……”少年心一惊,本能的尖锐打量庥禾,一手却已下意识般挡在了萧真人身前,双目瞬时燃起一种火一般妖艳的红。
“无音”萧真人看着身前浑身散发出尖锐气势的少年,目中似乎转过一丝复杂,良久,却只是淡淡一笑,“这位是天宫的执事相庥禾大人,想必你也知道吧!为师要跟他去天界一遭,我已经通知了昊风,过几日,他便会来此接应你回无音宫。”
“师尊”无音冷看了一眼周围的天兵天将,压下心头恐慌,双手握紧拳勉强冷静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
“师尊……”
“无音,听我说,”打断了少年未尽的话,萧真人却在此时忽然平静而淡然的握住了他的手,无音只觉手心中微微一凉,忍不住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后者,萧真人的面容却很平静,就连最初的憔悴,也转为了一种淡然的木纳,木纳的让少年心惊,“不要动,也不要闹,仔细听我说,你我师徒十年,缘分今日了却,此后,希望你好自为之,无音宫我交给你,便是将三千六百门人徒子的命运交在你的手上”,说到此处,不由微微一个沉吟,紧紧的将少年的掌心连同那掌中冰凉的东西握了握,才接下去道,“你且记住我这话,凡是总有定数,不可或忘,更不可轻慢。”言罢,萧真人也不理会少年的震惊,径自放开了他的手,转头对着身后庥禾淡淡一笑,坦然道,“庥相,我们可以上路了。”
“等等师尊,留步”从震惊中回神的少年握紧了右拳,流光暗涌的眸带着一种逼视的清亮射向草堂间静默的人,“庥相大人,能告诉我,为什么请我师尊去天界么?”
庥禾淡淡转回头,仿佛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无音,嘴边微微有丝冷淡的清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哐啷”冰冷的铁链毫无预警的缠绕上萧真人玉衫长立的身躯,仿佛一种嘲弄的宣告,后者的神情却也没有一丝动容,平静得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然而,他偶尔不经意般扫过石倔的视线里,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淡然的哀伤。
“带走”清冷无情的话语如同一惯刚正的宣判溢出庥禾的喉,青铁锁链一阵颤动,无音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那片青色的衣衫,却终究是抓不牢,抓不住,和梦中的感觉一样。
心神有些颤抖的恍惚。却很快强行敛回神志,“等等。”
庥禾本已走到门畔,此时不由回过头,视线仍然冰冷,却已略带些审视的意味看着少年。
无音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双眸中甚至闪过了一惯不羁的挑衅。“告诉我,一个原因?”
“天理。”
庥禾的眸很淡,遥望天边浮云,显出一种和他肃穆神情并不相端的漫不经心。
无音冷冷一笑,“天理,我师尊位极尊容,你们天界却没有原由,想拿就拿么?”
庥禾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忽然眸光一鸷,不带感情的问了一句话,“你真的要知道?”
无音挑眉,给他一个半步也不退让的挑衅姿态作为回答。
“数月前,曾有人夜闯天极殿,试图盗取龙族镇族之宝……”淡淡地看着少年有些僵直的唇角,庥禾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眸地却有一丝冷冷的嘲意,“上位者圣眼清明,小小的把戏岂能瞒过天?”
无音阴兀的看着庥禾,没有动,平淡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却仍然透出一种苍白,“那本和师尊无关……”
“我知道”,庥禾冷冷一笑,注视着石倔清冷而暗流汹涌的眸,不知不觉起了一点点没有笑意的枯板的笑,冷冷道“少年无音,有些事,我们可以心照不宣。比如你和石俊族主私下越战,再比如,你师尊其实真正的身份……”
闻言,无音的身子不由自主剧烈一震……
庥禾径自转过了身子,“庥禾虽铁面无情,但这辈子更不欠人情,你师傅与我有故人之托,既然你的师傅如今宁可舍弃自身也要保你,庥禾便当还往日旧情,顺便,奉劝无音公子切记四个字,好自为之。”
言罢,庥禾冷淡的脸上没有半丝笑容,再也不多做逗留,就在一片突胜的金光之间昂首走了出去。
这一次,少年?